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往事依稀（二合一）
房中一盏青灯忽明忽暗，萧瑟的身影坐在桌旁，手中紧握着画卷，上面画着的一名白衣女子。 “心儿！你知道么？我们的儿子现在是天辰大陆最年轻的三品炼丹师，他很出色，修为也不差青云榜第三。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长得不像你，反而跟我一样，十分普通！” “对了，我们有儿媳妇了，拍卖会会的会长，只是我也从未见过，不过只要我焱儿喜欢相信你也不会反对，对么？” 姜世离一边说着，眼中充满柔情，只是此刻胸口一阵翻涌，想必又要吐血了，手掌连忙捂住嘴，生怕吐出的黑血玷污了纸上的女子。 姜焱早已在外听了半天，轻推开房门发出响声。 “是谁？”姜世离无比警觉，连忙将画轴收起，一脸戒备的盯着门口，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来人正是刚刚口中的焱儿，脸上不由露出喜色，他早已自知活不了多久，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发自内心的高兴。 姜焱眉头一皱，这才一年未见，爹的模样怎么会如此憔悴？哪有当初威武的身姿，完全就是个佝偻老人，心中一酸，不管怎样眼前的男人都是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更是推心置腹，姜焱岂能一点感觉都没！ 两人对视，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姜世离先说话了。 “为父早已该猜到你会找到这里，拍卖会在龙城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说着话，姜世离坐回椅子上，双眼微捶，并未表现的太过兴奋，如今他心中最想见，最思念的还是画卷上的女子，姜焱如今声名在外也确实没有让姜世离好担心的了。 “咳咳……”又是一阵咳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让人看着都有些心酸。 姜焱脸色微变，本要脱口而出的疑问早已压会肚子，还是先看看父亲的伤势再说吧！ 来到姜世离身边，一把脉，他如今的身体可谓千疮百孔，如同筛子一般，都不知是如何扛到今天的，体内的真气早已流失殆尽，连五脏六腑都受到波及，这是要这样的内伤才能造成姜焱不得而知，但承受的痛苦恐怕不是一般能够承受的。 “爹，你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为什么不去找我呢？你知不知道这内伤在医治，会死人的！”姜焱怒吼道，不是呵斥，不是责备，是关心，身为儿子的对父亲的关心。 姜焱的脸色很难看，心很痛，看着如今中年老态的父亲，姜焱忘记了前世，忘记曾经的种种。 “焱儿，为父不能去，为父要留着这里等一个人，我们有二十年的约定，她一定会来的。”姜世离坚定道，不容丝毫反驳。 说话的同时，手中紧握着画轴，像是守护着最终要的宝贝。 姜焱深吸一口气，“爹，就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值得么？当年竟然抛下你和我？难道二十年后她会回心转意？他根本不值得你去等！”。 “啪” 姜世离气的浑身发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扇了一个耳光，他全身都在颤抖，看着姜焱嘴角流下的鲜血，眼中露出不忍，但他要告诉自己的儿子，你娘不是这样的，他是画中的仙子，他是爱我们的。 屋外渐渐下起了小雨，屋内有些沉闷，姜焱愣在原地，感受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微红的眼睛里饱满泪水。 这是第一次，从小到大，不管姜世离如何严厉，却从未动手。但今天因为一句话，他竟然打我，姜焱心中充满委屈，却有说不出任何话来。 发怒？父亲如此的模样，自己真的忍心？ 抱怨？自己难道会为了这点事情就与父亲反目，这不可能！ 屋外的雨渐渐大了，打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无比繁杂，姜世离看着自己的儿子叹息一声，想来有些事也该说出来了，不管会怎样，总不能让焱儿记恨自己的娘亲，这二十年里已经是自己亏欠他们母子二人的。 “焱儿，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姜世离眼中露出一丝迷惘，嘴角上扬像是露出一丝微笑，只是苍白的脸显得这笑的很无奈，甚至有些凄惨！ 姜焱默默的站在一旁，静心聆听…… “二十年前，那时的我还不是族长，来到龙城闯荡，而在一次冒险身受重伤，本应该死的我却遇到一个女子，她像是天上的仙女，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然而却救了我，将我带到一处宫殿。故事就这样开始，没有什么浪漫的事，我也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和她却像是上天早已定下的缘分，日久天长，我自然是爱上了她。” 说道此处，姜世离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 “后来便有了你，本应该是幸福的结局。但有一天她带着我逃出了那座宫殿，一路飞奔一边安排我们藏好，那是一场噩梦！看着刚生下你的心儿与她师姐大战，然而我这个男人却无能为力。在然后就有了这间房子，又是一段日子，很平淡，一家三口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着，我们很高兴！” 姜世离说到这突然戛然而止，显然这不是故事的结局，不然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然而呢？”姜焱知道后面肯定发生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姜世离的眼睛变得暗淡，声音有些低沉：“又是他！那个所谓的师姐，他就是一个疯子，打破了一切！带走了心儿，而我便带着你回到姜家，等待了二十年。”。 故事说完了，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地方，连淡淡的哀伤都没有，不得不说，姜世离讲故事的水平很差，至少姜焱是这样认为的。 “也就是说破坏我们这一切的就是幽月宫的那个老女子邀月，对么？”姜焱阴冷道，不管怜心怎样，至少从爹刚刚的话语中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疯子——邀月宫主！ 有仇必报！ 姜焱浑身爆发杀气，既然是她破坏父母二十年未曾得见，那姜焱没有理由不找他麻烦！ “没错！就是那个疯子！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跪在幽月宫三天只为见心儿一面，却被她赶走。其实这一切都怪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母子，不然，又有谁能够拆散我们！”姜世离双拳紧握愤怒道，积压在体内二十年的怨气终于能够倾泻一番，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一大截，像是推掉了身上的枷锁。 一旁的姜焱并未说话，只是双眼紧缩，浑身散发着杀气。 就在此刻，姜世离面色一白连着几口淤血喷出，黑血顺着捂嘴的手的缝隙溢出滴落在地上，姜焱脸色巨变，一把抱住昏过去的姜世离，连忙取出一颗碧绿色的丹药喂到他嘴中。 “若是爹有个好歹！我要整个幽月宫陪葬！”姜焱心中想到，见到姜世离脸色渐渐恢复正常，面色这才稍缓。 此刻，幽月宫中，身披薄纱的邀月走在昏暗的密室走廊，身后虽未有太监陪同，却也像是一位君王，让人不敢直视！ 走廊很长，像是要将里面的人与外界隔绝，在这里面不知日月，不知时间，永远处于昏暗和孤独之中。 走廊的深处竖立一道铁门，铁门之上满是封印，有旧的有新的，密密麻麻好像代表着无数岁月一般。 记得幽月宫有两位宫主，一正一副，可在二十年前却再也不见那位怜心宫主，如人间蒸发一般，从那以后邀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这里来，一待就是一天，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但凡靠近的弟子早已被诛杀，从未例外！ 这走廊深处与外面不同，就如一座宫殿，里面一应俱全！甚至连假山假水都有，墙上贴着发光的月石，柔和的白光照耀着这里，从未变过，无论外界怎样变换，这里依旧如此，只是这样日子太过单调乏味，再好的风景都有看腻的一天，更何况心中牵挂着外面的人儿，心早已穿过层层封印飞到外界去了。 很快，邀月便穿过了封印进入宫殿，看着层层薄纱里面的师妹，本略带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呵斥道：“还想着那个负心汉！若是他真有心的话，这二十年间为何从不来看你一眼！师妹，听师姐一句劝告吧！天地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难道师父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么！”。 怜心微微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师姐露出惨笑道：“师父的死自然是没忘！但那只关言慧明的事情，和世离又有什么关系呢？二十年了，难道师姐还没有想通么？”。 “我没想通！没想通的是你！这二十年将你关在这里难道你半点都想明白，男人终究是薄情郎，言慧明是如此，姜世离如此，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师妹，师姐看着你一天天憔悴，真的很难过，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 怜心微微摇头，二十年想通了很多，三岁被师父收养，练得一身杀人技，看着洁白的双手不由叹息，这上面沾了多少鲜血，造就了多少孤魂，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了，直到遇到他，那个沉默的男人，是他让我明白什么是快乐！ “师姐，我不怪你！即使当年拆散了我和世离，但我知道，这是你心中的痛，你不想我和你一样遇到像言慧明那般的人，只是这终究是少数，师姐你用情太深，被伤的太深，但这二十年还没醒过来么？” 邀月脸色巨变，怒喝一声：“住嘴！不在我面前提到那个男人，他害死了师父！抛弃了我，我恨不得吃他的rou喝他的血，怎么会想着他，你不要再说了！”。 怜心叹息一声：“没有爱哪来的恨！师姐……”。 “你住口！”邀月身子一动瞬间出现在怜心身前，洁白的玉手掐住怜心的脖子，眼中包满泪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你出去，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你是我最亲的人，二十年想不明白，我就再给你二十年，终有一天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手袖一挥，薄纱在空中挥出优美的弧线，怜心直接被扔到床上。 “你看你！当年师父说过，你天资比我好，也比我用功，当年的实力也伯仲之间，可现在呢？二十年过去修为停滞不前，为那人治伤甚至不惜伤到本源，这便是他害的你。” 邀月呵斥道，她不明白师妹为什么二十年都不曾改变想法，难道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么！ 怜心躺在床上，虚弱的脸上透着一丝甜蜜的微笑，看着邀月解释道：“修为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若是心中没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人，就算成为天下第一又如何？依旧孤独，若是如此倒不如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平凡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只是一想到这，怜心脸色不由变得暗淡，二十年过去，也不知道世离怎样了，还有……刚出生见过的儿子，也不知道他爹起了什么名字，想想现在也有二十岁了，长得像我还是世离？ 邀月阴沉的脸久久未曾说还，怜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煞白盯着对方。 “师妹你放心！不管怎样说那孩子都是你的亲骨rou，我还没残忍到那个程度，但那男人多活了二十年也够了，若不杀了他，想来你这辈子都不会回心转意的，所以师姐帮你这个忙！” 邀月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不理会怜心的呼喊，整个人快速的离开，身上迸发出寒气，这是要杀人的前奏，而要杀的便是姜世离。 “不行！我必须出去，师姐一旦发疯以世离的修为必死无疑！”怜心无比焦急，满满调动灵气，手中多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剑，如同头簪一般。 “九幽玄天神功！” 轻喝一声，还未出击口中却溢出一口淤血，只是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定要出去。 其实怜心早想破封而出，二十年的约定如烙印一般印在心中，同时也支撑这这么多年。 “嘭！嘭！嘭！”每次挥剑都有一道封印破开，同时怜心口中会喷出一口淤血，片刻功夫本洁白的衣衫沾满鲜血，猩红无比！ 九幽玄天神功，想要修炼大成便要绝情绝意，可自怜心救了姜世离那刻起，便留下暗疾，走火入魔，这二十年一直挤压着，如今一动用真气便会遭受反噬，恐怕有性命之忧！ “破！” 娇喝一声，一剑将剩下的封印全数击碎，整个人瞬间萎靡摇摇欲坠，似要昏迷在地，紧接着身影消失在原地，现在唯一的优势在于她知道那间院子的秘密。 她也相信姜世离一直在那里等候着自己！ 这是一种超越生命的信任！ 院子之中，雨已经渐渐停了，在姜焱调息下，姜世离也得到医治，只是外伤容易，心里面的伤却没有一点办法。除非将那位从未见过的娘亲找回来，只是这二十年间怜心早已音讯全无，恐怕…… 姜焱有一丝担心，并未对自己父亲讲。邀月的名声天辰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杀人如麻，尤其是对自己宫内的人更是如此，一旦触犯门规再无生还的希望，当年父亲能够活下来肯定是娘亲与邀月达成了某种协议，二十年的约定恐怕也是只是安抚爹的心，想要让爹能够活下去。 “哎！”姜焱叹息一声，有愁眉不展，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按照爹如此痴情恐怕再无生念，想到这里姜焱眉头不由紧锁在一起。 “叶老，你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姜焱看着一旁的叶重问道，想来以他如此年纪，经历的事情想必很多，或许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然而，叶重白了眼姜焱，没好气道：“老夫我这辈子只钻研阵法，哪有空想那些情情爱爱，无聊之事。”。 说完，叶重又看向手中的诛仙阵，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想来以他的阵道水准也很难理解诛仙阵，毕竟那是上古大阵，堪称神阵，早已超越一品的存在，如是能布置出来横扫天辰绝对灭问题，要知道，当年这阵法可是连无数真神都能抹杀的凶阵。 姜焱叹息一声，若是人生能如叶老一般也不错，至少不用心烦，不用考虑其他，只要一心钻研便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或许是感受到姜焱的愁意，天空之上乌云再次集结，点点雨滴再次落下。 姜焱这次并未回避，而是任凭雨滴打在身上，浸湿衣衫，感觉着雨水顺着脸颊流淌，仿佛是要洗净身上的尘埃，当这又怎么能洗涤心灵上的尘埃呢。 所以姜焱明白这点后便回到屋中了，姜世离此刻还未醒过来，看他眉头上的愁意，恐怕梦中也不是什么好梦吧！ 姜焱就坐在门口，看着流淌的水流，不知心中想些什么，渐渐的竟然无比入神，连远处有人靠近都未察觉。 不知过多久，叶重惊呼一声，拍着大腿兴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吾本小道也，吾本小道也！”。 姜焱清醒过来，瞬间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铺面而来，眉头一皱看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