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鹤困鸡群
院子很寂静,也很冷。连纤细银钩似的月亮也发着冷光。 这样冷的夜晚,人们都愿意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绝不会傻呆呆地站在院子中。 站在院子里的人想进屋子,却都没有动。因为他们不敢,也根本进不去。 灯火通明的屋子墙体完好,门窗纱布完好,所以这个男人不明白,里面的人是怎样制止他的人进去的,而且连门都没有摸到。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这个男人便提步向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这个男人的脚刚踩上第一个台阶,就有一支镖从门内飞了出来。门是急开急关的。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开关好像只为了不破坏门纱,而让这支镖冲出去。 这个男人神色一惊,向后翻腾一周半,又落回院子中。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躲在屋子里装神弄鬼?” 过了良久,从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又是何人,来打扰老子清静。” 隔着一扇紧闭的门,丝毫都不觉得屋内的声音小。 “在下秋刈,想进这扇门,不知方不方便。” “秋刈?没听说过。” 屋内的男人稍稍提高了声调,又道:“叫你的主子来,你还不够格。” “大胆!”站在秋刈身旁的一个属下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们说话。” 秋刈制止了他,向屋子道:“你为什么要见我的主子,难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屋内的声音很傲慢。 “那为什么你一定要见我的主子?” “你搞清楚,不是我要见他,是他要来见我。”屋内的人道。 秋刈冷哼一声,厉声道:“你觉得你够资格见我的主子吗?” “够不够格可不由你来裁定。” 秋刈冷冷地道:“你不怕我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给烧了吗?” “你尽管来烧。”屋内的人笑道,“反正这屋子又不是我的。” “你难道什么都不怕吗?” “唉!”屋内的人叹了一声。这叹息声仿佛就是在你面前轻轻一叹似的。可见这人的功力有多深厚。 秋刈不敢造次。而屋子里在这一声叹息之后,便没有了声音。 秋刈等了一会,也只得回去复命。 没过多久,秋刈便陪着他的主子李隆基来到了这个院子。 门忽然开了。一个声音道: “请进!” 秋刈拦在李隆基面前,谨慎的轻声道:“殿下,恐屋内有诈,还是让属下先行探访。” 门哐的一声又关了。 屋内的人冷冷地道:“既然怕有诈,那干脆就别进来了。” 秋刈和李隆基都怔了怔。这人难道有顺风耳? 李隆基命道:“尔等,都在外面候着。” 秋刈等人很是担心,但不得不听命。 当李隆基的脚踏上第一个台阶时,门又吱咯一声弹开了。但当门在他的身后哐的一声将他一个人关在门内时,他不由得也怔了一下。 随即,李隆基便看见一个青年公子率性地坐在一张红木榻上,还屈着一条腿,脚踩在榻面上。 那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道:“请坐!” “听闻公子要见我。”李隆基道,一面走过去,坐了下来。 那人笑了笑,也走过去,拎起青花瓷壶给李隆基倒了一杯茶水。 “老实说,我并不想见你。” “哦?” 那人也坐了下来,道:“只不过你的手下太过莽撞,我不得不请他们的主子来说一声。” 李隆基笑道:“难不成公子让我过来只是要告他们的状?” “当然。”那人道,“我本来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他们非要轰我出去。你想啊,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是大晚上,我可不想到外面受冻。况且,我衣服单薄着呢。” 李隆基笑了笑,道:“这不怪他们。他们来轰你,完全是我下的命令。” “哦,”那人讥诮道,“原来主子不讲理。怪不得属下敢狗仗人势。” 李隆基脸色变了变。心下道:“这人如此戏弄本王,若提供不出实质性的内容,定治他个藐视之罪。”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引我来见你。” “我姓钟,名叫钟泽。” 李隆基嘴角微微一扯,阴笑道:“哦,原来是新上升的户部侍郎啊。” 钟泽故作惊讶:“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有名。” 李隆基轻蔑一笑,冷冷地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钟泽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李隆基凝视着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而且露出了一种怪异的微笑。良久,他道:“你知道。你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我什么时候来,来干什么。” “哦?难道我应该知道?”钟泽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该知道。”李隆基厉声道。他是当朝太子,怎可逛妓院。所以他的行动非常隐蔽。 “我可以不知道你是谁。”钟泽道,“但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叫钟泽,那么你一定知道我正在查一个案子。” “当然。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桑千语曾经在这里待过吗?”钟泽反问道,“我来此,也是来寻有关她的踪迹。” “那么你寻到了吗?” “就要寻到了。”钟泽道,“只要他肯告诉我,我便能寻到。” 这个“他”就是李隆基。李隆基当然也知道。 李隆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如果他说他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你该怎么办?” 钟泽微微一笑,道:“他有。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 “哦?你这么肯定?” 钟泽道:“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肯定,他待会一定会告诉我。” 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待会想请我帮忙?” 李隆基一听,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他道:“他会请你帮什么忙?” “帮忙脱身。” “脱身?”李隆基不解了,道:“为什么要请你帮忙脱身。难道他自己不会走出去吗?” “不会。”钟泽道,“因为他走不出去。” 李隆基待要问,忽听得几下敲门声。 秋刈在门外道:“主子,有几支禁卫军将笙歌苑包围了。属下看出统领中有高楼。”他说的虽然淡定,但还是能从声音中听出惊惧的意味来。 那么,他真的被包围了。在他那么小心谨慎下,在隐匿的身份上还是暴露了。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隆基神色也变了,沉声道:“知道了。” 钟泽不说话,只凝视着他,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 李隆基定定地望着他。良久,他诡秘地笑了笑,道:“不愧是柴桑门的人。竟能把我一步步设计到你的陷阱中。” 钟泽装糊涂道:“这又从何说起啊?” “太仆寺少卿尹向晨,无政治倾向。朝廷掌权之人都想拉拢他,希望他能归于麾下。开国郡公颜宇峰,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朝廷掌权之人若能得他支持,必能稳cao胜券。尹妙晴乃尹向晨之独女,十三岁上被指婚给颜郡公之子颜榉为妻。谁救了尹妙晴,便笼络了尹、颜两家。所以这个机会一定会抓住。你摸清了这点关系,又猜准了掌权者的心思,利用他们这点心思,把我引入这个局中。” “颜郡公和尹少卿确实是朝廷重臣,不可否认。”钟泽道,“可是尹小姐怎么了?” 李隆基冷笑道:“我就不该中了你的计。我想,她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钟泽露出困惑的表情来。 李隆基道:“你趁尹妙晴外出的时候把她掳走。再把她失踪的消息透露给颜榉。”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知道颜榉本来就是要进宫的。” 钟泽象征性地“哦”了一声。 李隆基又道:“然后,你再把她被拐卖的消息透露给我。而你知道我一定会亲自过来走这一趟。” “为什么你一定要亲自走这一趟?” “笙歌苑是妓院,对尹妙晴的名声不好。既然决心要拉拢尹家和颜家,当然不会不尽力去做,而且各个方面我也一定会思虑周全,包括女子的名声。所以,我定要亲自过来接她回府。并会让我的夫人送她回家,还会告诉他们,尹妙晴是在我府中度过这两日。” 钟泽接下他的话道:“那么,颜家和尹家必定万分感激。到时,他们就会自觉与不自觉地倾向于你了。” “没错。”李隆基叹息一声,“所以,我就到了这里。但我进来了,却出不去。我也不得不请你帮忙。” 李隆基的目中忽露出一点惧色,又道:“不得不说你们柴桑门厉害。那高楼是太平公主的侍从。他此刻在这里出现,一定也是你透露给他的消息吧?” 钟泽不置可否。 李隆基面色阴沉,又道:“既然高楼在这里出现,我想太平公主也一定会赶过来。我若被他们抓住逛妓院的把柄,那么——我的地位便要岌岌可危了。” “所以你一定不会让他们抓住你这个把柄。” “当然不会。”李隆基目中露出坚定之色。 “很好。”钟泽淡淡地说。 “那么,我是不是一定要你帮助才能脱困?” “当然。” 李隆基轻叹一声,道:“说吧,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钟泽忍不住问道:“你不怕他们此刻就冲进来围住你吗?” 李隆基冷笑一声道:“在他们的主子还未赶到之前,那个高楼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况且,太平公主今日恰巧不在城内。她若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而这点时间,你一定测算好了。所以我们应该有充裕的时间谈谈你想知道的事情。” 钟泽又笑了。他忽而正色道:“能说说碧莹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