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误解深深
水之湄被吓了一跳,浑身一个颤抖,胆怯地看着他。“我…算得有错吗?确实只要三年就可以回本啊!” “你少给我啰嗦,”王立彬不想再听下去,生硬地命令道:“以最快的速度,去给我把那些钱要回来!” 水之湄惊讶得合不拢嘴:“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王立彬指着她质问,“是不是钱都在你的名下,你就觉得你是这笔钱的主人,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声音颤抖着:“我才没有这么想啊,我只是,只是因为你一直喝酒,我心疼,而且你做梦也都是噩梦,总是喊一些让我害怕的话,我心疼你,我真的不想你再那样赚钱,每个月八万多的收入可以够我们这辈子都轻轻松松的了,你为什么还不听我的呢…” “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少说废话,先把钱要回来!”王立彬不依不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你为什么就不信我?他是我亲舅舅,不可能是骗子,就算骗了别人,都不可能骗我们家人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不要什么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行吗?”王立彬忍无可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逼视着她。 水之湄害怕地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她的眼里闪着泪光,看着面前铁青着脸的王立彬,动了动嘴唇,把要解释的话通通咽进了肚子里。许久,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你叫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他鼻子里哼了声,斜睨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回椅子。她默默退出房间,心底涌起nongnong的悲哀,“反正我还有我的家人,现在在你眼里,都比垃圾还要卑贱,被你瞧不起,我已经习惯了。” “你要是非得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撂下这一句,留给她的仍是那个冷冰冰的背影。 她努力吞回了快要流出的泪水,咬咬牙,退出了房间。 王立彬坐在书桌前,望着那堆银行卡跟存折,心头烦乱,一股脑将它们拨拉回了抽屉,砰的关上,又顺手拿起了笔,哗啦哗啦转起来。 即便与杨洪伟的见面没有哪一次是愉快的,就在明天他还是要与杨洪伟见上一面,谈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到这,心头烦乱的思绪又多了一层。台灯照着他紧绷的脸,他手里不停地转笔,大脑和手指一样无法停休。 他努力想放松自己,闭目了片刻,深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然后顺手又拉开了手边的另一个抽屉。 那里面曾经放有当年阿珍的那张黑白一寸照,如今,阿珍的照片被他丢弃,那里面只放着一本陈旧泛黄的影集。台灯下,他轻轻打开影集,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扯坏了每一张承载着珍贵记忆的照片。 就在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时,他停下了翻页的手指,如同电影镜头被定格那样停留在了那个画面。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豪华气派的大礼堂,大概可以容纳八百多个人,远远望去,满满一片,座无虚席。照片上的主角是三个年轻的男女,一个盘着精美发髻、戴着高贵公主王冠、身着一袭优雅白裙的,正是那个如白天鹅一般端庄美丽的女子——高明明——哪怕照片里她的脸已经被水之湄刺得千疮百孔,仍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他仿佛还能看见她正略带羞涩地微笑,她的左边站着黑色西装的何俊毅,照片中他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笑容迷人,与高明明宛如浑然天成的一对,而那时,照片中的王立彬也笑得自然大方,至少不像现在的他,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一次了。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除了面对客人发动“应酬神经”的时候,他不再能笑得出来。也许是从当上星辰度假村总经理之后,也许是从跟水之湄结了婚之后,也许是从睡过高明明之后,也许是在确诊得了这个病之后,也许… 他的睫毛忽然动了动,眉宇间划过一丝淡淡的不忍。他想起,也许是从何俊毅离开他之后,他再也没有真正的笑过。 轻轻摸了摸照片中那被刺得千疮百孔的高明明的脸,他开始为当初的所作所为而困惑,金钱、名誉、权力、女人,究竟是什么冲昏了他的头脑,而那些金钱、名誉、权力、女人…在他此刻脆弱的生命面前,又能有多重要。 他忽然感到他人生的选择似乎永远是错误的。他曾经极其在乎的东西,现在好像并没有那么在乎了。他曾经以为满不在乎的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他想的那样满不在乎。 “对不起。”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歉。自从何俊毅换掉了电话,又搬家彻底失去了音讯,他的这句道歉,似乎永远也没机会送出了。
抚摸着那张千疮百孔的照片,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丝毫没有发觉身后,刚刚被他骂走的水之湄又回到了房间。 她原本只是想进来,拿一瓶先前放在桌上的胡椒,脚步放得很轻是为了不打扰他。但当看清他手中的照片时,她有如当头一棒,呆若木鸡。 从未见他如此深情地凝视着一张照片——她确信从他的背影里都能看得出他深情的目光。他还轻轻抚摸着那被她扎得千疮百孔的高明明的脸,连他的背影里都写着大大的“爱”字。照片都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多年来他却坚持保留在相册里,她介意过,可是她忍了,反复安慰自己说那只是普通的王府酒店十周年纪念照。可如今他这般“爱抚”,难道也能用“十周年纪念照”来自圆其说? 她的手发软,咚的一声,手里刚拿的胡椒瓶掉在地板上。 王立彬浑身一个激灵,猛然被从回忆里拔了出来,忙回过头,见是她,才稍稍缓了口气,又换上了刚才那样责备的语气:“吓我一跳,小心点。” “对不起,一下子没拿稳…”她忙蹲下身子去捡胡椒瓶,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他似乎不再关心这事,转过头就又对着书桌,对着那张相片了。她手里拿着胡椒瓶,蹲着身子,抬头望着他冷冰冰的背影,刚刚才吞回去的泪,终于没能抑制住,泉涌而出。 她突然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视力要这么好,为什么要一眼就看清他手里的那张“十周年纪念照”。她恨不得将自己视力好的双眼给挖出来,恨不得将心也给挖出来,如果那样可以让她不再那么痛苦。绝望而无声的泪水源源不断流出,顺着脸颊顺着下巴滚落到地板上,她生怕被发现,又急忙用手擦掉,一边擦,却一边更多地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