第四十七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何大夫走后，顾若抒坐在茶几前，翻了翻桌上的死亡名单，短短的一天，这临时病坊就死了三十几名百姓，真是触目惊心。也不知道这场疫症背后的策划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宋青烧好新的炉子后，这房间果然暖和不少。顾若抒刚刚沾染的那身寒气，已经尽数被驱散。 顾若抒对宋青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属下不困。” “那我们说说话？”顾若抒缓缓道:“不然长夜漫漫，甚是无聊。” “好，王妃想要说些什么？” “我们来说说郭将军府三女郭珏，右相府长女罗玉柔，京兆尹孙女赵佳英吧，据说宋乔拒绝了她们的爱意。你从小跟在他身边，肯定清楚这些事。” 闻言，宋青一脸古怪地看着顾若抒，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回答道:“王妃，我们可不可以说点儿别的？” “好啊。”顾若抒浅笑道:“那我们来说说你和幽兰？” “我和幽兰？”宋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是啊。”顾若抒浅笑道:“我一直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幽兰？” “还……不急……”宋青吞吞吐吐回答道。 闻言，顾若抒脸色微沉:“你都牵过幽兰的手了，难道不该负责？还是，你想始乱终弃？” 宋青立刻解释道:“王妃，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我跟幽兰提过成亲的想法，但是她说她还想多伺候王妃一段时间。” “可是……”顾若抒有些惊讶，“她跟我说很想嫁给你啊。” 一时间，顾若抒和宋青满头雾水，都搞不明白幽兰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顾若抒打破沉默，道:“大约，幽兰是想你多提几次，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你要明白，女人有时候会做这样的事。等这场疫症过后，我和宋乔就替你们举办婚礼吧。” 宋青喜上眉梢，“谢王妃。”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名差役匆匆跑了进来，急道:“王妃，东院很多病人突然高热不止，浑身疼痛难忍，大喊大叫声不绝于耳……” 顾若抒立刻站起身来，“我马上就过去看看。”说罢立刻带上了手套和面纱。 一旁的宋青欲跟过去，顾若抒也拿了一套面纱和手套递给他，让他带上。 说起来，东院里是临时病坊里最为特殊的一批病人，因为里面大多是妇孺。他们病情算不上最严重，但抵抗力却是特别低的。 顾若抒刚走进东院，果然如差役所言，喊叫声不绝于耳。 她走进房中，一群病人普通看到救星一般，纷纷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王妃，救救我们吧！” 宋青挡在了顾若抒身前，皱着眉头道:“一个一个地来。” 顾若抒依次替大家把了把脉，心中便知，这里面很多人或许命不久矣。罢了，既然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们没那么疼痛，于是道:“我立刻去替大家煎药，一会儿，大家喝了药，就会好受多了。” 随后，她又对守在此院的差役道:“这些病人突然高热不止，再烧下去，怕是会烧糊涂，化些雪水进去，让她们敷在额头上降温。” “是。” 顾若抒回到药房取了麻黄、杏仁、桂枝和甘草，开始和宋青一起煎药，这副麻黄止痛汤应该能让那些病人舒服一点儿。 药煎好后，他们两人又送到了东院。病人服下药约莫一刻钟后，疼痛得到了缓解，于是不再喊叫。 “有什么事再叫我。”顾若抒对院中的差役道:“我再到别的病房去看看。” “是。” 顾若抒刚走几步，就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请留步。” 顾若抒回过头，原来是一名中年女子。只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宋青立刻站到顾若抒身前，拦住中年女子，“什么事？” 中年女子缓缓跪下，一脸悲戚之色:“民妇有个不情之请，望王妃能够成全。” 顾若抒看着她，缓缓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开口。” 中年女子愣了愣，她没想到顾若抒会这样回答。随后道:“王妃，民妇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然以你的千金之躯，怎么也不会冒着这么大危险来到这个临时病坊替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治病。” “说重点。”顾若抒提醒道。 闻言，中年女子道:“王妃，民妇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恐怕，民妇是熬不过今晚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家中两个孩子，老大十岁，老二才三岁，民妇的丈夫在老二出生不久就病死了。这三年来，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靠着民妇做些缝缝洗洗的活还勉强能过活。我们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是民妇去了，他们该如何过活？” “所以？” “王妃，你是善良的人。”中年女子双眼看着顾若抒，一脸期盼道:“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在民妇死后，关照一下他们兄弟二人，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 “不可以。”顾若抒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的孩子，自然该你自己照顾，关我何事？所以，不要轻易放弃，努力地活下去。否则，你死后，你的孩子将无依无靠，流离失所。若是幸运，不过是忍饥挨饿。若是不幸，命也会不久矣。” 顾若抒顿了顿，看了看屋子里观望的这一切的病人，大声道:“我知道，这一屋所有的人都有放不下的牵挂，或许是年迈的父母，或许是年幼的孩子，或许是伉俪情深的丈夫。既然有那么多放不下，那就好好吃药，努力地活着。若是死了，你们的父母就无人孝养，你们的丈夫就会娶别的女子，而你们的孩子就会认别人为母亲，甘心吗？”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屋的人深思……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平静。 子时，燕北王府，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死士潜了进去，直奔宋乔卧室。 黑衣死士刚潜进卧室，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因为借着房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此时燕北王宋乔正站在床前一脸平静地擦拭着长剑，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们而来。 这些黑衣死士一向训练有素，哪怕已经知道中了对方瓮中捉鳖的计谋，也要把任务进行到底——杀燕北王宋乔。 片刻的惊讶后，黑衣死士们就举剑，尽数往宋乔方向刺去。一时间，房内暗箭齐发，不少死士中箭。 等箭停下后，隐藏在房中的王府护卫拔剑挡在宋乔身前，与死士格斗起来。 一番激烈的厮杀后，刺客大多死在了王府护卫的剑下，独留其领头人还在那里负隅顽抗。 宋乔皱了皱眉，举剑欺身上前，与领头人打斗起来，几十招后，终于抓住对方弱点，剑一挑，挑断了对方拿剑的手筋。 领头人剑落，周围的护卫上前把他绑了起来，卫觞立刻扯下他的蒙面巾，掐住了他的下巴，把他嘴里的毒药掏了出来，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宋乔冷冷地看着领头人，问道:“幕后主使？” 领头人一脸仇恨地看着宋乔道:“没有什么幕后主使，无非是我自己想杀你罢了。” 闻言，卫觞拿剑挑断了领头人的左脚脚筋，他瞬间半跪在地上，手上，脚上，血流如注，却依然抬头，一脸恨意地看着宋乔。 “你想杀本王，便凭自己的本事。”宋乔冷冷地问道:“与燕城百姓又有何关？他们何其无辜。” “若是不弄出这场疫症，把局面搅浑，调走你身边的暗夜十二卫和王府大部分护卫，我们又怎么会有机会？”领头人道:“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即使调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夜十二卫，你身边还有这么多得力护卫。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刺杀的？” “直觉。”宋乔缓缓道。 闻言，领头人突然大笑道:“燕北王直觉真是灵敏，不过，你的直觉会一直这样帮你吗？” 宋乔冷冷道:“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宋乔，你以为留下我一个活口，就能问出些什么吗？”领头人大笑道:“别做梦了，让我活着，你什么都问不出，只会听到我日日夜夜诅咒你，诅咒你一生孤苦，始终求而不得，最后不得好死。”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你活口了？”宋乔冷冷地道。 领头人愣了愣，笑了起来，有时，死去才是真的解脱。 宋乔看了看一旁的卫觞。卫觞立刻会意，一剑刺进领头人的心脏。 只见领头人嘴角溢血，诡异地笑道:“宋乔，我诅咒你……你这一生……护不住……护不住你怀里的女人……膝下的……孩子……还有你珍爱的……国家，终究……不得好死。”说罢，便倒了下去。 此时，宋乔的脸色已经铁青。 卫觞缓缓道:“王爷，这人是在胡说八道。” “检查一下这些死士身上是否有什么身份特征。”宋乔吩咐道。 闻言，周围的护卫立刻开始检查这些死士，一无所获。 卫觞动手脱了那领头人的衣服，却看见他胸膛上有一道碗口大小的伤痕。这伤痕血rou模糊，想来是最近才新有的。 卫觞看向宋乔，道，“王爷，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