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葬父

    火车开始启动了，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从上海开往岳阳的普快列车。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张家和，一个其貌不扬的大龄男青年，今年二十九岁，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

    一想到年龄这个问题，张家和低低的叹了口气，人生真是惆怅呐，岁月饶过谁？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七年了，可是一事无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跟以前的大学同学、高中同学都不敢联系了。因为他还要脸，还有一丝的自尊心。所以他玩起了人间蒸发，和外界基本不联系了。从大二开始，他的QQ就很少和熟人聊天，你说那微信呢？抱歉，他都快忘了还有微信这个聊天工具。

    张家和在外漂泊了七年，整整五年没回家了。在他刚毕业的第一年，他在他所读的大学所在地武汉，月工资不到两千，每个月别说存钱了，连吃饭都有问题。

    忘了介绍，张家和念的是一个三本大学，就是学费是一本二本学费的三四倍的那种独立学院。

    当初他家人让他复读，他却嫌高三太苦，坚决不愿意重读，挣血汗钱的父母也没有为难他，他也就如愿以偿去大学报到了。

    毕业第一年，过年回家。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们在一起晒自己的年收入，张家和参与了第一次就只能猫在家里了。因为他……丢不起人！他发现初中没毕业、高中没毕业的发小工资比他好多了，基本都是他张家和的两三倍，混得好的都买车、结婚、娶了漂亮妹子了。

    张家和各种羡慕嫉妒恨，可是他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个社会怎么说，只要你愿意干，工作还是大把有的，但是好工作就要看能力和运气了。

    张家和算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却是典型的眼高手低类的人，所以他这种人是注定混不开的。吃香喝辣的生活，自己脑补一下就行了。但是想要在现实中来几次，张家和看着银行卡显示99.62元，妈蛋，想取出来还得用支付宝往里头转几毛钱。这个月的房租还得向大学死党开口借。

    张家和生活得憋屈，但是这就是现实，他得接受。

    火车在安徽境内停了下来，刚刚从一个长长的隧道里边钻出来。两边都是低矮的山，还有不怎么好看的树和一些破破烂烂、漂漂亮亮混搭在一起的农村小洋房，真心不怎么协调。

    现在是九月中旬，车上的人特别多，虽然开了空调，但还是燥热难当，张家和在心里骂了一句草特么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在骂谁，但是感觉心情缓和了不少。

    车上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张家和却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父亲在前几天病危了。张家和在外边没心没肺好几年，三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没有回来，现在他不得不回家里了。

    父母五六十岁的人，年纪算不老，可是赚的都是辛苦钱，积劳成疾，身体在这个年龄就垮了。

    张家和在火车吸烟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在心里不停骂自己是魂淡，不是东西，如果他有出息，如果他能挣大钱，让父母过得好一点，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身体，吃药调养，他的爸妈现在会活得很健朗、快乐，看他娶个媳妇，给他带儿女。

    可是这都只是如果，而这是一个三次元的现实世界，是没有如果和幻想的。

    他只是一只单身狗，而且是那种没什么积蓄的，如此，他应该算是非常可怜的单身狗，他没钱，没房，没好工作，是一个标准的“三无”人员。

    对了，他现在也没有工作。那个低端的破工作，比食之无味的鸡肋还不如，辞了也罢！

    火车又开动了，一路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张家和终于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家乡——岳阳市。然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转车两小时赶往自己的小山村——张家村。因为他爸病危，怕是快不行了，现在他是回去看把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父亲最后一眼！

    回家的心情忐忑不安，张家和内心百结，没有中学时放假回家的激动心情，现在有的只是忐忑，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回家，若是衣锦还乡该多好，张家和，这个没用的男人，只能在心里骂自己真不是东西！活在世上简直是浪费空气粮食！

    张家和回到了家，真不知道那几天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自己就像是行尸走rou一般，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在他回家的前一个小时，他看起来苍老不已的父亲还是没等到他，见上最后一眼，合眼撒手走了！

    张家和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百毒不侵，用厚厚的伪装、麻木保护自己，可是当他看到父亲熟悉的面容、惨白被病痛劳累折磨不成人形的身体时，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趴在父亲的病床前痛哭流涕，久久不止，世上最爱自己的双亲都走了。张家和只觉的没了，什么都没了……

    在亲戚和村人的帮助下，张家和披麻戴孝把去世的父亲送上了山，下棺安葬。

    张家和，早已是亲戚和村人眼里的不成材、典型的反面教材。张家和忍受着各色人等的不善眼神和围在一起谈话。张家和真想把自己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做一只鸵鸟。

    他不想看这些人的眼神，也不想听他们说话，但是他却抬头不见低头见，左耳不听右耳进，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甚至是幸灾乐祸，等等。这些眼神，张家和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说的话，见到张家和过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但是有些话语不可避免钻进张家和的耳朵。

    张家和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羞耻心，如果他还有羞耻心，被扒拉出来无情地鞭挞，塞进稻草再用鞭子狠狠地抽。

    张家和痛苦万分，恨不能死去，但是这些人所言说的都是正确的，他无力反驳，他就是一个失败者，彻底的废物。自己拿什么堵住悠悠众口，让他们不用行为言语伤害攻击自己。

    张家和行尸走rou般地活了两个星期，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内心可以这么强大，居然没死。

    亲戚和村人都散了，日子又变得宁静。

    张家和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干什么也不想做点什么。他是一个废人，这么多年了，张家和也放弃了自己。废了就废了，自己本来就是废人一个，虽然不怎么甘心，但是也只能认了。张家和也不想再努力奋斗了，太苦太累，还挣不了几个钱。

    张家和躺在床上望着白白的天花板，胡乱想了很多，虽然这些天受不了亲戚和村人的眼神和话语，但是他们毕竟帮自己安葬了自己的父亲，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想到这，张家和对亲戚和村人还是心存感激的。

    张家和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张家和按亮手机，晚上七点半，卧槽，自己一睡居然又睡了七个小时。昨夜他也是有睡觉的。

    张家和看着黑咕隆咚的夜，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