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十八静音洞（3）
鹿鸣见他面色严峻，语气中带着阵阵的寒意，完与之前和蔼可亲的样子截然不同，不由得心生懊悔，怪自己莽撞行事，遂缓声说道：“大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黑山大王？” 无名不答，只是冷冷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而？”鹿鸣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无名又道：“我明白了，你之前的种种作为，原来是将我认成了旁人，你冒死过来也是为了见黑山大王一面。若我说不是，你现在就掉头走了，是不是？” 他一连串的发问，皆是冰寒彻骨，鹿鸣一句也答不上来，心道：“他说得不错，我只是为了见黑山大王一面，不，不是这样的。”昂然道：“我是为了黑山大王才来见你的，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对大哥的敬仰并不是虚情假意，是或不是，大哥依旧是我的大哥，任谁也改变不了。” 鹿鸣说得慷慨激昂，无名不禁动容，缓声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得话我自然信。鸣弟，哥哥错怪你了。”鹿鸣小心问道：“哥哥真不是黑山大王？”无名道：“若黑山大王现在就在我面前，我定要亲手杀了他，你说我是也不是？” 鹿鸣惊了一跳，没想到无名不仅不是黑山，听语气倒好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下可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名见他沉默不语，语重心长道：“我虽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也猜得出几分。你与那黑山大王素未谋面，却未了他甘冒生死之险，只怕是听了别人的挑唆，一时误入了歧途。你年纪尚幼，是非曲直分不清楚，我也不该怪你，只是听哥哥一句，从现在起心中对那黑山大王再不可有半点迷恋，这对你实在是半点益处也没有。” “可是......”鹿鸣刚想反驳，只听无名厉声喝道：“哥哥的话你不信？”鹿鸣看他动怒，不敢再说，只得点点头。 “那黑山大王是个灾星，火武上下死了多少人，简直是血流成河。你未亲眼所见，只是迷恋他呼风唤雨的本事，威风凛凛的气势，却难以懂得别人丧失父母妻儿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这等妖人，杀一个是一个，决不能留情！”无名越说越激动，连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鹿鸣听他说得咬牙切齿，心中却道：“大哥不知我的身份，只是站在世人的立场判断是非，未免也武断了些，人是人命，精怪的命难道就不是？”但他对这位新认的大哥极是敬佩尊敬，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想反驳。 无名见他面露不服之色，眼神斜向一边，说道：“你心中不服气，是不是？你可怜那些精怪，是不是？” 鹿鸣听他大声呵斥，也带了几分怒意，大声道：“不错，人的命是命，精怪的命就不是？你只说死了多少人，却不知道也死了多少精怪。难道人要杀我，我也要伸长了脖子叫他来杀？” 无名一怔，惊诧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鹿鸣道：“没有谁说，我自己看不惯。” 无名气道：“祖辈留下的规矩，你也不要了？”鹿鸣道：“若是好规矩，自然是人人推崇备至。” “好啊，变着法子来讥讽我了，我的好弟弟，你好自为之！”无名起身往洞口走去，只是眨眼间，人便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来去自如，与结界全然没放在心上。 鹿鸣性子执拗，如今说到气头上，也不拦着，翻身躺在地上生气闷气来。 无名走了之后便没有回来，鹿鸣气消了之后心中也是颇为后悔，觉得不该顶撞于他，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两人想法不同，坐在一起难免又要气争执，不如冷静一些来的更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鹿鸣实在按捺不住，用手敲敲石壁，说道：“大哥？” “干什么？”隔壁传来无名的生气的声音。鹿鸣伸了伸舌头，笑道：“大哥还生小弟的气呢？” “哼，差点没被你气死。”无名道，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大哥，我饿了，你那里可有幽暗草？” “你小子倒是避重就轻，我且问你，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自然是听。”鹿鸣赶紧赔笑道。他性子虽然执拗倔强，但并非一根筋的认死理儿，尤其是对自己的亲近之人，他一向的对策就是嘴上应着，心里该怎么想还怎么想，手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就只怕你口不对心。”无名冷笑道，也不等鹿鸣说话，又道：“你且等着，我拿着这里上好的幽暗草。”接着便听到一阵阵的脚步声。 鹿鸣微微一笑，反手靠在石壁上，只等无名过来，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过来。鹿鸣暗暗生疑：“两个洞xue不过一墙之隔，按说不该这么久，即便是去找些幽暗草，这洞xue不大，也早该过来了。”心中疑窦丛生，大喊了无名几声，也不见无名应答，心道：“这中间一定有古怪，等大哥过来，我一定亲口问问才是。” 因为有了先前的经历，鹿鸣这次倒不怎么焦急，只坐下来运功修炼，耐心等着。 这是这一等实在是漫长，鹿鸣炼雷了睡，睡醒了再炼，也不知反复了几次，无名始终不见踪影。鹿鸣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喊道：“大哥！大哥！你去了哪里，不要小弟了么？” “谁说的，不是给你抓幽暗草了么？”洞口传来无名的声音，鹿鸣回头一看，只见他浑身裹着一层淡光走进来，脸上笑呵呵地手里抓了一大把幽暗草。 “大哥，你怎么每次过来我都感觉过了一年一般漫长，难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无名呵呵笑道：“这话日后还对你心爱的姑娘讲吧，你将我气出个好歹出来，我总得叫你等的心焦才行。”鹿鸣想起了离雪离，脸上微微一红，歉然道：“大哥，小弟前日里说话没有分寸，你莫见怪。” 无名大手一挥，一屁股盘坐在地上，爽朗道：“男儿大丈夫坐在一起哪有不争执的，台上吵，台下好，睡一觉什么也忘了。我一个在这待了许久，心里老是想，要是再来个人就算和我天天吵架斗嘴，这日子过得也胜似神仙了，这不，你就巴巴地过来了，哈哈，当真是妙极，妙极了！哈哈！”无名有说有笑，心情出奇的好。” 鹿鸣亦笑道：“大哥，我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你快给我写吃的吧。”无名将手一伸，笑道：“馋小子，拿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哥哥可不能亏待了你，都是上等的货色。” 鹿鸣见那幽暗草又粗又壮，果然比上次的肥大不少，忙抓了一把塞进口中，学着无名的口吻赞道：“汁多rou香，这麻辣鸡丁果然是妙极，妙极了！” 无名一怔，随即会意，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吃了几根，竖起拇指道：“兄弟，你尝尝我这酱牛rou，味道也是一等一的赞！” “大哥，还有这个糖醋排骨，你也尝尝。” “嗯，不错，我也给你个清蒸鳜鱼，可得小心刺了，哈哈......”这一老一小，你一把我一把得往嘴里塞，吃一口说一个菜名出来，仿似吃到真的一般赞不绝口。其实幽冥草还是幽冥草，人的心情若好，凉水也似佳酿般醇香，人的心情若坏，即便是龙肝凤胆也是食之无无味，事情还是同一件事情，好与坏的决定权往往在于自己，与他人无干。 两人吃的甚欢，不一会功夫便吃了个干净。无名摸摸肚皮，对鹿鸣道：“我吃了这么年的幽暗草，就数今日最痛快。”鹿鸣道：“我也是。” 无名道：“你是什么，你才来几天？”鹿鸣问道：“大哥，这洞里暗无天日，你是怎么算时辰的，我来了多些日子，当真也是糊涂了。”无名不答，只是抬头向上望去。鹿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顶上虽然漆黑一团，但若仔细去看，竟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小星点，亮光虽弱，却是持续亮着。 无名道：“这星点便是萤火从精发出来的，本来洞中布满了这些，比现在明亮的多，只是渐渐地死了，而又没有新的放进来，便几乎看不到了。”鹿鸣奇道：“可这又有什么干系？” 无名道：“萤火虫精白天无光，晚上便自发亮，它们天生有感应日月交替的能力，就算只在这里，也是按时辰发光。”鹿鸣道：“我可曾去过一个地方，那里建在地底，顶上全是这些虫子，可没见它们有那一日歇着，整日的发光发亮。” 无名微微一怔，道：“有这等事？是了，想来是撒了某种催亮的药物，只是这样一来，寿命可就大大的减了。” 鹿鸣心想不错，当日在盘古天地，金盆子每隔数月便要补充一些萤火虫精，用来弥补那些死去的，说道：“原来如此，你且算算，我来了多久了？” 无名想也不想，随口说道：“也有一个月零三天了。”鹿鸣“啊”得一声，说道：“竟......竟这么久了？”他虽隐隐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时日不断，但左不过也是几天而已，想不到已经一月有余，更想不到无名会记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