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凤仪殿内，软榻之上，龙后一手抓着赤麟坐于其上，慈爱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记挂了两百多年的儿子。 赤麟的脸色涨的有些通红，两眼的目光躲躲闪闪，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令龙后和坐在两侧的碧眼银戎三人暗笑不已。 “赤麟，你长大了！都比母后高了，这些年苦了你了——”龙后想起这些不禁双目含泪。 嘴角动了动，憋了半晌赤麟终是从喉中吭出两字：“不苦。” “是母后不好，不能照顾你，别怪母后好么？”龙后愧疚无比，若非不得已，她岂愿让亲身骨rou在遗弃之地那种地方生存，抓着赤麟的手更是紧了一紧，不愿放开。 “不怪。”喉中的哽咽感使得赤麟暂时说不出太多的话，只能顺着母亲的话语噎着回答，脑门有些冒汗，想擦，两只手都在母亲手中腾不出，紧张的汗珠皆大了一圈。 察觉到儿子的紧张，龙后颇有些心疼的为赤麟擦去了额上汗珠，想笑却在听到那一声不怪下，更觉心中疼痛，赤麟出身之际表现便有些异于常人的灵动，六爪吞噬之能天成，刚出生时又不会收敛，她与龙主看得出自也瞒不过长老殿中长老，为保族内平稳，唯有送走赤麟，本打算等风头过了再设法接回儿子，但她将本命精元灌入赤麟体内一事却是真正激怒了龙主，致使赤麟至今方得回归，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眼中泪水又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若非上天界中只有遗弃之地能够掩盖赤麟身上太过强盛的吞噬异能，她又怎会同意将儿子送去那样的地方。 母子连心，龙后落泪，赤麟心中也是一疼，额上汗珠方去，解脱的一手想要去擦，然而伸到一半，又是僵在半空，额上汗珠再起，这么多年不见，母子天性虽在，那份需要时间培养的熟悉感一时却是急不来，尴尬的想要收回伸出的手，龙后却是一把握住，眼露欣慰，皇胤将赤麟教导的很好，如今吞噬异能收敛的她都感应不出，只要不显露，便无人能够追究异端之名。 “赤麟也会关心母后了，母后很高兴呢。” 两只手都被握在母亲温暖的手里，赤麟感觉自己全身都快僵硬了，脸上不自然的闪过一抹红意，却是惹的注意到这点的碧眼银戎低头闷笑一声，真是难得在二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啊。 赤麟只是有些不自然，灵觉又没失，发现了银戎的闷笑，脸上更显尴尬。 “呵呵。”龙后轻笑一声，赤麟感觉自己浑身的温度上升了老大一截，引得白帝视线都忍不住往他身上连瞄，反倒让赤麟更加局促。 “拜见太子殿下。”门口传来的声音总算是暂时解了赤麟的窘迫，暗自松了口气，他还是对大哥更加熟悉。 “大哥。” “兄长。” “天尊。” 银戎三人起身招呼，赤麟也想起身脱离这种不适，却是被龙后按住，低垂下的脑袋暗自拿眼偷瞄大哥求救，动作竟是格外像白帝惹祸的模样，让龙后好笑不已。 “胤儿来了。”龙后笑意显露。 “儿臣见过母后。”天尊皇胤抱拳躬身一礼，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 “好！好！如今，你们兄弟可都齐全了，来，坐下说话。” 待天尊皇胤坐下，龙后稍显紧张的问道：“赤麟的事你父皇有说什么么？” “并无，只是让儿臣稍后再去，不过这次父皇并未明确反对，料想无事。”天尊皇胤仔细思索片刻回答，他可是刚向父皇汇报完军中事务便匆匆赶来，父皇既未再有阻拦，赤麟回归一事可定。 “如此便好。”龙后放下了心，转脸见赤麟那副不自然的别扭，无奈开口：“赤麟，莫怨你父皇，他有他的难处，母后会设法让你安心留下的。” 可他还是想离开这里，这句话赤麟看着龙后却是说不出口，然而亦不想此时让母亲为难，只好安慰道：“我有答应大哥放下，你——你可以放心。”终究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若是母亲只是单纯的母亲而非母后，事情或许便简单了。 “赤麟，你该叫一声母后。”龙后心中一疼，这孩子还是有点和自己生分。 “我——，我——”赤麟呐呐两声，或许曾经睡梦之中期待过这样的一刻，但放到现实，还是有些喊不出口。 “赤麟，还不喊人？”天尊皇胤拍了拍赤麟肩膀鼓励，这一天，不仅是母后期待偌久，他亦同样。 “就是，二哥，还不喊人，母后等这天可是等了许久。”碧眼银戎一边打气。 “喊人啦。”邪影白帝更加直接一手捏拳鼓劲，紫芒星痕随后一声：“兄长。” 赤麟顿时再度紧张三分，看着众人鼓气的目光和母亲期待的眼神，脸色涨紫下，终是在龙后面上笑意渐渐消失的刹那结巴着小声叫了出来，虽然略显僵硬。 “母——，母后。” “好！好！赤麟终于愿意认母后了，终于愿意了！”龙后的泪水顺着眼眶停不住的流，脸上却是一副无比喜悦的笑容。 “母后该高兴才是，若是再流眼泪，岂不成了二哥的过错了？”碧眼银戎笑着劝解，龙后身体可是经不起这般波动。 “对！对！该高兴！母后该高兴才是。”一边擦着眼泪，龙后一边笑着。 “母——，母后，身体——”赤麟始终记挂着自己回来的目的，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母后身体无碍，看到赤麟，母后一切都好。”龙后笑着安慰。 “让赤麟看看。”赤麟一边坚持，一边伸手抓住龙后手脉，内元随之探入。 龙后见状脸色些微变动随即恢复原状，一旁天尊皇胤四人也微微紧张了片刻，随即又转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以母后修为，当年能瞒御医那么些年，若非父皇不放心亲自出手细查，也不会那么快暴露此事，赤麟想要检查出真正原因也没那般简单。 内元在龙后体内绕行了一个大周天，身体除了虚弱点没查出其他问题，也没有内伤痕迹，赤麟内心疑惑，龙族的rou身一向强悍，在没有内伤的情况下，小毛小病也根本不会发生，这是怎么回事？疑问的目光望了母后一眼，又扫向大哥几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问题，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还与他有关，白帝的眼神太过飘忽，虽然他努力在装镇定，但眼神交接之间躲闪的却不自然。 “赤麟！母后真的没事。”龙后眼见赤麟并未发现问题所在，暗自松了口气，察觉白帝的表现，心中一紧，赤麟内元的精湛已然出乎预料，精明方面同样让她担心，好在未修精神力，否则，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可未必能瞒多久。 “让赤麟再确认一下。” 眉头轻皱，赤麟目光轻闭，灵觉瞬间提升至极限，精神力随着内元一并冲入龙后体内，强大的精神力波动骤起，银戎几人顿时紧张了起来，龙后和天尊皇胤却是脸色大变。 胤儿！赤麟怎会修有这般精纯的精神力？前两任六爪并不曾有这样的天赋！ 天尊皇胤苦笑连连，这件事他在带赤麟回宫之前还交代过不要用出，兹事体大不敢付诸文字书信相通，因此尚未来得及与母后商量对策，幸好是在母后寝宫，今日在场又皆是自己兄弟，否则麻烦大了，如今也只能期待赤麟查不出真正原因了，否则以赤麟的个性，怕是要出事。 不见母后与大哥脸色，赤麟全心检查，rou身正常，气血、精神、内息稍显虚弱，问题不在这里，那么还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会导致这般体虚，连修为都无助于医治身体？精神力瞬间凝聚，丹田中虚弱的龙气，识海中虚弱的元神，不是这里，还有那，那是——，不会吧！那是一切生灵本源的力量！生命源力！按理说，修为越高，生命源力越强，母后的修为不低，怎会这般衰弱？还隐隐透出一股死气！这不可能啊！等等！那种能量！赤麟脸色瞬变！那是！自己幼时心脏中暗藏的那股能量！ 心中一动，仔细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同出一源！赤麟得出这样结论的刹那，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浮上心头，初生的那三十日，每当自己睡着之时，通身都会有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流动，让他既温暖又舒适，遗弃之地初始的那十年岁月，数次重伤垂死状态之下，心脏之中那股隐藏的能量都会浮出，医治他的伤势，保住他的生机，原以为是龙祖留给他的力量，竟是原因在此么？而这，就是母后身体不好的真相？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睁开了双眼，赤麟脸色苍白无比，两眼之中透出的nongnong自责，使得他下意识的抽出了被母后握住的手，猛的站了起来，一手扶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无意识中退后了几步，牙齿紧咬，一口逆血瞬间冲上心头，自嘴角缓缓溢出。 “赤麟！”龙后和天尊皇胤大惊失色，坏了，瞒不住了！ “二哥！”碧眼银戎三人亦随之失色，二哥知道了！ “是为了我！”肯定的语气，赤麟闪身躲开了想要抓住自己的母后，一双失神而充满悔意的眼睛望向天尊皇胤。 “为什么不告诉我？咳——” 逆血倒冲最是伤身，武者更是如此！天尊皇胤一步冲到赤麟身边，不由分说先按住小弟，伸掌抵在赤麟后心，先防止逆行气血反冲心脉再说其他，口中惊喝一声： “赤麟，冷静点！” “赤麟！这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母后的决定，你不要吓母后！”龙后一把抓住暂时动弹不得的儿子，神色之间难免惊慌，这种时候不能再出乱子，尤其是赤麟的精神力！ 逆行气血暂时被天尊皇胤真气抚平，赤麟无神的双眼漠然的望了一眼殿内众人，想起了母后身体的情况，一时只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面对，一下撞开了按着自己的大哥，人便直向殿外冲去。 “赤麟！” “兄长！” “二哥！” “母后放心，交给儿臣处理，银戎，你们三人照看好母后。” 天尊皇胤一见不妙，连忙留下一句，随即展开身法追了出去，不能让赤麟出了凤仪殿范围。………………………………………………………………………………………….. 心绪紊乱，引的体**息运转亦随之混乱，无法化光，脑中一片空白，赤麟一路跌跌撞撞，刚出凤仪殿没几步，便被天尊皇胤拦下。 察觉小弟状态不对，天尊皇胤皱眉一掌先行制住赤麟，看着还想挣扎的小弟，抓着人闪身进入了凤仪殿的后花园。 “赤麟！你先给大哥冷静下来，还想让母后伤心不成！”怒喝一声，顿时正中赤麟内心此刻最不愿接受之事。 停下了挣扎，赤麟看着大哥的目光充满了悲伤，母后那样的情况还能支撑几年？天尊皇胤神色亦是黯然： “哎——，四魌天源的能量暂时还能稳住母后的本源生机，这些年，母后为了你一直神思不宁，就算是大哥将找到你的消息告知母后，母后也时时挂心，赤麟，保重自己，莫要再让母后担心，大哥相信，有你在身边陪伴才是母后现在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赤麟无声沉默，他现在还能如何。 “稳定你的内息，随我回去见母后吧。” ………………………………………………………………………………………….. 凤仪殿内，碧眼银戎三人好不容易劝住了龙后，正在焦急的等待大哥带回赤麟，龙后心神不宁的坐在软榻之上，两眼之中尽是担心，随着一阵脚步声的响起，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正见低垂着脑袋的赤麟跟在天尊皇胤身后缓缓走了进来。 “赤麟！” “二哥！” 龙后起身就向赤麟拉向身边，好似深怕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再次离开，那副焦急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却是引的赤麟眼泪不由自主流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莫哭！莫哭！母后真的没事！以后有赤麟陪着，母后身体会好的——” 天尊皇胤见状摇了摇头，示意碧眼银戎三人一眼，四人一起退了出去，将这里的空间留给这两百多年不曾相见的母子两人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