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观礼：无锡蒙古人祭祖
李北进几个人的午饭是在查桥镇上的一家苏州藏书羊rou店里吃的。 金东壁说起吃羊rou的时候，老荣还笑话了他一下，说：“苏锡常等吴地人吃羊rou，一般是在每年的九月到次年的四月，现在都已经6月底了，天热得象蒸笼，哪里还有藏书羊rou店开？你还无锡本地人呢，说这话可没有一点常识。” 金东壁笑笑说：“荣老师，你说的是普遍性。可是在查桥有一个特殊性，这里有一个藏书羊rou店，是一年四季常开、有羊rou吃的，这个开店的人，也是我们蒙古族的人，姓羊。” 李北进说：“不会是内蒙古的吧？” 金东壁说：“不是，实实在在、是苏州藏书的人，地道的蒙古族人。李总，你们可知道，这名传三吴大地的藏书羊rou的来历？其实藏书羊rou，还是我们蒙古人开发出来、并发扬光大的。” 羊rou店的羊老板见金东壁带了客人进来，热情相迎，几个人落座，老板然后上茶，不过不是一般饭店上的红茶或者绿茶，而是奶茶！ 廖仲平去过蒙古，喝了一口，说：“地道！” 李北进也喝了一口，说：“还真是不错！看里面的茶叶，应该是用砖茶泡的。” 羊老板说：“你们说的对，这个奶茶，就是用砖茶泡的。我是蒙古族的，我们有家谱从元末到现在，清清楚楚，一直居住在苏州藏书。我这个奶茶的冲法，也是从元代传下来的，做法上是几百年没有变。正是养羊开店，我们也就以羊为姓了。” 然后，羊老板就跟大家说起了藏书蒙古人和藏书羊rou的起源来。 本来，江南人饮*致，以鱼虾稻米为主，要不然怎么叫鱼米之乡、江南水乡呢？以前江南一般百姓家每天吃饭，是以鱼米为主，rou为辅。 不过，从南宋末年开始，每年的秋九月到次年的春五月间，那是大街小巷遍布藏书羊rou店，羊rou鲜香满城。 连带着老百姓的家里，也是常常吃起了羊rou。 羊老板说，这个饮食习惯，是从南宋开始、到了元代才定型的。 晚唐、北宋与辽国征战，后来北宋与金国交战。 战争搞到了宋朝的两个皇帝被金人俘虏的地步，还订了个屈辱的檀渊之盟。 中国与异族的不平等条约，李北进以为就是从檀渊之盟开始的。 北宋从徽钦二帝开始，搞到后来，宋家天子在北方已经无以立足，只好南渡，偏安杭州。 这些历史，每段都有着沉重的痛。 不过羊老板和金东壁却是说的神情轻松。 李北进心中明白，因为他们都是蒙古人，自然不会为汉人朝廷的灭亡有什么悲伤，反而会很开心高兴，因为辽人、契丹人，本来就是蒙古人，是成吉思汗之前的蒙古人。 金灭辽、金人取代了辽人，继续进攻南宋。 于是大批北方的喜食牛羊rou的人来到了长江两岸，也带来了北方的饮食习惯，南方吴地的人民也开始吃起羊rou来了。 后来，蒙古再灭金，历史就演变到了元代，忽必烈带着手举明晃晃的弯刀来去如风的蒙古铁骑彻底占领了江南，当然也包括苏州。 驻守苏州的一个蒙古千户（将军），据说是木铧黎的后代，看到太湖边上的藏书一带都是丘陵低山，芳草鲜美，就把这一带划为牧场，从此养羊成为藏书一带的生产生活方式。 藏书羊rou，从那时也就打响了品牌。 廖仲平说：“李老板，那个千户就是你的祖先了？” 李老板说:”是的。” 廖仲平说：“李老板，你可知道，你的蒙古祖先马鞭一指，把藏书、光复、东山、西山这一带划为了草原牧场，当时可是共有108个村落的农人失去了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更有甚者，因为没有及时搬走，被杀的农人当时有近万人之多？！”说到后来，廖仲平已经是些声色俱厉了。 羊老板很是尴尬脸色赤红，他说：“这些事情，我还真是不知道，真的对不起，我是蒙古族人也是一个中国人，我代我的先祖，向你们，还有那些受到伤害的汉人赔罪。” 说着，羊老板站起来，向着廖仲平和李北进、老荣深深地鞠了一躬。 廖仲平神色稍缓。 廖仲平说：“我去年去蒙古，发现现在在蒙古国有很多人很缅怀蒙古大元时代的荣光。一个民族有自己的骄傲，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当他们的这种荣光建立在对中华民族的屠杀和奴役的基础之上的时候，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还是很愤怒的。要知道，蒙古人在进入中国的过程中，残杀了无数的中国人。远的不说，蒙古人常州屠城，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那是多么地凶恶、残忍。” 【注：“常州屠城。”常 宋末（一二七五年），常州抗击元军号称二十余万，时间长达半年。 元军破城后屠城，只有七个人躲在桥下才幸存，其余全城近100万人被杀光。现在常州有一条小巷，叫古村，旧称十八家村，传为幸存者居住的地方。】 气氛一时十分地凝重。 不过话说回来，羊老板的羊rou烧的真不错，特别是有二个菜，一个是生烧羊rou，一个是千里脯，味道十分不错。这两道菜，既有江南菜式的精细，又结合了蒙古菜的淳朴粗犷。 饮食是一种文化，蒙古饮食文化与华饮食文化的碰撞，产生了新的花朵。 李北进觉得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无谓地纠缠，便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明朝的建立，对元朝的蒙古人也是毫不留情地屠杀，朱元璋和朱棣总共八次北征，向蒙古用兵，直到蒙古皇帝被自己人杀掉。这，就是战争的本质。不过元明的历史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中国蒙古族也是中国的56个民族之一，大家在中国就是一个大家庭，要能很好的共同生活在一片蓝天下、和平相处，这才是王道。” 老荣说：“北进说的在理。说到战争，还是我们中国的汉人在道义上占领了制高点，你看，中国很少主动对周边发动战争，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师出有名，是仁战。” 大家也都认同老荣的说法。 战争只是手段，目的、结果，才更重要。 李北进说：“我这几天看了一本书，名字叫《散居在祖国内地的蒙古族及后裔》。朱元璋的军队占领元大都后，元顺帝带领蒙古贵族退回到漠北高原。而在中原和南方的蒙古军士和百姓则来不及北退。这些人又因为害怕汉人的报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就隐姓埋名几百年而遗留了下来。其中大部分都取了汉姓，冒充汉族，经过通婚，最终大部分蒙古族后裔丧失蒙古族的民族特性而真的成了汉人。当然也有少部分蒙古后裔在姓氏、家谱和家族记忆方面仍然保留了蒙古族特点和蒙古人的记忆。” 这本书中，对全国各地蒙古人的现在的情况说的很详细。 书是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李北进推测应该为蒙古族人所写。 金东壁说：“李总你说的对，苏州、无锡有很多的蒙古族人留了下来。其中藏书蒙古人的蒙古族特点，就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无锡也有不少蒙古族人，比如金东壁。 不过蒙古的蒙古人，最多的还是在江阴青阳一带。 这时候金东壁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了电话，他很兴奋地说：“真巧，树家村蒙古族人今天下午祭祖，邀请我去观礼，李总，你们也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当然要去。 树家村就在江阴青阳镇。 这里的蒙古族人都是成吉思汗的直接后裔，他们隐居在无锡市江阴已经有700多年了。 伴随着轻快的蒙古语歌曲，一位身着蓝色蒙古袍的姑娘领着一群蒙古族少女在树家村广场上翩翩起舞，这是位于江阴青阳镇的北边大约三公里的一个古村落。 树家村当然姓树。 李北进、老荣、廖仲平等人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村落的蒙古族后裔的家世之谜，并现场感受了隐居在江南小镇700多年的蒙古族村落的传统祭祖仪式。 跟随着众人，大家来到了树氏祖先八撒将军的陵园。 这座位于村中央的陵园，是上世纪90年代修建的。 整个陵园立了五块石碑，中间是一世祖八撒，两旁为三世祖和四世祖，再次为八世祖和九世祖。 石碑的后面是用石材精心打造的蒙古包，陵园的墙壁上刻有《八撒将军陵园重修碑记》和《八撒将军陵园志文》，并绘有骏马在大草原上奔驰的场景。 一个叫树德荣树氏族人与李北地很谈得来，说：“这是希望我们的祖先能够回归草原。” 74岁的树德荣是八撒将军树氏后裔第32代，专程从上海赶来的。 树德荣告诉李北进等人，得知自己是蒙古族的后代，还得从一本家谱说起。2003年，他93岁的母亲在上海去世，老人临终遗愿是将骨灰送回江阴老家。 他说，在下葬当天，树家村的一位长辈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说是要先叩拜祖先才能行葬。好奇的树德荣便问这书是什么，老人说是树氏宗谱。 “我翻开一看才知，自己原来是蒙古族的后裔。” 树德荣说：“树氏宗谱记载，先祖嘉那是元世祖忽必烈汗二子的后代，是统一中原的行军元帅，后来其曾孙八撒因元帝北归，逃难便隐居江阴，繁衍生息。” 下午13点钟，祭奠活动正式开始，这个约400平方米的陵园已经聚满了前来祭奠的树氏后人和观礼的人。 乐曲停了下来，上百名树氏后人*站立，大家全部是蒙古族服饰着装。 一位专程从内蒙古赶来的蒙古族后人叫图海的，将圣洁的蓝色哈达敬献给先祖，把醇香的美酒和奶豆腐洒向天空，树氏后人依次走到先人的石碑前虔诚地祭奠。 据了解，这是按照蒙古族传统的习俗礼仪，像祭奠成吉思汗一样来祭奠这里的先祖。 不过，虽然这里的人有着蒙古族的血统，但他们当中已经没有人会说蒙古话了，连马都很少有人会骑了。 “江南以汉吴文化为主的多种文化的融合，使蒙古族文化渐渐被汉文化同化了。”老荣感慨。 树德荣说：“以前，我们将离世的人埋在地下后，任骏马驰骋将坟踏平。我们蒙古人讲究源于自然和回归自然。等到祭奠时节，我们只要朝着先祖下葬的方向，磕上几个头，向天洒些美酒和奶食就可以了。不过在江阴这里，我们来是使用了汉族的立坟建墓的习惯。” 祭拜之后是歌舞，还有蒙古的马头琴表演。 一场祭祖，既隆重又有意思，与汉族人的祭祖有着很大的不同。 老荣说：“还是蒙古人的祭祖好，你看，大家都来缅怀先人，同族交流，又节简又文明。不象我们汉族现在的一些家族祭祖，光是个放鞭炮，就会放上几千上万块钱的，又在一起烧纸钱，搞得乌烟瘴气的，还大吃大喝比排场。” 李北进说：“这是蒙古族祭祖活动的优点。” 回来的路上，金东壁说：“李总，我想去一次蒙古国，到蒙古寻一下根，拜祭一下成吉思汗。” 金东壁话在李北进的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李北进也多少回梦中去过那个辽阔的草原。 李北进说：“好，我早想去了，可是一直没有行动，这次就去！” 金东壁说：“那可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去蒙古国、去看蒙古高原！” 老荣说：“北进，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也和你一起去，看一看今天的蒙古。” 廖仲平说：“可是我这下半年都没有时间。” 一个共识达成，当然，三人心中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大家进行了分工，由老荣去准备搜集蒙古国的风俗人情资料，李北进去查看进入蒙古国的路线，金东壁去准备一些去蒙古的物品。 第一步当然是大家分头去办理各自去蒙古国的护照，有了护照，才好申请签证。 廖仲平说：“你们签证需要邀请函，我就让江南大学蒙古学院的蒙古留学生来给你们写，这点你们也可以省一点心。” 李北进、荣松华、金东壁三个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注释：藏书羊rou。 藏书羊rou是江苏省苏州的汉族风味餐食，1997年经国家商标局正式注册为“藏书羊rou”，实现产业化经营。 木渎镇藏书办事处（原藏书镇）地处苏州西郊丘陵地带，境内群山绵延，植被丰富，有得天独厚适宜养羊的自然生态环境。早在明清时代，穹窿山麓农民就有从事杀羊、烧羊rou、卖羊rou的副业，一般都以担卖或摊卖为经营方式，清末才开始到苏州城里开店设坊(俗称“羊作”)，光绪二十二年，藏书乡周家场周孝泉到苏州醋坊桥畔开设了城内第一家堂吃的“升美斋”羊rou店，宣统后分别在都亭桥、临顿路两处开设“老义兴”和“老协兴”羊rou店。后得到极大的发展。每逢秋冬之交，古城内外羊rou店便纷纷开张，店堂一般沿街而设，不讲排场，锅灶立于店面，香气散至街坊，吸引众多食客，“羊汤勿鲜勿要铜钿”成为众人赞语，声名鹊起，至今享有盛誉。 藏书羊rou以活杀山羊为原料，以白烧羊rou、羊rou汤、羊糕和红烧羊rou为主要品种，运用传*特的烹饪技艺烧煮而成，白烧以汤色乳白，香气浓郁，rou酥而不烂，口感鲜而不腻，常食不厌而闻名，还推出“全羊宴”等特色系列莱肴。品种达30余种，分冷盆类、热炒、烧烤类、汤类、点心类等。 藏书镇有自然村羊家场，以羊姓后裔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