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聚财山庄

    一股冰凉的河水扫过，鹿鸣咳凑着坐起身来，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吐了几大口水来。此时风雨已停，天色已亮，鹿鸣环顾四周，自己坐在一处浅地，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已然不见了颜玉蟾和宗东翰的踪迹。

    鹿鸣慌忙站起身来，高声唤着颜玉蟾，四周空荡荡的，哪有人应？鹿鸣更加慌乱，眼见前方一片树林，一头便扎了进去，越往里走，林木葱郁，四处里昏暗潮湿。

    正乱作一团，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女子。鹿鸣大喜过望，朝那声音跑去，大声喊着：“jiejie，我在这里！”拨开遮挡的矮丛，却见两个年轻女子，穿着一样的浅黄色衣裙，各配着长剑，三人错愕而视。

    鹿鸣见了陌生女子，心下胆怯，转身欲走。只听一声娇笑，眼前人影一晃，已被其中一女子拦住。那女子模样还算周正，只是肤色较黑，长得又高又瘦，她将长剑横在身前，上下打量着鹿鸣。

    鹿鸣心里发怵，向后退了几步。那黝黑女子道：“不是找jiejie么？jiejie来了，怎么又要跑了？”鹿鸣脸上一红，支吾道：“我。。。。。。我认错人了。”

    那黝黑的女子咯咯笑道：“难不成你jiejie也似我这般美若天仙么？”另一女子走了过来，啐笑道：“小蹄子，整日里没羞没臊的自个儿夸自个儿。”却是身材圆润，一双杏眼明亮有神。

    鹿鸣低头不语，那黝黑女子忽然脸色一沉，打了鹿鸣一个耳光，恶狠狠道：“我问你话呢，是不是和我一样貌美如仙？”鹿鸣捂着红肿的脸，怔怔地像傻了一般。

    另一个女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乐道：“小孩子实诚，可不敢说瞎话诓人。”那黝黑女子更是恼怒，只道鹿鸣是有心讥讽于她，“唰”一下抽出长剑，指着鹿鸣道：“宰了你这混小子，看你说不说话！”长剑一挺，便向鹿鸣喉咙刺去。鹿鸣眼神涣散，也不躲闪，动也不动地原地站着。正听“当啷”一声，身后那女子飘来，剑鞘一翻，替鹿鸣挡了下来。

    那黝黑女子圆眼一瞪，怒道：“剑春，你做什么？”剑春笑道：“剑冬jiejie，火气何必这么大。你杀了这精怪，回去怎么交代？”剑冬愣了一下，半信半疑道：“你怎么知道？”剑春道：“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傻小子来这里作甚，既不是富家公子，也不是穷苦小儿，只能是只小精怪了。咱们索玲虽然被雨水打湿了，但也十之八九。”俯身往鹿鸣面前一凑，笑道：“我说的是不是啊，小弟弟？”鹿鸣痴傻了一般，不置可否。

    剑冬气道：“瞧瞧，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还是一剑杀了得好。”剑春道：“中不中用打什么紧，做不得斗奴，得个精魄总是好的。如今野生的精怪少之又少，遇上一个已然是好运了，还挑挑拣拣地，知足吧。”说罢，将鹿鸣拉起来。鹿鸣嘿嘿傻笑，口水滴滴答答，将胸前的衣襟也沾湿了，剑冬皱着眉，一脸的厌恶道：“快走，快走，看着都心烦！”径自走去，剑春微微一笑，架着鹿鸣在后跟着。

    三人出了林，来到另一处浅滩，岸边靠着一艘小船。剑春将鹿鸣推进船里，她和剑冬撑船而行，此时微风习习，小船顺流而下，颇为快速。

    又行了两个多时辰，小船拐入一条支流，河面渐阔，水流放缓，原来不觉间，那船已然驶进了近海，海水湛蓝，白云朵朵，小船似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而去。

    再行了一个时辰，海平面现出一个黑点，由小变大，竟是一座小岛，岛上郁郁葱葱，空中海鸥齐鸣，与蓝天白云遥相呼应，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

    靠了岸，三人下得船来，穿过一处灌木林，沿路而行，地势渐高，道路曲折蜿蜒，两边奇石怪木，水声潺潺。上了一座小山，行至半山，只见前方霞光明艳，山脊为靠，烘托着一座气势雄伟的山门，“聚财山庄”三个狂草大字刻在山门之顶，力透苍穹。

    剑春扣了扣门，过了一会，虚掩着开了。一个小童探出头来，一见到剑春，喜笑颜开道：“剑春jiejie回来了。”再一看鹿鸣，眼神顿时又古怪起来。剑冬气道：“瞅什么瞅，还不快开了门！”

    那门童忙将山门打开一扇，恭恭敬敬将三人迎了进去，走了好远，犹在那看张望。剑冬气哼哼道：“非要带他回来，这次咱们这人可丢大发了。”剑春不语，扯着鹿鸣往前走去。

    门里边是个大院，两排松柏，枝繁叶茂，高大葳蕤，中间一道方形石砖铺设的道路，直通向正前方的一个朱红正殿。三人进得殿来，殿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白胖男子，红光满面，身上绫罗绸缎，十指金光闪闪，正是这聚财山庄的主人——金盆子。他身后站着两个侍女，与剑春剑东年纪相仿，一样的穿着打扮，只是脸上有些发白，垂头丧气的样子。

    殿下摆着两排松木椅子，座上一个男子正在品茶，见三人进来，忙放下了茶杯，斜目侧昵。

    金盆子端起茶杯轻闻着茶香，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呷了一口，说道：“瞧瞧你们，越发得水灵好看了。”剑春脸色微变，低头不语，剑冬却拂着鬓角，扭捏着笑道：“庄主忽然这么说，奴婢可不敢当。许是今天擦了粉的缘故，故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了。”

    金盆子斜眼一看，阴阳怪气道：“怎么只擦了胭脂水粉么？这绸缎衫子，满头珠翠，晃得我眼睛也花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剑冬刚要说话，被剑春猛得一扯衣袖，见她紧缩眉头，顿时醒悟过来，忙耷拉着脑袋，哪里还敢说话。金盆子问道：“怎么哑巴了？”剑冬将头垂得更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金盆子将茶杯往桌上一扣，茶水溅得到处都是，恶生生道：“哼！叫你四人去给寻新的精怪来，也有半年了。剑夏、剑秋！”身后两个女子灰头土脸道：“奴婢无能。”金盆子怒声道：“她俩个是无能，屁毛也找到一个。你俩个倒不是空着爪子回来了，可这半死不活的小子，我是用他浇水呢，还是用他施肥呢！”说罢，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摔，顿时摔个粉碎。众人连忙跪下，惶恐道：“庄主息怒。”鹿鸣在一旁傻笑，被剑冬一拉，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金盆子余气未消，坐在那里，浑身肥rou乱颤，对剑春道：“剑春，你倒说说看！”剑春道：“初见他时，也不是这个模样，只是剑冬meimei说了几句狠话，许是吓破了胆。”剑冬惊怒交加，骂道：“你个烂蹄子，你要带他，反而攀我！”

    剑春道：“咱们见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嚷着找人？”剑冬一愣，一时难以明白，道：“是便怎地？”剑春道：“既然还会找人，自然不是痴傻。”又问道：“我再问你，是不是你拿剑在他面前乱晃，又打了他一巴掌？”剑冬满脸通红，只得道：“我却是打了他一巴掌，不过。。。。。。”剑春打断道：“便是如此，那精怪便痴痴傻傻，一句话也说不得了。庄主，奴婢句句属实，不敢隐瞒。只不过私底下想着，这精怪若是痰迷了心窍，过得几天，说不得便好了，纵然做不得斗奴，那精魄却也是个值钱东西，丢了实在可惜。因此，剑冬jiejie要杀他，也是奴婢拦着，带回来请庄主发落。”她伶牙俐齿，金盆子爱财如命，这字字句句尽往金盆子心窝里戳，脏水却泼了剑冬一身，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剑冬干着急插不上嘴，急得快哭了出来。

    金盆子一听“精魄”二字，眉头渐展，缓声道：“也是你仔细，不然白花花地银子又没了。”说着，狠狠剜了剑冬一眼，吓得剑冬伏地请罪。

    只听那男子说道：“属下无能，惹得庄主冲天之怒，实在该死。只是野生精怪却是难寻，离‘斗魄大会’尚有一年，属下将踏遍火武，誓要庄主觅得优良精怪。”

    金盆子缓声道：“都起来吧。”待众人站起身来，金盆子又道：“你们都给我记着，一文钱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真金白银丢出去，若只是听几个声响，见几个水花，趁早的给我滚蛋！在我这里，卖乖露能、奉承马屁都是扯淡，谁能给我挣钱，便有谁的好处。今日起，你们四个跟着西星，天涯海角也得给我寻几个身强体魄的精怪来！”众人唯唯应诺，皆脸有愧色。

    刚一出殿，剑冬抽出宝剑便向剑春砍去，剑春闪身避过，长剑一伸，两人便要打起来。西星喝道：“干什么！嫌庄主骂得不够，谁敢动手，我先一个废了她！”两人怒目而视，好一会，剑冬宝剑入鞘，咬牙切齿道：“贱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剑秋阴阳怪气道：“剑春妹子好一张利嘴，我可算见识了。只不过我觉得庄主那‘卖乖露能、奉承拍马’，好像在说meimei你呢。”说完，与剑夏相视一看，一脸幸灾乐祸。

    剑春微微一笑，道：“妹子就算再不济，总还是有所获的，庄主说得‘无能之辈’怕也是有所指的。”剑夏勃然变色，指着鹿鸣道：“就这么一个脏东西，得意什么！”剑春道：“方才庄主也说了，这‘精魄’可是个好东西，你且去打听打听，是个什么行情，计较完这些，再来和meimei论个高下吧。”

    剑秋还欲再说，西星一摆手，道：“吵个没完，都住嘴了。”生生将话憋了回去，瞪了一眼，挽着剑夏走了。

    剑春摇头苦笑，说道：“西星大人，您看这小子怎么办？”西星道：“你领了去南星哪里，收了精魄，打发到鸡婆婆那里，是死是活，由她看着办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