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光掩埋的秘密
夜又深了。 风雪也渐渐安静下来。 不过，有一大片铅色的乌云恰好挡住了月亮。 眨眼间，一阵阵夜色笼罩在云般若与香妃的周围。 幽水变缓，除了香妃穿弄衣裙的细微动静，隐约间只能听见冬虫的低吟浅唱。 诡异的气氛早已打破两人之前的尴尬，随之是一股浓重的杀意弥漫开来…… 咻！ 忽的，云般若连忙走出茅屋，只见有数道黑影从天边飞来。 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七把高矮不一的黑伞，七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官员。 而在这七把黑伞中间，有一把彩色油纸伞在这暗白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夺目。 伞下则是一双洁白的长靴，一身华贵的官服，一张带着骄傲气的美丽脸庞。 只见她脚尖轻轻一点，如轻灵的燕子，在这千山夜雪中信步走来。 此人竟是一位修为高绝的贵气女子。 这些人是天月司的官员，云般若清楚的记着，就是这些官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押入狱中。 “你就是大云帝国的质子？”女子的声音微冷，丝毫没有刻意感，显然早已习惯了用这种语气说话。 云般若暗暗瞥了一眼茅屋窗口处，那里只显露香妃衣裙的一角，看得出她决定要保持沉默。 见香妃做出如此正确的选择，云般若安心下来，平静地说道：“我便是，不知瑾姑娘找在下何事？” 瑾姑娘？沐瑾儿从没想过自己除了瑾司首这个称呼外，还有人叫自己瑾姑娘，这倒是很有趣儿。 但她瞟了一眼云般若后，见对方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悦道：“你怎会识得我？” “在下并不认识你。”云般若依旧很平静，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沐瑾儿故意翘了翘手中的伞，让那娇美的面容完全呈现出来，就连她头顶那支当年女帝还是天后时赐给她的九星簪也可以隐约瞧见。 随后问道：“那你为何知道是我？”这是一种极其威严的语气。 云般若又一次打量着她，耐心应道：“能够号令天月司七个官员，并且如此年轻漂亮、修为又高的，想来也只有瑾姑娘了。” 在某些时候，他还是会说一些很漂亮的话。 但沐瑾儿并没有任何欣喜，甚至有些不悦，作为大幽帝国最年起的女官，还是女帝最为宠幸的臣子，这种奉承的话听得太多了。 而且被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夸赞，着实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并且对方还是大幽子民不待见的大云质子，这更令她不喜了。 若不是为了传达女帝的旨意，她决然不会在这灵气鼎盛的夜晚，不去修行，却顶着风雪来到这里。 云般若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确定这场阴谋是不是天月司策划，只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恍惚间，沐瑾儿感知到不远处有一丝不弱的灵力，而且还闻到茅屋处飘来的清美香气，以她谨慎的作风，自然要探个究竟。 她轻轻地迈动步子，向茅屋窗口处走去。 云般若瞧着对方的举动，放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觉间生出汗水，似乎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还未等沐瑾儿走到窗口，一道美丽的倩影便走了出来。 众人细细一瞧，竟是昔日艳绝幽都的香妃。 不远处的七个黑衣官员皆是一惊，但沐瑾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当闻到如此清美的香气时，她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衣衫不整躲躲藏藏的香妃真的好笑。 她象征性冲着香妃缓缓一礼，说道：“不知香妃娘娘驾到，瑾儿还真是有些意外。” 如今的大幽，是天月女帝的大幽，沐瑾儿自然没有把香妃放在眼里。 香妃面带笑容，并不在意。 曾经她是幽帝的宠妃，如今她只是九公主的养母，自然会摆正自己的身份。 两女到是神色淡然，一旁的云般若却不那么轻松，香妃的回答可是关系到他的命运。 而且他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如果这场阴谋是天月司策划，那便意味着自己要面对那个女人，那个大幽帝国最可怕的女人。 雪落无声，众人不语，天地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沐瑾儿见香妃不说话，也不着急，她灵动的眸子在两人间随意打量，不禁遐想翩翩。 她诡异一笑，又冲着香妃说道：“听闻香妃娘娘的品味素来高雅，不知为何喜欢这简陋的茅屋？” 这是赤裸裸的质问，她显然猜到了两人之间有猫腻。 云般若眉头轻皱，那双灼人心魄的眸子盯着一直沉默的香妃。 面对云般若的目光，香妃却偷偷冲他一笑，之前紧锁的眉头此时已舒展开来，似乎对那件犹豫不决的事情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她望向沐瑾儿，展露着昔日香妃的风姿，认真说道：“我不是喜欢这里，只是恰好路过。” 这个回答云般若比较满意，沐瑾儿却有些不喜。 所以她马上回道：“幽都难得有如此大的风雪，香妃娘娘难道不远万里来赏雪？” 这话说的很刻薄，幽都很大，但公主府到这茅屋的距离也不过十几里远。 “瑾儿姑娘说笑了，我只是路过这里，暂避风雪而已。” 看着香妃自信的表情，沐瑾儿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香妃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幽水旁，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沿着幽水逆流而上便是天地陵，离先帝的祭日越来越近了，我想提前去拜祭。” 她的话说得很动情，也很有道理。 沐瑾儿当然知道那数万人的祭日，只是没有人愿意提起，因为那段历史让人很痛苦。 三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各怀心思。 终是香妃率先发难，她冷声道：“如此大的风雪，瑾儿姑娘也想到这茅屋里坐坐？” 这是送客之意，如果天月司的官员就此离去，云般若入狱的命运就会改变。 但是，云般若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悦，因为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 面对香妃的回答，沐瑾儿确实没有反驳的理由，但面对香妃的挑衅，她却有还击的方法。 她眼里闪烁着笑意，微嘲道：“香妃娘娘到自己女婿家坐坐，确实与我这个外人无关。” 语出惊人，云般若有些不解，香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沐瑾儿见香妃难看的表情，很是畅快。 她走近几步，大声说道：“大云质子云般若接旨” 女帝口谕：“神州大地，风云四起，为对人族安定尽一份力，大幽帝国与大云帝国修千年之好，经与云帝商议，大云质子与大幽九公主永结连理，择日完婚。” 静，安静的可怕，只有沐瑾儿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香妃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云般若不解的神情愈加浓重。 他要静下来认真想想，真的有许多事情要梳理清楚。 沐瑾儿带着俯视的目光看着他，重复道：“大云质子接旨。” 云般若没有下跪接旨，甚至没有看沐瑾儿一眼，只是自语道：“为什么？” 沐瑾儿不耐烦道：“你听不懂话么，为了人族的安定，你居然能娶九公主了。” 因为七年前的事情，她很不喜欢大云的人，出言讽刺理所当然。 忽然，云般若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香妃，又死死的盯着沐瑾儿，仿佛要把两人看穿。 很快，他冷漠的表情化作温和的笑容，似乎发现了很重要的秘密。 他对沐瑾儿认真说道：“你错了，女帝并不是为了人族的安定。” 沐瑾儿的神色变得很不善，觉得对方可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女帝登基七年，大幽早已安定，并不需要联姻这种方式稳固政权；即便要联姻也不应该是与大云，五大帝国中，大云并不是最强，况且两国之间还有化不开的仇恨。” 沐瑾儿愣愣的看着他，很期待云般若接下来的话，有些事情她也没有看明白。 云般若犹豫片刻，终是说道：“就算大云与大幽真的联姻，也不该是我这个质子与九公主，这是在引起众怒。”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但大家都懂，这是在引起众怒，可能是为了挑起战争。 “但是为什么？” 云般若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沐瑾儿看着云般若的眼神多了一丝光彩，上能观天下事，下能察其薇，这个少年真的很不简单，只可惜…… 她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云般若问的为什么另有他意。 他的第一个为什么实则是问香妃，她是九公主的养母，但是她为什么？ 他第二个为什么是想问大云帝国的云帝，为什么要认可这样荒唐的联姻？ 沐瑾儿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他有非一般人的见识，但终究是个普通人，终究是大云人。 见对方依旧发呆，她不悦道：“大云质子云般若接旨。” 但云般若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飘落的雪花。 沐瑾儿觉得对方是故作姿态，明明是一个普通人，装什么世外高人的样子。 她出言嘲讽道：“你只是一个还未开窍的普通人，能够娶九公主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难道你还不愿意？” 云般若神色淡然，没有理沐瑾儿。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眸子里装满了怀念。 西雪城啊……不知此时是否也下着如此美丽的雪。 还有，她…… 云般若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当世界背弃自己时，身边只有那一道紫衣倩影。 她的眸子如穿越星空的天河般清澈，她的身姿比风中的柳枝还要灵动。 不知七年后的她长得什么模样，一定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吧，而我还能再见到她么？ 突然，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大声回道：“是的，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