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下野（一）

    范杰此时已经在南京的家中，怀里抱着哭的一塌糊涂的妻子。

    好在范杰已经回来了，宪楷乖乖的在家陪了范杰几天，不然以她的性格，非直接去上街游行不可。

    宪楷与宪值不同，宪值的刚强是刚强在了外面，而宪楷则是刚强在了骨子里。

    外表柔弱，内心刚强，才是她的真实写照。

    在回南京的第二天，范杰就去了中央中校，1营的运转还算是正常，只是士兵们对九一八事变的发生，议论纷纷。

    在范杰看来，这是九一八之后的中国人，终于从沉痛中苏醒过来，军队中的年青军官也纷纷认识到国事的艰难，开始反省自身。这才是中国最大的收获。

    晚上范杰到家的时候，滕杰已经等在那里了。

    滕杰来找范杰，是邀请他参加第三次聚餐会的，之前的两次，范杰已经北上，无法参加，但是滕杰依旧把他放在自己人名单里面。

    这一次听闻范杰回到南京，他立刻就赶了过来。

    听闻滕杰的来意之后，范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滕杰感动的紧紧握住了范杰的手，虽说前两次聚餐会，进展的还算顺利，但是贺衷寒的态度却令他极为失望。

    在游说贺衷寒的过程中，贺衷寒表现得颇为本分、谨慎，他并不赞成实行滕杰的组织计划，理由是校长蒋中正一向不赞成黄埔学生搞小组织，而贺衷寒也并未参加第二次聚餐会，这在滕杰的心里埋下了阴影，毕竟在黄埔生中的威望无人可及。

    果然贺衷寒的表态波及了第一次聚餐会的参与者，时任旅长的张本清。几天后，在作出不参与、不告发的许诺后，张本清也消失在种种串联密谋活动中了。

    好在第二次聚餐会有了胡宗南、郑介民等人的参与，第二次聚餐会的人数，也超过了原定十八人，达到二十余人。但是贺衷寒的不支持，在滕杰心里一直是一块隐忧。

    而九一八事变的发生，震惊了滕杰，也让他感觉时间的脚步在步步逼近。

    见范杰答应了下来，滕杰很快便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人要去邀请，九一八事变对他的触动很大。

    第二天上午，范杰刚到军校，师兄酆悌便找了过来。

    校长蒋中正召见范杰！

    以前范杰虽然也曾在各个场合见过校长蒋中正，但是单独召见还是第一次。

    范杰做过交代过以后，便随着前来找他的师兄酆悌一起往憇庐行去，一路上酆悌，不停的交代这面见校长的注意事项，范杰默默的听在了耳朵里。好在他一向严于要求自己，这一切都是从德国军校带回来的习惯。

    蒋J石用人行事十分注意仪表和风度，所以熟悉他性格的人，每次去见他时，必衣冠整洁，精神抖擞，且回答问题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

    “娘西匹！笨蛋！蠢猪！”等在候客室里的范杰，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咆哮声：“外敌欺辱，内忧不断，江西连战连败，学生还在不断闹事，这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范杰战战兢兢的在外面听着，等着校长召见，看来校长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啊。

    其实范杰并不知道蒋J石性格暴烈粗野，对下属动辄训斥，甚至动手打人。酆悌也不好和范杰讲这一方面的事情。

    但蒋J石也有一原则，不是亲信心腹不打，挨打的人必有重用。蒋J石打贺衷寒时，经常是痛骂之后罚跪，罚跪时再拳脚相加，毫无顾忌，由此可见，蒋J石对贺衷寒的信任之深。明白了蒋J石的良苦用心，贺衷寒每次挨打时，都毫无怨言，反以为荣。

    范杰打量了一眼候客室，这里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几个平方，装饰也很简单，全见不到一丝习惯中的机关富丽之色，简单的几条木框沙发、几个小茶几，这地方看起，甚至还不如范杰的家里。

    这一点范杰倒是清楚的，蒋J石并不注重享受，生活并不奢华，有时也极尽简朴，譬如蒋J石睡床从来只睡木板床，换了别的床他根本就不习惯，蒋J石治家也极为严苛，对******、蒋纬国的要求也极高。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领范杰进去。在一个侍从官的引领下，范杰走进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报告委员长，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步兵第一营营长范杰带到！”

    进入办公室内，侍从官的位置恰好挡住了范杰的视线，在侍从官汇报后，一声nongnong的带着浙江方言口音的话声传入范杰的耳中。

    “知道了，你下去吧！”

    而范杰快速了扫视了一眼，现在办公室内，站在贺衷寒，邓文仪，曾扩情，俞济时，酆悌五人，五个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面前的侍从官转身离开，范杰赶忙立正行礼：“报告校长，学生范杰奉命觐见！”

    范杰眼睛平视这眼前这位中年人，今年还不到四十五岁的他，头顶上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只剩下不多的几缕还顽强的生存着。

    眼前的这个人，一身维系这中国近代史的中国人，是他领导着一个贫穷、落后甚至四分五裂、内乱不乱的农业国和一个现代工业强国战斗了八年。

    你当蒋J石就不想北上收复东北嘛，他想！

    且先不说中日之间的实力差距，只看今年长江洪水造成的灾害依旧在蔓延，加上江西剿共，就已经几乎耗尽了国库的钱粮。

    而北上也不是说北上就能北上的，张学良为什么将东北的部队聚集在锦州，几乎不做抵抗就将辽宁与吉林二省拱手让与日本人，到现在也只在锦州大修防御工事，却不将关内的部队调往东北，张学良在心底里害怕日本人，他知道东北军根本无法与关东军抗衡，而一旦东北军与关东军作战消耗过大，蒋J石必然一口吞掉他的东北军。

    只要有东北军在受，他张学良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本事。

    蒋J石也曾试探过，问张学良是否同意将河南的中央军调往平津，却被张学良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再说江西，真要是中央军抽身北上，江西的红军恐怕会立刻攻入安微江苏浙江，这些蒋J石的核心地盘。说红军不会，谁信？

    在这一瞬间，对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充分认知之后的范杰，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崇拜之色，不为其它，只为那八年的抗战。

    “恩！”蒋J石看着范杰，满意的神色在他的脸上露了出来，见范杰身着一身浅黄色的中央军军装，年青人的朝气在他身上尽显，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不逊于他最欣赏的几个学生，加上他所流露出来的崇拜的神情，更是让蒋J石对其好感倍培。

    这种崇拜与尊敬的神色，他在许多自己的黄埔弟子眼中见到过，而这些人现在各个是他所信重的！而略带紧张的范杰，让蒋J石对这个年青人生的好感更浓，或者说对自己的崇拜者生出了自然的好感来。

    “稍息！”蒋J石点了一下头。范杰赶忙将军帽摘下，平托与右手之上，双腿微微岔开。干净利索的动作让蒋J石眼前一亮，这种动作他只在德国顾问团身上见多，自己的学生还是第一回。

    蒋J石不由得想起范杰曾经在德国留学过一年半，眼中满意的神色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