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釜沉舟
大殿上群臣纷纷直言，赵御终于认识到，整个****摆在面前的，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 自从鞑子初战告捷，就如猛虎下山，所到之处军无战心纷纷让道，一些将士更是丢盔弃甲，自相践踏。三十万将士多半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的。 但这还不是最为恐怖的，最可恨的是，侥幸逃亡回来的将士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把鞑子描述成日食一人，不食不快，刀枪不入的妖魔，一时之下人心惶惶，远远看到敌军就纷纷溃散，连交手都鲜曾有过。 鞑子十万铁骑，击垮****三十万边防将士，打到京城竟然伤亡不过千人。 这不是人人都能想象的到的。 当前最大的问题是稳定军心。 百官齐论，由太监执笔，对策已经写了出来。 小皇帝当即下令，即日起，奉命征集各地军队赴京守卫。 #### 下雪了，出得金銮殿，就见外面已经是白雪皑皑，染的天地都成白色。 小太监适宜的给他系上绣龙披风：“皇上，天儿冷，咱还是回寝宫吧，要不叫上郭指挥，练练武，暖和暖和。” “算了，今儿个没心思，陪朕走走。”每日勤练不坠的武修时间，现在竟然有点懒洋洋的，提不上力气。 走着熟悉的皇宫大道，不由得心想：都说瑞雪兆丰年，不知道今年对于百姓来说，会是个什么年呢。 不知不觉的走上了城楼，望着远处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的百姓，不由得心下戚戚，只道：“过几日，这里的平和宁静就会变作血流成河，朕这皇帝是不是白做了？” 侍女不敢回话，赵高应道：“皇上体恤百姓疾苦，乃万民之福，只是有些事情由天不由人。” “由天不由人，由天不由人？”赵御反复的琢磨着这句话。 良久，他突然心思一动，问道：“赵高，你说当今我****对鞑子最大的劣势是什么？” 赵高有点不清楚小皇帝的意思，于是试着回答：“是民心凝聚力？” 赵御回头望了他一眼，点点头：“不错是凝聚力，是军心。”他怔怔的望着远方，突然心思一动，又问：“军中是如何激励将士的？” 赵高答道：“奴才不知，但不外乎令行禁止，军法无情这几个字。” 赵御正在出神，根本没有听到小太监的这句话，而是说道：“赵高你说，如果将军站在城楼上讲话，城下的士兵听的到他说话吗？” 赵高有些茫然：“这……如此之远，大概是听不到的。” “好。”赵御拍手称赞：“如此就好。”说罢回头就走，直往上书房而去。一众宫卫屁颠屁颠的跟成一串。 到了书房，赵御兴冲冲的铺纸作画，画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图形，让小太监召集全城最好的匠人连夜赶制。 离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二十余日，而各地征兵也已经接近尾声，总计接近二十八万余人。但其中有超过十万人的农民村妇，身无盔甲，更无兵器，只有种田的锄头，另外十余万也不过都是预备军，退役残军，根本上来说，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 #### “报……紫禁关被击破。” 紫禁关乃京城的最后一道门户，此关一破，京城只剩下最后的心脏，一时朝野惶惶，人心不稳。 众军齐聚，小皇帝登上城楼，这是最后一次讲话，而也是众位将士第一次看到他们的皇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声齐吼，山崩海啸也不过如此。 徐渭等人看着小皇帝，心里也纳闷，这是小皇帝力排众议做出来的决定，临战斗的时候把将士聚集在城门之下，名曰：励志讲话。 一个十岁的孩子要在战场上激励将士，这算什么事嘛。更奇怪的是，小皇帝的身边横着摆放了十余个长筒尖嘴的巨大漏斗，满朝群臣眼瞪眼，竟然没有人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朗声高喊：“诸位将士们好，诸位将士们辛苦了。”随着他的声音，那几个巨大的横放漏斗里传出巨大的，尚带稚气的，巨大的声音……将士们辛苦了。 #### 作为一个平民，李三做梦都没有想过，这辈子自己也能见到皇帝，更没有想过，这辈子能听到皇帝对自己讲话。 前几日听到北防逃跑回来邻家大毛说，北方来了一群狼，正在攻打****，杀人放火，见人吃人，无恶不作。一时里全村都是人心惶惶，收拾铺盖准备逃难。谁知道才几天时间，就有官府的人强制征兵，把一家老小都带到了京城。 而今天终于看到了小皇帝，城楼上那可是真龙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啊，而他竟然在给自己讲话，还有问候。李三的眼眶湿润了。 #### 一句话，军心浩荡，振奋之极，个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这不可言喻的笑容。高呼万岁之声不绝。 郭不同心里一凛，他注意到小皇帝的提气方式，这分明是将全身真气凝结于腹腔，最后才喷薄而出的。这样做固然能提气高呼，声震千里，但对内腹最是不利，恐怕日后会有大患。他欲言又止，想想****的前景，只怕过不了几日的了，自己这又何必呢。 海瑞一干大臣离小皇帝最近，被这声音震的牙齿发麻，赶紧后退几步，他撇撇嘴，心想：皇上毕竟年幼，要真如此简单就能稳定军心，哪里轮到鞑子在****的疆土上放肆。回目四顾，果然众将领脸上写着的大都是如此表情。 这就是赵御想出来的主意，前几****问赵高在城上讲话，城下能不能听得到，赵高回答听不到。他立即就想到了，什么叫军心，无非是宣传政策，鼓舞士气。在这个时代，将军们不可能一个个的和兵士讲话，而且也没有电视广播等宣传器材，那么现在的军心士气就只能被道听途说所左右。所以他就想，如果让兵将们听一听他们即将亡国皇帝的最后呐喊，哪怕是远远的一个人影，一个声音，或许就能激起他们心底里的力量出来。 所以他就设计出来一个简易的扩音器，原理就像是双手在嘴前须握，喊话能传出很远一样。 只见小皇帝，突然怒声道：“不要叫朕万岁，朕问你们，皇帝是不是父母生出来的？” 众百姓将士不知所措，只有几个胆大的传来几声寥寥的回应：“是。” “他这是做什么？”鳌拜声音颇大，又待要说话，却看见徐渭连连使眼色，只好站下，静待下文。 小皇帝继续咆哮：“朕一出生就要啼哭，你们会不会。” 无数人轻笑：“会。” 小皇帝道：“朕一顿饭不吃肚子会饿，你们会不会。” 城楼下传来爽朗的笑声，无数人齐声大喊：“会，我们也会。” 小皇帝道：“那么朕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凡人，是不是。” “是。”声震千里。 “好。”小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蛮方鞑子入侵，前几日，在朝堂之上，百官说鞑子十万铁骑要入侵紫禁城，朕很害怕自己的脑袋被他们砍下来，高悬在城楼上，你们担心不担心？” “担心。”又是寥寥的几声，大多数都一脸茫然，担忧皇帝话中的意思。 “成何体统。”几位内阁大臣正待出言制止，就见徐渭站出来，目光凛然，轻吼一声：“滚回去。”一时压了下来。 “但是。”小皇帝凄厉的嘶声咆哮：“朕不像你们，临阵退缩。朕敢执刀与鞑子死战到底，而你们不敢。” “我们也敢。”齐声怒吼，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是热血将士，尤其是在皇帝面前，更是不能弱了气势。更有将官高呼：“保家为国，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和珅眼尖，看到那几个呼声最高的一个他正好认识，那不是禁宫中的侍卫么，突然，他一怔之下，顿时有些心领神会，默不作声了。 “屁话。”小皇帝大暴粗口。 众将士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 小皇帝又道：“为国捐躯，好大的口气。遇见鞑子你们望风而逃，比老鼠见了猫还要害怕，你们如何马革裹尸？怕是回家抱老婆裹被子吧。” 众人沉默了，但大多数眼睛血红，怕是多有不服气。 “鞑子一来，首先就是践踏你们的田地，没有了田地你们吃什么？” “鞑子一来，首先就要抢掠你们的金银，没有了钱财，你们如何生活？” “鞑子一来，首先就要玩你们的老婆，没有了老婆你们连被子都没的裹。” “将来你们的老婆生出来的儿子都是红毛绿眼睛的鞑子，头顶着绿帽子，你们如何抬头见你们的祖宗先人？” 那充满着稚气的一连的发问，直问的全军上下喘息声一片，无数咬牙切齿的声音。若他不是皇帝，只怕当场就会有人冲上来对峙了。 面对众人的怒意，小皇帝多有不屑，嗤之以鼻，说道：“朕不需要你们为国，你们要做的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受侵害，保卫自己的妻小不受压迫欺凌，这是保卫家园，为你们自己而战。” 这时候鳌拜突然一跃而起，站上城楼，大吼一声：“保卫家园，为我们而战！”这九阶巅峰的高手一声之下，竟比小皇帝的传音喇叭还要厉害，害的赵御斜眼歪瞪，连连搓揉耳朵。 一时间群情激昂，无数人泪流满面：“保卫家园，为我们而战。” 小皇帝双手虚空往下一按，足足等了半刻钟，城下的激昂才渐渐平息。只见他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说几句激励的话，鼓励你们上战场拼死，就为了高坐龙椅，大享太平？” 这句话又问的众人面面相窥，不知所措，刚刚激起的怒火似乎也熄灭了不少。 小皇帝招招手，小太监捧上一套青色衣裤。 只见小皇帝一边解开自己衣扣，一边说道：“朕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激发我****士兵气势，如何做到最少的损失而驱除鞑子。而最终想到的就是，朕只有亲身士卒，和你们一同对敌厮杀，才能够让你们知道，你们的皇帝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的皇城受到侵略，怕的是自己的百姓受到迫害。” 一身金衣龙袍已经脱下，被小皇帝狠狠的掷下城楼，随后换了一件裁小了的褪色的青皮步兵服侍，如果近眼一看，还能看到几个明显的补丁。 皇帝要和我一同作战？难道他真的不怕死？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朕如果战死，百官将另谋贤能继位。”小皇帝突然跪下，双手虚抱，声音铿锵：“这天下的江山是天下百姓的，朕只希望，为你们的天下，务必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噗……噗声响，全军跪伏于地，山呼万岁，这一次绝对是真心诚意，片刻不假。 …… 徐渭跪在地上，偷偷的抹一把老泪，低声对海瑞道：“你说小皇帝这番话是谁教导出来的？” 海瑞压低声音道：“我还以为是徐大人您的主意呢。” 徐渭又有点怒气：“当然不是我，这人真是个混蛋，教唆皇帝上阵沙场，万一有个闪失……” 海瑞道：“也算有点小聪明，不是穿了一件破补丁的喽啰衣服吗？小皇帝个头小，想必不大惹眼的。有海公公暗中保护，问题想必不大。” “那是啊，真要穿一身龙袍出现在战场上，那不是跟抹了蜂蜜站在马蜂窝前吗。” “哎，你我担心多余了，此乃破釜沉舟之计，一旦不敌，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