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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回首往事(上)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嗝…”

    满桌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还有个醉汉趴在卡拉OK屏幕上口齿不清地唱着歌,边唱还在边打酒嗝。

    今天,是星辰度假村的行政副总刘青山的生日,在下班后,他特地申请开了一间包房,叫上公司所有员工一起庆生。虽说是叫上了所有员工,但去的人也并不是所有,大部分还都是些后勤部门的,而且因为下班时间已经太晚,女人大都推辞回家了,所以去的大部分还都是男人。作为刘青山直系下属行政助理,王立彬自然也混在其中,蹭吃蹭喝。而徐鲲鹏作为刘青山最铁的哥们,也拖上何俊毅一同前往了。没有多久,酒过三巡,他们的歌唱到了兴头上,保安队长徐鲲鹏也不顾形象,喝了个半醉。

    “打牌打牌!”徐鲲鹏粗着嗓子吼道。

    生拉硬拽拖来了比他更醉两分的刘青山,再拖来何俊毅跟王立彬,四个人就凑成了一桌。

    “这样吧!我看刘总也喝多了,不能再喝酒了,但是输者总归要受点惩罚!大家说是不是?所以——”徐鲲鹏清清嗓子,略作停顿,扫视四周,“输了就脱衣服!输一次脱一件!脱到脱光为止!”

    “我说,又没个女人,这一屋子光棍还脱什么衣服!”看着屋子里本来就少,现在又越走越少的女人,何俊毅反驳道,“就喝酒吧!反正大家都已经喝多了!我也喝多了!”

    “不行不行,我真的喝不动了,小何你就饶了我吧…”刘青山似乎醉了,连连摆手,“就脱衣服!谁怕谁!老子的胸肌也不是白练的!”说着,他挺直腰杆,借着酒劲把胸脯拍得蹦蹦响。

    “刘总是条汉子!纯爷们!”徐鲲鹏趁势助威。

    王立彬笑了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脱衣服的惩罚方式。他的笑里,带着胸有成竹的味道。思量片刻,他提出了个大胆的建议:“我看我们四个人打两副牌好像有点少,这样吧,我们拿四副牌,全部洗乱,然后抽出来一部分,免得互相都能算到牌,怎么样?”

    “好!就按你说的办!”徐鲲鹏爽快答应,“那,我们就打争上游吧!最后那个人就脱衣服,鞋子袜子什么的统统不算!大家现在都把衣服给穿好,免得到时候一下子就光了!”

    四个人赶紧把外套都给套了上。腿快的何俊毅恨不得冲到更衣室把工作服都给穿上,给徐鲲鹏一巴掌就打了回来。看着这幕,王立彬暗自发笑。

    “我发牌囖!”徐鲲鹏洗乱了四副牌,抽取了一小叠后,挨个发起了牌。可是七分醉意的他手指有些拿捏不稳,发着发着一个不小心,一把牌就散落到桌上。

    “哎呀,徐队长悠着点,还是我来发牌吧!”王立彬连忙拿起那叠牌,整理整理,替他发下去。他的发牌手法娴熟老道,动作敏捷而迅速,一眨眼功夫,四堆牌已经发完,何俊毅出乎意料地打量了王立彬一眼。

    “meimei你坐船头哦,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荧幕前,又一个醉汉在吼着歌。

    “我说你吼得倒挺像个纤夫的,只不过,跟你合唱的‘小meimei’在哪儿呢?”旁边有人拿他开涮。

    醉汉没理他,自顾自换了个尖细的女腔继续往下唱:“小meimei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哦…”

    “喔唷唷!原来你已经不需要‘小meimei’了…”四周一圈起哄。

    ……

    那边在热火朝天地起哄,这边也在热火朝天地争上游。随着一局又一局的结束,一声又一声“脱!”令的下达,这边四个人中的三个早已经脱成了赤膊汉,唯独王立彬还差一点点——在衬衫里头穿件背心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不行不行,我们三个裤子再脱掉就剩裤衩了,就你小子还多件老头衫!老子这局一定要让你把这该死的老头衫给脱了!”徐鲲鹏杀红了眼,指着王立彬摩拳擦掌。

    王立彬哈哈笑了笑,再次发起了牌。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她…”刚才的醉鬼仍在吼着歌。

    牌桌上的四人无心理会起哄的人群,专心打牌。转眼,这一局的上游就已经争出来了。

    “我是10!刚好比你大一点!哈哈我又赢了!”刘青山兴奋地一把掷出最后那张牌,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哎呀,我好热,我还真想脱,可就是没机会脱呀!啧啧啧…”

    “我接风,哈哈…”徐鲲鹏也大笑着扔下手中一张牌。这下,上游跟二游都分出来了,就剩下王立彬跟何俊毅了。何俊毅上衣早已脱光,而王立彬却还剩下件“老头衫”。王立彬看了一眼对桌的何俊毅,只见他苦着副面孔,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手持了一副烂牌。见他这副表情,王立彬心里一阵窃喜。

    “对六。”王立彬扔下两张六。

    “对K。”何俊毅也毫不迟疑。

    “对A。”

    看了看王立彬手中仅剩的五张牌,何俊毅咬咬牙扔下一手炸弹:“四个8!”这么一来,他手中就仅剩最后一张牌了。只要王立彬手里那五张牌里没有能打得过四个8的,那这局王立彬就输定了。

    “噢!老头衫要保不住了…”徐鲲鹏开始摩拳擦掌,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冲上去扒王立彬衣服。

    “呵呵…”王立彬突然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摊出一副炸弹——“四个9。”

    三个人呆住了。王立彬淡定一笑,两根手指潇洒地弹出最后一张牌——3.

    “爱与哀愁对我来说象杯烈酒,美丽却难以承受,点一根烟喝一杯酒能醉多久,醒来后依然是我…”醉鬼口齿不清的歌声传来,夹杂着一群人碰杯的声音。

    乍看徐鲲鹏跟刘青山是喝多了,可胜负揭晓那一刻,便立马精神抖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何俊毅扑倒在沙发,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裤子。王立彬则仍坐在原地,动作慢悠悠地独自洗着牌,饶有兴趣地看着被扒得仅剩内裤的何俊毅的下身,脸上却有一丝别人琢磨不透的复杂表情。

    “快还给我!”看见旁边唱歌的人群中还有几个女同事,何俊毅尴尬得脸都红了,捂着内裤就追过去抓徐鲲鹏。徐鲲鹏一边大叫一边上窜下跳,不小心跟一个女同事撞了个满怀,被这位赤膊汉撞上的女同事一声尖叫,徐鲲鹏手里的裤子也就不自觉掉在了地上,何俊毅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抄起就跑,跑到角落迅速套上了裤子。王立彬默不作声,给刘青山使了个颜色,又对着何俊毅脱下的衣服努努嘴,刘青山会意,赶紧拿起衣服悄悄溜出了门。

    “我衣服呢?你们把我衣服放哪去了?”何俊毅四处翻找。

    此时的徐鲲鹏,已经被那女同事旁边那几位男同事拉过去灌酒了,这边的牌桌上只剩下王立彬一个人淡定地坐着,何俊毅也只有拿王立彬开问了。

    王立彬轻描淡写一笑,耸耸肩。

    “给你藏起来了?快还给我!别闹!”

    王立彬仍是轻描淡写一笑,耸耸肩。

    这第二笑惹恼了何俊毅,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火冒三丈,一把拖起王立彬的胳膊就往厕所拖去。

    王立彬被狠狠推在厕所墙上,至此,他的脸上还流露着胜利者的微笑。

    “笑,老子呼你两哈的!”何俊毅忍不住飙起了方言。他火冒三丈,攥紧了拳头怒视王立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出老千!真以为我喝多了啊?我四个8你他妈就四个9,鬼才相信!”

    王立彬笑得更开心了:“愿赌服输。”

    “你你你!”看着他狡黠的笑容,何俊毅气得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如一头困兽来回踱了几步,他指着王立彬的鼻子质问:“我何俊毅愿赌服输,就是不服出老千!你到底承不承认?还是不是兄弟了?”

    玩也玩够了,戏也看够了,王立彬终于缴械投降了:“好好好,我承认,对不起,对不起…还有,你的衣服都在刘青山那。”

    他总算认罪了,可何俊毅的气还没有消:“快说!你到底怎么变出四个9的?不说我就去告诉他们,看他们不把你扒个精光!”说完他就抓着门把手,仿佛随时会冲出去一样。

    “好好好,我说说说…只不过不方便在这里说,下次去你家坐下来慢慢跟你说。还有…”王立彬突然扑哧一下乐了,指着何俊毅的裆部:“——你的‘前门’也该关上了吧!”

    何俊毅大吃一惊,随即红着脸塞了王立彬一拳。趁他拉拉链,王立彬一溜烟就钻了出去。

    等他们从厕所出来时,徐鲲鹏已经站在前面深情并茂唱起歌来了。“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这正是王立彬拿手的歌。他不禁走向吧台,也想点首歌来娱乐娱乐。就在这时,一本酒水单映入眼帘。无聊之中,他伸出手拿过了这本菜单。

    虽然身处行政部门,可加起来在这里他也上班半年有多了,或多或少也对星辰度假村的酒水价格有点了解。当翻起第一页时,一个陌生的酒名映入眼帘——新品,维福士12年威士忌,售价880一瓶,开二送一。

    “维福士?这个是什么酒啊,怎么没听过?”他不禁问身旁的何俊毅。

    “什么士?”何俊毅凑过了脑袋一瞧,干笑两声,“呵呵,我也不知道。”

    “这种酒长啥样?有客人点过这种酒吗?”

    何俊毅挠挠脑袋,“反正我是没见过这种酒,也没见客人点过。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好奇,听名字很好玩的样子。”王立彬打着哈哈。

    何俊毅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困了,我得回家了。还要去找刘青山要衣服,啊!真烦!”

    老总办公室的里间里,刘青山正衣衫凌乱,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有节奏地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轻轻拧开门,赤膊的何俊毅探了探脑袋,发现了正鼻息如雷的刘青山,推开门走了进去。

    “咦?我的衣服呢?不是说给他拿走了吗?”翻来找去,何俊毅仍是没找着自己的衣服,不禁怀疑起王立彬的话来:“那臭小子不会又在骗我吧?”

    望了望熟睡的刘青山,何俊毅脑筋一转,“会不会被他压在下面?”

    动手在刘青山身下摸索来摸索去,可还是没摸着自己的衣服。这时,眼睛还没睁开的刘青山扭了下身体,烦躁地皱起眉头嘟囔:“烦死了,我要睡觉!”

    何俊毅赶紧问道:“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衣服,衣服…”刘青山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竟然又睡下去了。

    何俊毅急了,大声又问了一遍:“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啊,烦死了!什么衣服,睡觉…”

    望着又睡过去的刘青山,何俊毅无奈地抱住脑袋。他在办公室里四处寻找,又去了所有刘青山可能会去的地方四处寻找,几乎把公司翻了个底朝天,翻得汗流浃背,却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衣服。路过更衣室的时候,他又进去翻找了一边,还是没找到,悻悻地离去了,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还有女更衣室没找——刘青山那家伙喝多了,会不会把衣服放到女更衣室里去了?

    想到这里,赤膊的何俊毅当即就推开了女更衣室的门。

    “啊——”一个半裸女人的尖叫震得他头痛欲裂。砰地带上门,他撒腿就往刚才的包房逃去。

    “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包房内,醉汉仍在口齿不清地唱歌,唯一区别就是这回终于有了个女人一起合唱,也有了两个男人与之一起抢话筒。

    无心理会他们,何俊毅径直走到王立彬跟前,“你们干的好事,刘青山喝倒了,我衣服也不知道给他放哪去了!现在还怎么回家?”

    王立彬安慰他:“别急,他喝多了,还能跑哪去?我去帮你每个地方都找找,真找不着也别急,你不是还有工作服吗?先凑活套上呗!还怕回不了家不成?”

    “我已经每个地方都找遍了,我怀疑是不是给他扔了?现在最要命的就是,我柜子的钥匙还在那件衣兜里呢,不管是撬锁还是找他们拿备用钥匙开锁,都是明天的事了,今天怎么办呢?”

    王立彬也是一筹莫展:“怎么办呢?”

    “怎么办?”何俊毅死盯着王立彬的眼睛,盯得王立彬心里直发毛。突然,何俊毅一声喝令:“脱!”

    晚风习习,繁星满天,初春的夜仍有微微凉意。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方才的喧闹渐渐远去,走在路上,路灯又拉长了两个人半醉半醒的身影。王立彬上身穿着工作服衬衫加西装,下身穿着牛仔裤加运动鞋;何俊毅上身穿着王立彬的大红色外套,下身穿着自己的绿色裤子,二人的装扮十分滑稽。

    “你现在就像块西瓜——红配绿,像块玉。”王立彬打趣道。

    “你以为你就不像乡巴佬进城?我穿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工作服太小了,就这件还稍微大点,那件我只能塞进个胳膊,只能当个护袖穿;这件我好歹还能塞进个肩膀,还能当个护肩穿…”何俊毅拐弯抹角刺挠道,“我说你这小身子骨穿衣服到底是男式的还是女式的啊,你平时在家是不是跟你老婆共穿衣服啊?”

    望着远方的星空,王立彬不知不觉就走神了,酒单上“维福士”三个字,就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维福士”,一种没有人见过的新品酒,一种没有客人点过的新品酒,它到底长什么样呢?他静默不语,若有所思。

    何俊毅凑过脑袋:“喂?不说话啦?不会生气了吧?不就说你穿老婆衣服吗?至于吗?”

    王立彬恍然回过神来,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何俊毅干脆闭口了。突然,他换上了副坏笑问道:“这真不是你老婆的衣服?”

    “老婆你个头!你给我找一个?”

    突然,何俊毅停下了脚步,一脸认真地望着王立彬,脱口而出:“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四个9是怎么变出来的呢!”

    王立彬暗自叫苦:“你还没忘记这事啊?!”

    “你把我害那么惨,我这辈子能忘?快说快说!”

    “好吧好吧,其实呢,我就是把牌藏起来了而已。没了。”

    对这样的回答,何俊毅显然不满意:“不带你这样敷衍人的。快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好吧…”王立彬抬起头仰望星空,眯起眼陷入了回忆。“关于这一招,里面有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从头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