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节 强夺手机
准确来说这是个货梯，因为它往往只用于运送货物，并不是通常员工走的那个电梯。那个员工电梯常年有两位保安看守，在公司的另一角。 这个货梯里头，常年24小时都弥漫着一股腐败垃圾的味道，年久失修，总是让人乘坐的时候提心吊胆。客人坐客梯，“摇钱树”们也坐客梯，森严的规矩、森严的等级制度堪比封建社会。若是他这等“看门狗”偶尔坐上了一回那富丽堂皇的客梯，必定是因为要迎送的客人在旁。那个豪华的电梯里，不仅金碧辉煌，门一关上还有高雅的音乐；可这个货梯里，不仅墙壁上破旧不堪，还总会发出吱呀吱呀令人不安的摇晃声。 “太慢了，怎么这么慢！”何俊毅揉搓着拳头，焦躁不安地在电梯前踱着步子。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难熬。他隔着门缝，望了望身后的走廊。大腹便便的客人们被前后簇拥着走进来，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们端着手里的托盘对客人礼貌地打招呼，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他早就知道，少了他公司照转。 他迫切想要离开这个场所，即便这七年多以来，他的半条命都与星辰度假村融为了一体。父母叫他走，他不肯；君怡叫他走，他不肯。君怡看不起他“看门狗”的身份，君怡身边那些上流社会的朋友同样看不起这个身份。可他没来由的就是赖在这不走。今天，他又突然后悔，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星辰度假村，这辈子都不再与这个场所沾染半毛钱关系。他向来觉得自己意志够坚定，今天却偏偏成了个矛盾的综合体，所言、所行，都有超出预料的疯狂。 “三楼，三楼而已。”他嘴里自言自语念着，“为什么我非要等这个该死的电梯。”他回头望了望，他知道再往前走一些，就会有个安全通道，最多是黑了点，他完全可以爬楼梯下去。如果爬楼梯下去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走在马路上了。 想到做到。他立马调转头来，奔向那个安全通道，哪还顾得“不准在公司奔跑”的破规矩。 “我不是了，我再也不是星辰度假村的员工。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干了我老大，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他边跑，边想起了多年前那位把三百小费砸在他脸上的********，她的那句“我不干了我老大”，此刻终于真正应景了。 安全通道不远，跑出没多久便到了。那儿站着个保安，那是个新来的小保安，见了他们老大风风火火前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个，你…” 新来的小保安刚想开口，何俊毅瞥了他一眼，理也没理，直向楼梯间大步流星迈过去。 小保安没有拦下，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楼道里没有灯，只能借助外头照进来的一点灯光混合着星光，连楼梯的边缘界限也看得不甚清楚。他大步跨下楼梯，心跳得惴惴不安。腿总有些微微颤抖，落脚的时候好像飘在云端。 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什么也不愿去想，冲动地想要逃离此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三楼不高，不过是在楼梯上转几个弯的事情。当推开门，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紧绷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一些。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星辰度假村卡拉OK前是一片巨大的停车场。他不愿被守在前门负责代客泊车那些同事看到，想要悄悄绕过这栋楼而去。后头的一个小门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后面没有灯，比起刚才昏暗的楼道亮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没什么，七年多了，公司附近所有的这些路他已经烂熟于心，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得回去。 前面就是那个小转门了，走过那里，穿过一片老旧的住宅区，很快就能到绕马路上去，绕过那些人的视线。借着微弱的灯光与星光，远远看见了那个小转门。可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三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大。”“老大。” 那几个的声音熟悉到了骨髓。石成金还是那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夜色下显得有些怪异。他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皱巴巴的笑。 “干什么？”他问道。他何尝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石成金皱巴巴地笑了两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石成金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强调了些。其余两位保安往两旁分散了些，像是要左右夹击，生怕“嫌疑人”找准个空子就溜了。 “我知道些什么？”何俊毅反问。 “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互相什么都知道…”说到这，石成金怪怪地笑了两声，“我们也就没必要在这说绕口令了，是吧？” 何俊毅左右瞟了一眼，那两位保安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给包围了起来。他也不动声色，继续看着石成金。 石成金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干脆开门见山催促道：“王总说了，手机留下，随便你怎么走。” 何俊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装着君怡送的那只手机。三人既已把话挑明，没有再装出那副假惺惺之态，都绷起了面孔，对他虎视眈眈。 空气似乎凝结了。望着这三人的脸，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可笑。夜空繁星点点，一眨一眨，也像是在嘲笑这个人世间。 “我们还在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石成金略微跨上前一步，像是在催促，那两位保安也略微逼近了一步。 “干什么。”他一转头怒视那两位保安。 也许是被他的眼神震慑住，那两个人愣了一下，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把目光转向了石成金。 石成金毫不犹豫地朝他们使了个颜色，两人听命，当即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凶神恶煞地朝何俊毅扑过来。 何俊毅已有准备，一个灵敏的闪身躲开两人的攻击，他知道在面对这样对手的情况下，逃命永远比拼死抵抗实际得多，可防不胜防的是，石成金眼疾手快，在他还未来得及撤步退身之前，冷不丁从身后一记重拳砸了过来。 何俊毅当时就被打蒙了。三个人冲上前来，一阵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头上，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连一丝逃命的机会也没有了。 星辰满天。星辰度假村的前门富丽堂皇，从那一辆辆高级轿车里迎接出来一批又一批大腹便便的客人，进入这处金碧辉煌、金玉其外的“皇宫”。 …… “小心点！”石成金忽然骂道。那两个人慌忙收回了刚要踢出去的腿。 石成金指着他们鼻子骂道：“这一脚下去差一点就要把手机给踢爆了！王总还要里面的东西呢，你们把手机给踢爆了，王总还不得把我脑袋给踢爆了？一个比一个蠢！” 那两人诚惶诚恐地看着发飙的石成金，乖乖退去了一边。 何俊毅遍体鳞伤，趴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许久才费力地抬起头。石成金仍在对那两个保安骂骂咧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蹲下身，在何俊毅的口袋里摸索。 晕头转向，视线一片模糊。就在这么一片模糊中，隐约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慢慢走近。那个身影被两位保安搀扶着，似乎步履蹒跚，走每一步都费劲，还不时发出痛得呲牙咧嘴的叫唤声。 他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觉得有些好笑。今天的一切像是一场戏，只是这场戏的结局，何俊毅未曾料到，恐怕王立彬也未曾料到。 “找到了。”石成金摸出手机，走向那个步履蹒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