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床下密道
刘佳言和高才进见变数又起,刀光剑影之下皆是尖叫不已。 薛楚涵被黑衣人围困,即便如今他功力大增,但此番黑衣人来势汹汹堪比上回清屏山一役,可是他们能交手的却仅有四人,此消彼长之下,哪怕再好的内力也经不起缠。 钟灏那边也是十分吃力地护着两个不识武功的高才进和刘佳言,谨防被四面八方攻来的黑衣人所害。 可那边高老夫人早已落在下风,眼看就要不敌,轻尘一边应付着黑衣人,一边焦心地看着高老夫人,心中愈发懊恼。 最终高老夫人仍是中了老庄一掌,喷出一口血沫后被抛飞。 轻尘气急攻心,三二除五解决掉近身的几个黑衣人,扑身去救。 扶起被重伤的高老夫人,轻尘焦急问道:“高婆婆,你没事吧?” 高老夫人艰难摇摇头,道:“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她靠在轻尘肩上,以内力的蚊蚁之声朝轻尘耳边低声道:“我床榻玉枕之下有一突起的暗格,启动机关可通往一处暗道,此番劫难我怕是真躲不过了,你带着其他孩子走……” 老庄远远地瞧着,脸上神色莫测,道:“交出玉玦和秘钥,我放你一条生路。” 高老夫人惨笑道:“不必了,我早已决定将这些秘密带入阴曹地府,这玩意害了多少人,早就应该毁掉才是。只不过倒是连累了你,任劳任怨地潜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实在可惜。” 轻尘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的坏境,并不宽敞的厢房挤满了厮杀着的黑衣人,打开的房门之外还无声无息地站着许许多多随时加入乱战的生力军。 远处的天幕被乌云笼罩,暴雨未歇,一丝光亮也无。 清屏山一役,同样是从夜深激战到白日,而这时战况恶劣程度更甚。 高老夫人又吐出一口血来。 轻尘紧盯着老庄,只见他神色肃穆的眉眼隐隐出现几乎不可察的不豫,便泠声道:“高婆婆你先歇一会,让我来会会庄叔。” 说着扶起高老夫人往床榻上放,悄声道:“要逃咱们一起逃,要死咱们也一起死。高婆婆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着在老庄的监视之下,明目张胆地吩咐瑟缩在钟灏身后的刘佳言和高才进,道:“高婆婆重伤,你们过来看着她。” 那两人闻言只好依到床边来,可就只是这样的一番移动,钟灏只需守着床榻前的一面即可同时护着三人,无需如刚才那般背腹受敌,顿觉压力大减。 做完这些,轻尘施施然地走向老庄,旁的黑衣人虽是疑惑非常,但见老庄没有作声,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薛楚涵混战中回头看了轻尘一眼,轻尘往后看看钟灏的方向,又朝他眨眨眼。 薛楚涵对轻尘刻意将其余人等聚集在同一处的做法有些似懂非懂,但见钟灏一人保护三人实在也不容易,虽未完全理解轻尘的暗示,却也慢慢不着痕迹地往床榻所在方向移动。 轻尘脸上似笑非笑道:“庄叔实在是真人不露相,一出手便一鸣惊人,让晚辈大开眼界。” 老庄漠然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轻尘望向躺在地上与死去的黑衣人尸体混做一堆的小佩,虽然只为了转移老庄注意力,却仍忍不住泪眼朦胧,惨淡道:“那是自然,我不过是替佩姨感到不值,要是死在敌人刀下那也就罢了,哪想到会被自己信任的相处了数十年的友人捅刀子呢,恐怕她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字落到老庄耳里倍觉刺耳,他不由得顺着轻尘的视线望去。 了了他肃穆的面容似有疲意,道:“我不会杀你,你走吧,可是除了你,其他人都必须死。” 轻尘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老庄神色恢复木然冰冷,道:“楼主有令,务必留你一命。” “哦?康昀莘怎的如此赏面于我?”轻尘笑笑:“看来你倒是对楼主忠心耿耿之人,潜伏在高家多年,是否也是你主子的命令?” 老庄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替我向康昀莘道谢,但我并非会只顾逃命而丢下同伴不管的人。”轻尘笑了,指着身后的钟灏高才进等人道:“若你是真正的高家奴仆而非黑衣人,那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哪怕拼了性命,都将护你周全,不会丢下你苟且偷生,但可惜你不是。” 老庄表情复杂,没有作声。 雨势渐渐转小,房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尤为明显,似一点一滴敲击在心弦。 轻尘轻声叹息,移步到厢房中央的桌前坐下,回头瞥了薛楚涵一眼。 薛楚涵因她第一个暗示正不断揣度着却不得解,此时再接她信号只知即将行动,便警醒着时刻留意四周动向。 轻尘似悠闲挽一杯早已冷去的清茶欲饮。 俯首低眉间茶杯倾覆,内力传达至指尖,一支水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老庄面门。 纵然先有轻尘以情以景分了他的心神,但高手过招,早不靠思绪来交战。 心未停,身先动,老庄下意识地拂袖来挡,水花迸溅破碎在他的袖中。 幸亏轻尘意不在此。 老庄拂袖的瞬间,轻尘一掌扇灭了房中唯一的烛台,厢房陷入黑暗的同时,另一掌将方桌整个推移撞向老庄。 屋内的黑衣人由光亮突然陷入黑暗恍如致盲,皆是大惊失色。 轻尘下腰后翻,跃至床榻前,取出怀中萃满了陈时谋赠予毒烈药水的桃花针,四面八方地射向黑衣人。 黑暗里中毒针者数,黑衣人纷纷跳脱着引起sao乱,一时之间仍未适应黑暗,甚至乱了阵脚凭着自觉相互残杀起来。 薛楚涵凭耳听势,趁黑衣人慌乱之时先一步躲开围攻,聚至轻尘和钟灏身旁。 高老夫人歪在床榻之上早已准备妥当,开启枕下的机关。
“咔嚓”一声整个床板像门似得一分为二朝下打开,高老夫人拉着刘佳言和高才进一同落入地道。 轻尘见机扯着毫不知情的薛楚涵和钟灏,继而翻身跃入地道。 “咔隆”声响起地道的门迅速阖上。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等老庄暴怒着唤人点着蜡烛,轻尘等六人早已不见踪影。 其余黑衣人在床榻上四处翻动,可哪怕是屡屡再按那按钮都于事无补,机关已经从地道里面锁死,这个开关形同作废。 早便知道那丫头狡黠过人,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被她愚弄了一场。 老庄神色阴郁,紧紧捏着拳头,震怒异常。 黑衣人翻动的过程中将床榻旁搁着的一篮子针线碰倒在地,一双未纳完的男子的鞋垫掉在地上。 那是给他纳的鞋垫。 老庄愣住了。 过去的二十二年里,他奉命在那场灭门惨案中当做高家人活下来,伪装一个畏畏缩缩的,懦弱怕事的奴仆,和这两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二十二年的漫长岁月中,前任教主逝世,新教主登位,缥雾迷楼里人事更迭,似乎谁也不会再记起他来,任他白白耽着一个护法的空头衔。 而这两个女人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关于弦月玉玦丝毫的消息,似乎她们真的全部忘记了,每日口中说的手上做的,都是家里长短琐屑家事。 他们三人竟共同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二十二年,他碌碌无为地砍了二十二年的薪柴;享用了二十二年小佩煮的饭菜,缝的衣衫,纳的鞋垫。 他明明是最卑贱的奴仆,天寒时高老夫人却从不让他守门,也从不强硬命令过要他做甚么。 比起为奴为仆,她们待他更像是一家人。 要问他二十二年到底有多长? 老庄看着握剑的双手已经变得粗糙褶皱,不复当年光滑有力。 长到他由健壮结实的中年变成如今的老朽,长到一度令他认为他会在这山林野障里度过余生。 他坚持了二十二年,就是为了所谓的教义,为了与他无关的弦月玉玦。 而那号称需要他奉献终身的教主,可曾为他做过一星半点? 老庄紧捏的拳头缓缓放开,心头的怒火突然xiele气。 轻尘说得对,他曾经有过机会的,可是他放弃了。 老庄走上前去,拾起那双纳到一半的鞋垫,拍拍混乱中被黑衣人踩踏上去的脚印,郑重地放入怀中。 他大声喝道:“狡兔三窟,他们必定是通过地道往另一个出口逃走了,怕就是西北方的那个山洞里,我们立即撤,切勿让他们先一步离开!” 黑衣人齐齐颔首,无声无息地跟着老庄朝西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