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衣弄影
月影暗,女鬼的哭声仿若夜枭啼叫,听的楼道里一双男女不由的头皮阵阵发麻。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这女鬼带头,整个校园内的鬼叫之声此起彼伏,渐渐连成一片,好似一场鬼夜哭! 可就在这局面变得愈发诡谲之时,距离苏三二人不远处竟响起了一阵婉转动人的低吟浅唱:“短短春衫双卷袖,调筝花里迷楼。今朝全把绣帘钩,不教金线柳,遮断木兰舟。”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好似可以直达人心,听得清清爽爽! 一鬼念能止百鬼哭,霎时间校园里又变得暗暗静静,好似那般群魔乱舞从未发生过一般。 “看来我们这次是遇见高人了!”苏三说罢给了妙竹一个安心的眼神,拉起她的说走进310室。 才走进教室,却见一处好大的明堂。明堂中一袭青衣,脚踏莲华,袅娜起舞。在听那空灵的嗓音再度响起,却只一个字:“坐!” 苏三这次倒是一改方才的大马金刀,变得异常乖巧,他规规矩矩的搬了两把椅子,拉着妙竹一齐坐下。 “公子倒是伶俐!”那青衣说着转过身,端庄而优雅的走到二人近前,轻轻巧巧的坐了下来。 “曲中最见真性情,先生能将韵白念至如此,想来也必是那中正大义之人!”苏三恭谨的说道。管女子叫先生,若换成一般人大约早就误会了,幸好苏妙竹也是自幼熏陶,却不会有这等尴尬。 那青衣微微颔首,对于面前这男子的见识也升起一丝欣赏,随即目光落到苏妙竹身上,登时眼前一亮,掩口惊呼道:“天可怜,怎生的如此妙人儿,早生千年却教那越女也失了颜色!” 虽一直受家族熏陶,但苏妙竹大半还算是个现代女子,对于此等拿腔拿调的言语并不是全能听的明白(不是听不懂那些词的意思,而是对于戏曲变音后说的是什么字听不懂,就如我们如今很多人听不懂方言一般。)倒是苏三心细,为她解释道:“先生是夸你比那四大美人中排名第一的西子更美呢!” “妙竹蒲柳之姿,当不起先生一赞。”得苏三提点,她连忙起身施礼道。 “苏家丫头,照烛公子可还安好?”青衣此时已然勘破了她的身份,故而才有此问。 苏妙竹见对方竟询问起自家太爷爷,不由暗暗一惊,再一细想当下了然,于是乎她连忙起身,轻轻叩首,将晚辈里行了个周正,才开口道:“妙竹见过前辈,劳前辈挂怀,老祖祖如今十分康健!” “这是怎么说的!丫头万万不可如此!”青衣连忙起身搀扶,好容易将眼前的丫头扶起,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个镯子,拉着她的手替她戴上,柔声道:“独山小品,值不了几个银子,只是别笑我出手寒酸。” 如此礼物是不好拒绝的,苏妙竹此时又要磕头,却被青衣一把拉住,嗔怪道:“你这丫头哪都好,就是这礼数太多。女儿家身子精贵,可不比那些那些粗野汉子,今后可不许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说着还聂了苏三一眼,似乎对那家伙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微有不满。 苏三见她瞧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说道:“我与前辈并非同道中人!”这所谓道不交则礼不同,尊一声前辈是对于长者的恭敬,至于见不见礼那就必须要看交情了,毕竟人不可能走在大街上见到一个比你大的就磕头行礼吧?当然如果你打算日进斗金这个活儿还是可以考虑的。 青衣听了他的话不由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不由好奇,她却是从眼前之人发现了灵气波动不假,可仔细探查之后却一无所获。正常来说不论一个人修炼的哪家功法,都会有一定的气机节点,运行轨迹可寻。可眼前这人非真非灵、非武非儒、非道非禅,却偏偏有一身不错的本事,这叫人如何能想得通顺?几经探查无果,青衣忍不住奇道:“小家伙,你这本事是跟谁学的?” 问起这个问题,苏三就尴尬了!他是有个师父,可以说自己明阴通阳的手段与他有关,可那些凭良心讲对他的帮助连一CD不到;王后卿王大哥却是教了他不少,不过那都是打架的本事,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榜样的作用;自己的东方神鹿之舞算是一门不错的本事,但那也是他半偷师,半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与之前那些诸般本事相比,他反而觉得自己的性格对他的帮助是最大的!可那也是打小混迹市井磨炼出来的…… 可人家都这么问了,也总不好随便搪塞过去,于是敛袖正襟道:“家师高阳公,但小子一身所学却是来源驳杂,不值前辈一哂!” “高阳公、高阳公……”青衣不断念着这个名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她的瞳孔猛然一凝,惊呼道:“公羊高?你师父是公羊高?” 苏三是知道你一个名叫公羊高的人,那个人还著了一部奇书,名曰《春秋公羊传》,可那位老先生是几千年前的人物了。与他那个邋里邋遢的鬼差师父可没半毛钱关系!只是看到眼前这位青衣前辈的吃惊表情便觉得,她十九是猜岔了,不由开口解释道:“我师父是名鬼差,前些年寿数尽了,现已不在人间。” 青衣明显比眼前这毛头小伙知道的更多,这个世界所谓的鬼差基本都是前辈大能游历人间时兼任守御之责,换言之就是寻常人根本就没这个资格。至于公羊高是何许人也?现在的修真界或许知之甚少,可对于从小便熟稔历史的她们这一代人,可是都清楚的知道,青涯山第三代家主之名正是公羊高!青衣现在很庆幸啊,幸亏她方才没有特意拿大,要求这眼前的小伙子对他执晚辈礼,以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那么做可是要挨雷劈的!因为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话,青涯山传至如今,历经百代,按辈分来说自己应该叫他…… 她不敢想了,毕竟这般年纪的鬼早已识得轻重。“你师父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赞一句便揭过了话题,询问道:“小家伙,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目的?” 这一次苏三却没有答话,而是询问道:“前辈可否告知,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青衣对此倒不以为忤,而是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讲述了充满灰色的历史。 就在70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举世瞩目的大战,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的淞沪会战。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双方浴血缠斗,累积投入的兵力也达到了百万之巨!而三个月不计代价,舍生忘死的拼杀造成的结果就是,累积伤亡人数超过了令人恐怖的40万!其中20万人彻底的留在了这里,而如今的这片土地就是他们曾经驻留过的地方! 听着青衣讲述那段历史,苏妙竹不由得簌簌的落下了泪水,苏三也是将一双拳头攥的发白。由于亲眼见证过那个年代所发生的事,她的讲述也就好似让人再一次经历了那个破碎、挣扎、痛苦到令人发狂的时代。 十五年后的中华已然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那时有为留洋归国的教授看中了这里,说是要在这里办大学。那是个举国经济的时代,许多事只要有人提做起来都不会有太多难题。于是乎美丽的校舍很快就建了起来,年轻有为的教师,朝气蓬勃的学生,很快就成了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学校竣成的一年之后,就经常开始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先是有女学生说自己半夜被人猥亵,随后是有人跳楼,再然后是食堂仓库莫名其妙失火烧死了一名赶来救火的门卫。 那是一个打倒牛鬼蛇神的年代,没有多少人会接受那些所谓的封建迷信的思想,即使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封建仅限于马克思给欧洲曾经的社会形态的定义。于是乎几个提议找人来看看的人被打倒了,青衣就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之一。而那一次她也只是想给死去之人演一场戏!
苏妙竹不知何时已然乖巧的坐到了青衣的身边,拿出手帕为她擦拭那眼角渗出的泪滴。只听青衣幽幽一叹说道:“在这里的这些年,我虽走不出这间教室,却也能役使几个小鬼去打听一些消息,这许多年下来却也有了些眉目。” “晚辈洗耳恭听!”苏三正色道。 “有人说当年那个主张修建学校的教授,当年不过是逃亡海外避祸的一名道士!当年的华人在海外地位都相当低,贫苦的生活让他听到祖国光复的消息后就立即回到了国内。那时候作假容易,随便编造一份没人听过的野鸡大学的经历,也就没什么人怀疑他的身份。你也知道那些游历江湖混饭吃的道士最擅长的就是嘴皮子功夫,没想到一番唇舌搬弄下来诺大的一个学校就真被他忽悠成了!” “他一个假道士为何有如此野心?”苏三不解道。 “他原本建这所学校的时候的确遵从了五行易理,这也是学校刚开始的第一年并没有出问题的原因。可一个人名利双收之后心思也就多了,尤其是他那样困苦半生都郁郁不得志之人,他竟想通过滋阴养煞来帮助自己修炼长生之道!”青衣恨恨的说道,不是那个贪心不足的道士,她又何至沦落至此? 这一下苏三全明白了,只是仍有些好奇那道士的结局,不由再次询问道:“那道士最后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不自量力的去养鬼,结果被自己养的鬼反噬,将他整个人都给吸干了!”青衣满是不屑的说道。 “是她么?”苏三说着指了指隔壁。 青衣点点头,小声道:“她叫平木花子,当年是随着父亲平木四郎一起来中国的一名学生。淞沪会战发生后,有不少身怀死志的士兵去刺杀RB人,她便是死于一场刺杀,那一次对方的目标是她的父亲。后来那道士找到了她,想通过她的怨念去聚集阴气,结果她强大了之后却先杀死了那名道人。在这里别的鬼我还震的住,至少他们都还没有闹出人命,而她我却是没什么办法!” “前辈,那边那位呢?”苏三说着指了指第五教学楼的方向。 青衣摇摇头,赧然一笑道:“他也比我厉害,只是他应该不是个坏鬼,毕竟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做过坏事。” “如果我有办法让所有的鬼一起围攻她,前辈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苏三一脸真诚的问道。 “那是自然,弄影楼虽都只是戏子,却也并非无义之人!”青衣微笑道。 这一次苏三拉着苏妙竹一齐向着青衣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念声袅袅,青衣款动,迷了情人眼,痴了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