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 偷窥行动(下)
“还有更讨厌的呢。” 已经不是第一次吻她,却次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触电的感觉令人酥麻又着迷。爱永远是最容易上瘾的毒品,千百年来却没有人想要戒掉它,甚至甘心在这样的迷幻里永久沉沦,恨不得沉得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不远的斜对面,奥甲新天地某单元的五楼走道的窗口,有一个身影刚架好、调好相机不久,刚刚开始准备拍摄。他穿着一身黑衣,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的表情尤其认真,比在给客人算折扣的时候还要认真。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当他刚刚布置好一切开始拍摄,何俊毅与高明明那头也刚巧进入了“正戏”,仿佛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一般。他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心情也万分澎湃,“这回,应该能拍出一部好戏了。”他对自己说。 果然,这出精彩的戏刚开幕,就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球。只见高明明仅剩的那块遮羞布已迅速被褪了去,露出那雪白曼妙的沟沟壑壑或是丰满山丘,她的一头青丝微微蓬乱,隔着如此遥远的空间,仿佛都能感受到她淋漓的香汗。何俊毅的一双手不断在这娇躯来回挑逗,欣赏她在怀中如小鹿般挣扎的媚态。 平日里总是见她身着长裙或长裤,从未见她露出过大腿,没想到今朝第一回见,便是将每寸肌肤都窥了个遍。王立彬看得简直入了迷,身体也不自觉有了些反应,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目的为甚。 眼看高明明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何俊毅也好像终于挑逗够了,抬起她的双腿来。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王立彬感觉自己的裤裆已经被顶了起来。可是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吱呀——”幽幽的一声门响,伴随着一个轻而又轻的脚步声,一个看起来年逾花甲的大爷从身后的一户人家中走了出来。待到王立彬回过神来想要收起那套“作案工具”,早已经晚了。 酒精仿佛在这时候才真正发挥作用,他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舌头似乎也发僵了。他只知道现在是深夜两点多,整栋居民楼几乎是一片漆黑,他设想过可能会撞上晚归的人,却不曾料到晚归的人没撞见,倒撞见如此早起的人。 一个深更半夜拿着个相机跑到楼道里拍照的陌生人着实可疑,这瞬间,仿佛连他的呼吸里都充满了贼的气息。那大爷先是被一袭黑衣的王立彬惊了一跳,随即满脸狐疑地从头到脚打量了王立彬一番,还算客气地问道:“小伙子你住几楼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住几楼的?我该住几楼比较合适?王立彬的脑筋开始飞转。所幸酒精并没有影响他太多,很快他就做出了胡话连篇的回答:“哦,我不是住这单元的,我住隔壁单元,我是个摄影师,明天我得给杂志社交一篇任务,其中就有个‘星空拍摄’。哎,我也是没办法,在我们这个市中心,再早一点的话,到处都是灯光,再晚了天也要亮了,所以我只好这个时间过来拍,灯光的影响比较小。”说着,他还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外头的夜空,“瞧,你们这个单元的视野比我们那单元开阔点,所以我特地跑过来了。” 他说得很诚恳,再加上这副天生眉清目秀的书生面相,顿时就让大爷信了他这番鬼话。看着那大爷的表情从紧张变回放松,他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回是不是可以打发走了?我也好接着拍我的精彩大戏啊! 岂料那大爷听了这话,虽是信了,可竟来了精神:“啊,你是摄影师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好喜欢摄影!记得那时候,我把好不容易一年存下来的积蓄,拿来就买了台照相机!不知道给他们说成什么样子了!说我傻了的说我疯了的,不知道有多少!那时候成天就捧着那台照相机当宝,去哪都得提着。” “哦?”事到如今王立彬也只得装作遇上了知音,表现出兴味盎然的模样:“那您现在还玩摄影吗?” “不玩啦,家事、工作,忙得很,这么多年了,也就没再玩了。”大爷语气很惋惜,说着,却又对王立彬手中的相机提起了兴趣,“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照相,能让我看看你的照相机吗?” “可以,可以…”王立彬赶紧将镜头微微挪了个方位,手指又有意无意地调了下焦距。 大爷走上前来细细端详,不时发出啧啧称赞声,“真好,真好,数码相机…” “呵呵,是啊,数码的方便,快捷。拍完了能立马看到,还能删除,选择性冲洗,也不依赖胶卷,挺好的…” 岂料大爷听了那句“立马能看到”,便来了兴趣:“我能看看你刚才拍的照片吗?” 照片?王立彬一时间懵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分明一张照片也没拍,而现在若是再跟这大爷闲扯下去,只怕待会好戏就要落幕了!他急得脊背直冒汗,却仍得装模作样将戏码做足,“哎哟,大爷,我这不是刚过来把相机架好您就出来了嘛,参数什么的都还没调呢,所以还没开始拍,否则就算拍出来也不会好看的。” 他以为这句话能暂时打发走这位大爷,可他又万万没想到,大爷竟然点了点头:“好,那你现在调吧,我等你,拍两张给我欣赏欣赏,这行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什么事,呵呵。” 王立彬的脑袋又嗡地炸了。可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有什么选择?只得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设置完毕,又以最快的速度对着夜空拍了几张照。“久等了,您先来瞧瞧吧。” 大爷乐呵呵地凑过来,一张张认真查看起来。王立彬原本心想,这几张雷同的星星照他还能欣赏到什么时候?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爷却丝毫没有看完的意思,一边看还一边赞叹:“哎呀,你这拍得可真清楚!一般的相机可拍不出这样子!” “呵呵,一般的肯定拍不好,高感相机才更清晰,更逼真。” “哎,现在科学技术发展得快啊!”大爷感慨了一会,又站在窗口向外头望了望,“有了你们这些肯好好干的年轻人,以后还会越来越进步的!” “呵呵,您过奖了。”王立彬想赶紧用结束语结束掉这番“应酬”,“您以后也可以一起玩摄影啊。” “我?哈哈,老眼昏花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老了,都七十了!看你们的了!”大爷摆了摆手,终于打算要离开,“小伙子你玩吧,我先下去啦!” “哎,慢走…” 折腾出一身汗,终于将这位大爷目送离去,王立彬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脸在转瞬之间就从亲切的笑容变回了紧绷——对面的好戏只怕已经结束了?! 果然,当他再次将镜头对准那扇窗,云雨的二人似乎刚刚结束了“战斗”,喘着粗气,一个将身子瘫软进另一个怀里。王立彬懊恼得一拍大腿,只恨在那大爷来之前,自己竟会一张也忘了拍。可是现在懊恼又能挽回什么?眼看着二人又要将被子盖上,遮住躯体,他赶紧趁着这关头迅速按了几下快门,抓住了这最后的一瞬间。 砰砰,砰砰,心快要跳出胸腔,跳到了嗓子眼。这不是偷窃扒拉,却比偷窃扒拉更甚,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袭上了心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下意识地偏要这么做。 收起相机时,他觉得自己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仍然是深夜,整栋楼一片安静,他却觉得就连天上的星星,都好像在眨巴着千万双眼睛注视着他今夜的荒唐举动。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贼,前顾后盼,一溜烟蹿下了楼,又像个过街老鼠没命地逃,趁着夜色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家门。
靠在墙上,他紧紧攥着这台相机喘着粗气,许久才渐渐平复了慌乱的心跳。他像只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的耳朵变得尤其敏感,外头传来的一切动静都会让他胆战心惊,误以为是何俊毅追来了家门口。他再三确认防盗门已锁死,又再三查看所有的窗帘是不是都已经拉严实,做完了这一切,他也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又简单地冲了把凉,冲去了一身的冷汗热汗,他终于完全平复了刚才的心跳,安静地躺在刚才看《金瓶梅》的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把手又伸向了那台照相机。 虽然不是很清楚,可还是能辨识清楚照片中的二人,尤其是那正面对着窗外的高明明。她像一只乖巧温顺的绵羊,微醺般瘫软在何俊毅怀中,眉眼之间传递着前所未见的慵懒与媚态,香软的腰肢被一手揽过,两座娇嫩的小山峰在几缕青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让人一心只想拨开那些扰人眼的青丝,将它们揉酥在手心,含化在口中。 刚架好相机时看见的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又在脑中如电影回放,不知不觉,身体也如之前那样有了些反应,顶得他很是难受,于是,另只手不自觉向下移去。 一手捧着相机,一手在某些部位来回摩挲,远在上河的水之湄何曾料到,那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老公卸下那张面具,竟是这样猥琐不堪。此刻,门窗紧闭,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那盏暧昧的灯,照着这卸下面具的一个人。他也终于得以机会抛下了一切,全身心地投入了这激情而忘我的战斗中去。 隔着屏幕,仿佛都已经感受到高明明娇弱的喘息,如蛇一样缠绵,猫一样体贴,有一股让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的魔力,恨不得将这玉体从头到脚吮吸一趟,又恨不得将这尤物生吞活剥才过足心瘾。这刹那,仿佛照片中上面的那人不是何俊毅而变成了他,他发誓要用更强硬的手段,让这乖巧温顺的绵羊更加臣服,他将燃烧每一块肌rou释放出全部的能量,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 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 一阵带着颤抖喘息的痉挛。扔开了相机,顺手抄起茶几上的餐巾纸。这才发现,与水之湄的合影一直在桌上注视着他。“啪”地一下盖上,他疲惫地倒回沙发,尽量忍住不去回想今夜的荒唐。 四周仍然空空无人,只剩下那盏暧昧的灯。盯着它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他终于站起身来整理了下凌乱的衣冠。书桌上有打开的笔记本和那支杨虹送的“派克75”,无目的地走过去,无意识地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九地黄流万里膻, 名王宵猎角吹寒。 衰年病体安高卧? 落日楼头独怆然。” 他不清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不清楚写下了什么。却好像仍有意识,这一次的诗句里没有了“何”与“高”,却有了“王”与“高”的字眼。又一次习惯性打下最后一个落笔点,他想了想,撕下了这张纸正打算把它揪作一团,可又想了想,又将它小心翼翼展平,放在了手边那个放有相册的抽屉里。 视线不由得转向沙发上那台被扔开的相机。他盯着它沉思了几秒,毫不犹豫走上前去,把它拿起,一同放入了这个抽屉。随后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钥匙,将这个从不上锁的抽屉上了锁。 “咔嚓”,锁舌伸进去的声音,好像是感情断裂的声音。他知道,失去了父亲庇护的水之湄,再也没有和他使性子的资本。而失去了靠山的他,今后又该发展哪一个新的靠山呢? 忧郁地倒在床上,惆怅地思考起人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