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爱德华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可是在这样好天气的日子里，爱德华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好。 今天是家族一年一度武技和术法检测的日子，家族所有的年轻子弟都要接受家族的测试，以检查过去一年里是否认真修炼了，有多大的进步。 爱德华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按照家族过去几代弟子的检测经验来看，这个年龄段应该是进步速度最快的时候，就算一个月有一次小突破都不奇怪，累计一年下来，只要不是懈怠了修炼和资质特别差的，基本上都能在年度检测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 爱德华自认在过去一年里，自己的努力程度至少能在家族所有同年龄段的子弟里排进前三，可他依然对这次的年对检测没什么信心，甚至可以说有点感到了绝望！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什么程度呢？无论是武技还是术法，家族里资质普通的子弟，一般学习一到三个月都能学会，最慢的半年也够了。可是爱德华却曾经创造过整整一年也学不会一式最简单的武技和一个最初级的术法的记录！ 以至于他在家族里的年轻子弟当中，私下里流传着一个“家族有史以来最差劲废物”的称号。 尽管如此，爱德华在家族里得到的待遇却比最优秀的子弟还要好！与所有年轻子弟都在嘲笑他不同的是，家族里的长辈一个个都对他毕恭毕敬，把他当成长辈的长辈，小心翼翼地供着。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奇怪情况，是因为爱德华在家族里的辈分实在太高了！ 他是第一代族长的亲生儿子！现任的第五代族长看到他都要叫一声“爱德华爷爷”！当然这只是一个敬称，实际上他比第五代族长要高了三辈，是现任族长的爷爷的父亲那一辈的！ 这么高的辈分，爱德华在家族里基本上走到哪都会有人恭敬向他行礼。叫一声“爷爷”。 除了那些年轻不懂事的小字辈还敢在私下里嘲笑他之外，家族里真正老成持重能够接触到高层秘密的长辈，无一不是把他当成一个小祖宗来供着。 尽管辈分高得吓人，但爱德华今年确实只有十六岁，和家族最小的第七、第八辈年轻子弟一起修炼。 而且由于他的资质太差，和他的辈分，以及在家族里享有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才会使那些眼红他得到资源倾斜的年轻子弟的排斥和敌视。 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家族检测日子，爱德华实在是不想再参加，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的经历。他已经受够了！ 虽然当着他的面没人敢真的对他出言不逊，但是底下那些年轻子弟看他的鄙视目光，还有那些小声窃窃的闲言碎语，让他感觉家族里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看到他都会恭敬叫“爷爷”的掌权者，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肯定也会有对他的看不起和嘲讽！ 一次次在检测日上的失败经历，已经使爱德华内心滋生出了严重的自卑心理，家族里的人平日越是对他毕恭毕敬。到了每年的这一天，他就越觉得这些人都在疯狂、彻底地嘲笑自己！ 爱德华感觉家族里的人故意把自己的地位抬得高高的，就是为了在检测日这一天彻底反衬出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废物资质！让自己每次都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每次都比上次摔得更重！ 但这家族检测他又不能不参加。毕竟他的辈分摆在那里，算得上是对后辈子弟们的表率，若连他这样的“老祖宗”都公然违背家族的规矩，那些后辈们又会怎么想？ 同时他也觉得。如果他真的害怕了、怯懦了、不敢参加检测了，那些嘲笑他的家伙肯定会更加得意吧？自己怎么能让这些家伙如愿！ 所以无论多么地不情愿，爱德华最终还是怀着慷慨赴死的心态去参加了这次的家族检测。 一片十数万平米的宽敞校场上。家族里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子弟全都汇聚向这里，此时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上百人了。 这些年轻子弟并不全是家族的血脉，其中超过一半是家族历代招募的客卿留下的子嗣，随着时间的流淌，尽管姓氏不同，也已经成了家族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了。 爱德华默默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站着，场上这些人他全都能叫出名字来，但却没有一个和他关系好的，这不得不说是个悲哀。 其实在他还没有暴露出是第一代族长儿子这个身份的时候，尽管他的资质再怎么差，也还是有几个交心朋友的。 可是后来他这些同样资质不好的朋友，看到只有他依然还享有各种资源倾斜，渐渐感到不公，再后来知道了他那高到天上去的辈分后，全都再也不和他往来了。 爱德华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离开他的时候，那几个朋友满脸愤愤然对他说，他们高攀不起他这样的“朋友”！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这就是人心，不患贫而患不均！因此他主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再轻易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安静站在校场的角落里，爱德华看着这些面目熟悉的年轻子弟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高兴交谈，说不羡慕是骗人的。毕竟他现在正处在人这一生中最热血、最有冲劲、最爱幻想的年龄段，打从心底渴望能够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憧憬未来。 忽然，他注意到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站在校场边缘，和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银发少年，大概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看他的发色应该是家族的直系血脉，只是不知道为何，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似是察觉到了爱德华的目光，那陌生的银发少年突然转过头来，和他视线相交。然后对着他微微一笑。 爱德华下意识撇过头去，虽然他也渴望朋友，但他那脆弱的心灵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朋友离去的打击了。所以他又一次主动拒绝了对他透露出善意的人。 银发少年看到爱德华移开视线，有些奇怪，紧接着直直走向他。 听到脚步声在靠近，爱德华不知为何，竟感到有点紧张。既渴望这从没见过的银发少年能主动和自己交谈，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名头后，也对自己露出不屑的神情来，内心可谓是复杂之极。 “你好。我是阿特.蒂姆斯。” 温和清脆的声音响起，听在爱德华耳中让他感到很舒服，心中的紧张不安被这声音抚平了。 “你好……我是爱德华……” 爱德华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年，紧紧注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听过自己“第一废物”的名头，是不是也对自己抱有嘲笑之心。 让他意外的是，阿特双目清明，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即使听到他的名字也没有显出一丝的不自然。仿佛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你……没听过我的名字？” 爱德华有些迟疑地问着，他怕这少年脸上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怎么？你在家族里很有名吗？” 阿特笑容不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你一定是不经常呆在家族里吧？虽然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我必须说，我的确在家族里非常有名！有名到我都想改一个名字的地步！” 爱德华这几年来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语气不自觉变得有点夸张起来。 “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族了。”阿特笑着说：“为什么你觉得出名不好呢？每个人都认识你，这不该是非常荣幸的事情吗？” “荣幸！哈哈。如果你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不会这么想了！”爱德华冷笑着，说道：“我是第一代族长的儿子，亲儿子！可是我同时还是一个废物，一个修不成武技，练不会术法的废物！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出名了吧？” 阿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事实上祂只注意到爱德华那句“我是第一代族长的儿子”，这句话让祂抓狂，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祂的长辈！ 难怪祂会觉得全场少年中，只有眼前这个身上的血脉气息让祂感到最亲近，原来是因为血缘关系最近的原因！ 爱德华注意到阿特脸上的神情变化，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侮辱般，激动大叫道：“对，就是这样的表情！你果然也是来嘲笑我的！笑吧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废物！我爱德华决不是废物！！” 他疯了一样叫喊着，眼泪也流了出来，引得较场上其他年轻子弟的侧目。 积蓄了数年的郁气一朝爆发，爱德华又哭又叫，那真是一个畅快淋漓，眼泪鼻涕口水都要喷到不远处的阿特脸上去了。 不仅是校场上准备接受检测的年轻子弟注意到这一幕，就连那些主持测试的家族长辈也注意到了，只是奈何爱德华的辈分实在太高了，他们根本不敢上去劝他，万一弄不好引火烧身，让族长和长老们以为是自己惹哭了这个小祖宗，还想不想在家族里面混了？ 以至于此刻校场上就出现了奇葩的一幕，上百年轻子弟和几个家族执事长辈一起围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大哭大闹。在其不远处，还有另一个看起来小一些的少年呆呆站着，原本清秀的小脸皱起来，哭丧着脸，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不少年轻子弟注意到了阿特，纷纷问四周的人：“这小子谁啊？竟然敢去惹爱德华这‘老祖宗’！这下闹大发了吧！” 所有被问到的人全部摇头表示不认识这小子，便是那几个主持测试的长辈执事也一样。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浩大波动从家族的建筑群深处散发出来，浩浩荡荡席卷向四面八方。 校场上所有人，在一瞬间都感觉到天空中有一双散发着无穷威严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心灵为之慑服，一动不敢动弹。 爱德华也被镇住，一时忘记了哭闹，脸上满是眼泪鼻涕，呆呆看着天空，样子滑稽到不行。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去注意他。 阿特也同样愣了一愣，眼神复杂看向波动传出的地方，轻声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