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日薄西山
南地宗的风景很好，尤其是现在。 蓝绿色的湖面上浮着一层浅白色的柳絮，柳絮从空中飞舞落下，随着春风飘向南地宗的每一个角落。湖边载着一排排整齐的柳树，柳树上挂满了嫩绿色的枝条。柳枝随风摇摆出轻柔的弧度，倒映在湖面上，又别有滋味。 大概是因为春天的缘故，玄月近来很是犯困，人家都说春困春困的，她两世都不理解是什么个滋味，如今却是知道了。 当柔和的春风拂在你面上的时候、当温暖的春光轻轻环抱住你身体的时候、当柳絮落在你肩上的时候，当花香混杂着草的芬芳还有泥土的腥气一起飘入你鼻子里的时候。 玄月就这么躺着摇椅上，一摇一晃的睡过去了。 她也确实累了，睡得便就沉了许多，就连地灵儿和谢长安站在她身边，她都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师姐，我在南山阁的这五天，她都这么睡着？”谢长安的步子向后移了移，刚刚他站的近了些，挡住了打在玄月身上的日光。望着玄月的睡颜，谢长安并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女子侧身躺在摇椅上，身体微微地蜷曲着，银白色的长发就像是一川银河，泻了一地。樱色的唇瓣有些发白，脸色也没有正常人应有的红润。 谢长安望着玄月满头的白发，忽然想起了之前玄月给他说的话。她说谢长安呀，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你要是还想着向我报仇，那你就得快点了。 他当时被报仇这个话题给遮挡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如今想来，是因为这人觉得她命不久矣，所以才让自己快点向她报仇的吧。 真是一个可笑的，都这样了，还不忘记自己跟她之间的仇怨，果真是女子，心眼小的尽记仇了！ “这么睡着有什么不好？”地灵儿是最不喜欢玄月的人，她一开始看见玄月的时候就差点掐死玄月。这个女人竟然害自己师弟断了一只胳膊！在地灵儿看来，这种罪过，就算是掐死玄月，都没有办法弥补。 要不是自己师弟心仪这个女人，地灵儿觉得她早就弄死她了，还能让她在这儿吃好喝好还有摇椅睡，直接睡棺材好了！ “她是不是最近都很没精神？” “没精神？哼哼，我看现在没精神的人是你好吧，师弟我说你一回来就躲进了南山阁，出来之后脸色这么的惨白，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南山阁里到底查了一些什么，竟然这么耗费心力！” 谢长安的眼神有些躲闪，他自打进了南地宗，就从没有对地灵儿说过谎，现在，他也不想说慌。可是他要做的事情，只会让地灵儿更加讨厌玄月，他不能说，索性就蹲下身子去看玄月了。 谢长安这么一顿，直接气的地灵儿说不出话来了，一手指着谢长安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能将矛头调转向玄月。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女人，师姐我就直接告诉你，这个女人活不长的，你就别惦记了行不？咱们宗门里那么多女弟子，总有比她强的，实在不行，那就去北天宗找，北天宗教出来的人可都不差。” “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长安忽然抬头，慢慢起身，“师姐你是不是对玄月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地灵儿直接抬手给了谢长安一个暴栗，死小子敢怀疑到她头上了，“你师姐我恨不得现在弄死她。”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谢长安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知道的，就算再怎么讨厌玄月，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师姐你别跟我计较，我就是看玄月这个样子，总觉得她情况不是很好。” 自己的小师弟软了语气，地灵儿自然也不会板着脸，只是提到玄月的时候，她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当然好不了，一个将死之人，没有现在就挂掉已经不错了。”言下之意，让谢长安不要再做什么无用功。 “咳咳，师姐，你……” “怎么，觉得我说话难听？”地灵儿冲着谢长安挑了挑眉毛，然后继续开口，“这个女人没有心，本来就应该死掉了，不知道谁用石头代替她的心脏，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现在她已经到了灵神的境界，已经十分的接近天道，你觉得天道会让一个没有心的人继续接受天雷地火的洗礼？” 灵神是天启大陆最高的存在，但是有一些人，他们能够突破灵神，跨入永生的境界。天地不灭，其身不死。 但是要达到这一个程度，还需要接受天道降下的考验，那就是天雷地火。只有过了这一阶段，才能与天同寿。 “那要怎么办……”谢长安低头喃喃了一句，要多苦恼便有多苦恼。 “除非有人换心给她，否则这个女人活不过十天。我正跟我娘商量要不要从古虹撤兵的事情呢！”地灵儿伸出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比了一个十字，然后忽然警惕地看着谢长安，“师弟我告诉你，你不要动什么不应该的念头。” 谢长安没有回答地灵儿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玄月银白色的长发上。原先银色的长发还有光泽，可是现在，发梢的部位已经开始分叉，杂乱的就像是一丛秋天的杂草。 许是太阳移动的缘故，谢长安的身子渐渐挡住了太阳光，玄月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谢长安站在她的身边。 局促地起身，“你闭关好了？” “还没有，之前去查了些资料，马上就要去闭关了。” 玄月点头，瞧她的脑子，谢长安闭关肯定会问她借蓝蝶刀的，之前蓝蝶刀一直在自己手里，他又怎么会去闭关呢？ “喏，蓝蝶刀就麻烦你了。”玄月手掌一翻，一柄蓝色的小刀就出现在玄月的手掌心，正在不停地旋转。 谢长安接过蓝蝶刀，然后看向玄月的脸。女人的脸上还有些红印子，大概是因为睡觉的时候压着的缘故。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挺好的呀。”除了嗜睡一点，当然，这一点玄月并没有说。她并不想让谢长安担心，又或者说，不想再欠谢长安什么。“你们南地宗真的是很不错，比我长清门好多了，气候湿润，很适合养人，难怪你们南地宗的弟子一个个都水灵灵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要不你就住我们这儿吧，那个长清门就交给小疯子就好了。” 听得谢长安叫楚风小疯子，玄月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你这么叫楚风，我所她怎么不喜欢你。” “我要她喜欢我做什么！”谢长安撩了撩他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本公子芝兰玉树，还怕没人喜欢？” 玄月点头，“不怕不怕，你自是风华绝代迷了万千小姑娘的。” 谢长安开心的应下了，末了还很欣慰的拍了拍玄月的肩膀，一副小姑娘你很上道的模样。 两人一来一往，倒没有之前见面的怪异感。 玄月觉得她大概是真累了，所以才会喜欢上这种平和的感觉。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散漫过了，早晨吃过早饭就跟着南地宗的弟子们一起讨论道法。接近午时的时候，就会有地灵儿专门派人给她送饭，都是些江南的小吃。 之后一下午她便躺在摇椅上，这般摇摇晃晃地睡上一个下午，日头也就落山了。 “你往后别一睡就是一下午，若是闲着无事，可以去戏弄戏弄门下的弟子，他们都是极有趣的人。” 玄月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想来你往日里没少戏弄他们。”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觉悟。 谢长安也不怕被玄月调笑，扶起玄月就朝着屋子里走去，“是这样了，我一直都无聊得很，就时常戏弄他们。他们也到不恨我，只因为我是他们的师兄。我之前的事情，以后再说与你听，你现在先去我师姐那里吃饭。我刚刚听小弟子们说她那里又来了个新厨子，你去尝尝饭菜和不和你的胃口。” “谢长安你真是把我当猪养了，一睡醒就要我吃饭，”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玄月的腿还有些软，谢长安要扶她她也没有拒绝，“我去吃饭了，那你呢？” “我又不重口腹之欲，既然问你拿了蓝蝶刀，我就要去闭关了。大概五日，你等上一等可好？” 玄月站定，目光扫过谢长安苍白的脸色，“谢长安，要不你先休息几天？” 谢长安摇头，傻女人现在还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你知道你自己还有不到十天的寿命，你怕是也没有办法这样安宁了。 “不用忧心我，我好的很，我闭关去了，你记得吃饭。”谢长安忽然伸手摸了摸玄月的脑袋，惊得玄月差点就伸手把他胳膊给扭断了。见得玄月这幅随时要炸毛的样子，谢长安一边笑着一边走远。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需要闭关了。 他这辈子难得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看见她走在自己的前面？莫说看她走在自己的前面，就连让她忧心，他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她想要战胜江河，想要摆脱聂风，但她现在还太弱小了。他要使她变得强大，是真正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