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临演生涯
分清了方向，向西奔去，十几分钟后，才发现，所有的临时演员是要从这里从门的，而门外边围着人的群更多，时不时会看到一个电喇叭大声叫着：“***剧组，要临时演员二十个，快点!” 然后便可以看到一群人涌了上去。 刘光明按车号找到了自己要上的车，一辆半旧的破中巴车，车门口是一个干瘦汉子，好像在骂着什么人，听声音并不是电话里的谢玉宁，上前报到，对方瞅了刘光明一眼，道：“黑哥介绍的？” 刘光明点点头。 “跑过炸点？” “嗯!” “上车” 车上边已经坐了十七八个人，看样子全是临时演员，大家都低头脑袋，没睡醒的样子，还有隐隐的鼾声发出。 刘光明随便找个位子坐下，也没人理他，九点准时，车子发动，一直向大青山而去，不过并没有进山，而是绕着山脚的低矮小山，在盘旋公路上转悠了近半个小时，再拐进一处山拗，然后下车徙步进入一个低谷，曲里转弯大半天，才看到几辆旧越野车、帐蓬之类，一顶大帐蓬前竖着一块大牌子：《抗日奇侠》剧组。 这他妈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是个草台班子。 这该是导演的地盘，几台摄像机已经安置到位，线都接向了这个大帐蓬里。 再往前的山坡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战壕，只有几十米长，五六个人在战壕外边在埋着什么东西，刘光明能够闻到隐约的硝烟味道。 副导演是个精瘦中年男子，拿个电喇叭过来，叫骂着让所有的临演下车换衣服。演员们排成一排，由副导演挑选，像是挑牲口似的，在每个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原本睡眼惺忪的演员们一个个精神百倍，抬头挺胸，希望能够被导演选中，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居然挑中了刘光明：“你，给小刘哥当替身!” 人群里一阵失落，副导演没理，指着边上跟刘光明年纪个头差不多的演员：“你跑前点，跟他一起!” 小刘哥是谁，刘光明不知道，总之不会是自己。 戏服是破旧的八路军军服，灰的、白的、青布的都有，很有年代感，刘光明和另一个演班长的军服要比别人的干净正规一些，因为是领导。 然后有人过来讲戏，很简单拍一场爆炸场面，昨天已经将主演的戏拍完了，今天只有爆炸场面，没台词，没剧本，照烟火师指挥跑就成了。 烟火师是个胖子，在远处检查炸点，助手过来指点跑位置，说了大半天，然后在炸点预跑几遍，让所有人在后边等着开机。 这些演员大概都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没人报告提个问啥的，全部进入了预定位置，然后就是干等。 刘光明看了战壕一眼，忍不住发冷笑，如果这是自己的部队，刘光明会忍不住将挖壕的工兵枪决了。 时间快到中午了，烈日炎炎下，一片硝烟味道。 一群穿着破灰布军装的大头兵，满脸的乌黑泥淖，挤在一片战壕边上，怀里揣着破枪，汉阳造、三八大盖，用破布条做的武装带上，挂着几个简陋的木柄手榴弹，无精打采的挤在一起，如同打了几十年败仗的乌合之众的样子。甚至还有几个手里只是拿着很像是枪的烧火棍，在地上闲画着奇形怪符。 刘光明嘴里叨着一根烟，手里捏着打火机想要点上，但看了看旁边脑门上出汗的同伴，随意的笑了笑，将打火机装在了破灰布军装下的口袋里，脸上洋溢着笑：“兄弟，很紧张么!” “你新来的!” “哦，从哪看出来的!”刘光明倒稍有些意外。 “干俺们一行的，时间越久越害怕，只有你们这些生瓜蛋子，才觉得好玩刺激!”对方的年龄比起刘光明来应该差不多，不过说话很不客气，略显生硬的普通话里，带着点本地口音。 “不是试跑了好几次么，还担心什么？”刘光明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该因为什么紧张。 “那是两码事!”对方有些不耐烦，不过看着刘光明脸上一片茫然，这不耐烦少了许多，下巴一抬，指着不远处一个弯腰查看着什么的大胖子，刻意的压低的声音道：“知道那是谁么，谢玉宁!” “谢玉宁是谁!”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瞅了刘光明一眼，过了一阵，这才道：“你还真是新来的，我还真就纳闷了，他们怎么会选了你!” “呃，我今早晨跟一群东北人打架，结果赢了，被他们看见了!”刘光明随口道。 对方看了看刘光明，眼中露出了明显的不相信，刘光明不过是个中等身高，体形很匀称，也没看出来块头又多大，居然敢跟东北人干架，还是一群，还他妈的能干赢了？ 东北人脾气直，出手狠，跟他们干架，只有两个结果，被他们打残了，或者将他们打残了，刘光明手脚还完好，显然是属于后者，这有点不可思议，八成是吹牛吧。 “对了，你既然怕，为什么也来!”对方分明是不相信刘光明，可刘光明反倒没一点自觉，忍不住又问。 “钱多呗，跑一场200，这么好的活儿，哪找去!” “什么，200，不是说500么!”刘光明愕然。 似乎觉得有刘光明这话问的实在是没水平，回了一句，弯过了脖子不再理他。 “cao，那个SB是谁，他娘的谁让你抽烟了，也不看看地儿，你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谢玉宁突然转过的头来，远远的指着刘光明，破口大骂。 刘光明并没有动气，急忙将烟丢了，然后狠狠的踏了两脚，可怜的中南海还没还得及为主人做点伤肺清脑的贡献，就被粉身碎骨了。 谢玉宁朝直接向这边冲了过来，裸着上身，一身肥rou在他急促的步伐中，上下大幅度的抖动，一付要揍人的架势。 “兄弟，保重!”旁边的同伴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以免自己受池鱼之灾。 谢玉宁满脸横rou，两条稀零的眉毛几乎像是被人剃光了一般，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正映衬着他一双死鱼眼里闪出的爆燥。 看着谢玉宁冲了过来，刘光明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架势，将原本靠在腰间当拐杖的老套筒随手一翻，扛在了肩膀上，不丁不八的站在哪里。 谢玉宁三两步已经冲到了刘光明跟前，胖乎乎的rou手，扬手便扇了过来，带起了一股热风。 旁边的大头兵们畏缩中带着一丝冷漠，木然的看着。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张肥厚的rou掌居然在距离刘光明不到半尺的距离外停了下来，僵在了空中。 冷漠的围观着们脸上带出了一丝惊讶，这个暴君恶霸般的存在，平时里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的谢玉宁，居然会停手？ 这是为什么？大家心里同时跳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事实是，就连谢玉宁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他只是在手掌挥动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对阴寒如电的目光。 实际上，对方只是随意的一瞪眼，但一股令他非常不安的气息立即传遍了全身。 干这一行的，平时见过的人多了，感觉上自然更敏锐些，这股气令人异常的不安，分明是…… 杀气! “你们这帮王八蛋，自己看看，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子!妈的，你们是八路军，不是小日本，也不是国民党，更他娘的不是土匪，全他娘的昨天晚上被母猪掏空了么!”杀气浸体之下，谢玉宁做出了飞快的改变，僵立在半空中的rou掌变掌为指，斜斜下引，肥胖的身体异乎寻常的很敏捷地闪到了刘光明的身后，然后便指着身后的一帮大兵们大骂了起来。 从事烟火师这个行业也许多年了，徒弟带出了一大群，开上宝马的都不在少数，自己却还在这么个草台班子里为了三瓜两枣混日子，谢玉宁总觉得，自己在一天天堕落了。 这种堕落的感觉，让他的脾气越来越爆虐，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只因为别人的一个脸色就给惊着了，妈的，不就是个临演么？ “cao他娘的，以为钱TMD那么好赚么，气势，气势懂么!你们一旁娘们，你们连TMD娘们都不如，中国要是靠你们这群娘们来打仗，早TMD当亡国奴了。” 谢玉宁越骂越是来气，越来气越是起劲，一双肥掌在一身肥rou的衬托下，越抖越快，如果在平时，他早已经扑上前去，将这群害自己损失了好几千的猪锣拳打脚踢了，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越是想通过大骂给自己壮壮胆，可心里却越是发起虚来。 虽然背对着刘光明，可那股杀气却好像一直在他身后萦绕着，如芒在背。 骂着骂着，突然感觉没词儿了，谢玉宁心里开始发慌，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单方面压倒优势的骂战。 就在这时，谢玉宁腰里别着的对讲机发出了咝咝的嘈杂声，和几句混杂不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