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施救
陈伯在莫家主管绸缎铺生意，常年跟船到江南采买进货，所以这次去湖州莫四老爷才会特意找了他来做船上总管事。 在以往行船中，陈伯不止一次见过溺水而死的人。此时他见地上的人肤色青白，呼吸闭绝，情知已是凶多吉少，正自十分惋惜中，听到莫少璃的话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地抬起那人的头肩。 瘫软在地的阿泽听到说主子有救，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几乎同时抬起了主子的双腿。 陈伯在前带路，阿泽在后跟随，向离甲板最近的客舱奔去。 “姑娘！那人……您不能……”雪鸢和青橙早被地上那人怪异的面具和惨白的唇色吓得六神无主，都觉得他一定是死了，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可是见姑娘不但不害怕，居然还要去救这个死人，话便都说不完整了。 莫少璃顾不得对二人解释，提着裙裾追了过去。到舱里后，陈伯和阿泽已把人平放在地。 见她进来，陈伯问道：“小姐，要如何救他？” “陈伯，你先出去。”莫少璃蹲下看地上的人。 大周朝礼教森严，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以此人眼下的状况，如果要全力去救，接下来她要做的何止是同席……陈伯怕是宁可看着这人死也不会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如果指挥陈伯和阿泽施救，人却已等不得。 “小姐，您让老奴……出去？”陈伯看了看莫少璃，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刚才只顾想要救人没有时间多想，此时回过神来却有些不确定起来。他是莫府的家生奴才，看着七姑娘出生长大的，这些年来他从未听说过七姑娘会医术，况且七姑娘才九岁。 刚才他怎么稀里糊涂的把人抬了来呢？ 现在姑娘竟还要赶自己出去…… 陈伯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再看看站在一边发呆的阿泽，神色迟疑。 如果可以，莫少璃不是不想把阿泽一道赶出去，免得等下他大惊小怪，回头还得想办法封他的口。 可是她虽然嘴里说能救，心里却没有十成的把握，须得把阿泽留下来做人证，以免万一地上的人没有救活，被他反咬一口说自己害死了他主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年龄，要独力救人也难。 权衡之下，莫少璃不打算撵走阿泽。 “陈伯你先出去等着，很快就好！”莫少璃语气虽然温婉，却不容置疑。 时间紧迫，地上的人经不起耽搁了。 陈伯看着莫少璃严肃的小脸，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雪鸢和青橙也随后跟着追了进来，见莫少璃居然把陈伯撵了出去，便都愣住。 莫少璃对她俩说道：“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答应，任何人不准进来！” 雪鸢这些日子慢慢摸到了姑娘的新脾性，姑娘自清醒后性子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主意却越来越大，连紫萱都奈何不得，自己自然只能听着，便扯着青橙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舱门。 阿泽先前听到自家爷有救，便什么也不顾的就跟着陈伯抬了爷来，这会儿见说要救爷的竟是一个小姑娘，不由又灰心起来。他虽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这么顶点儿小的的姑娘，怎么可能救爷？ 看着爷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毫无生息，他心都凉了，颤抖着手伸向爷鼻下。 却不防被莫少璃劈手打到一边：“先松衣物！”说着已伸手扯开地上人的衣领，又去松他腰带。 “你要做什么？”阿泽大惊失色。 “还能做什么？救人！”莫少璃又去拽那人脸上的面具，扯了两下却拉不下来。她也没耐心和时间去研究其中的机关，便放弃取下面具，用左手按住他的额头，右手托住他的下巴，向口鼻中查看。 好在他的面具是用不知什么皮做成的，质地柔软，富有弹性，虽然略有不便，却也勉强能检查。 阿泽见状跌坐在地。 这是沈家三爷！沈三爷！三爷！ 她，她，她竟然扯三爷的衣服！拽三爷的面具！扒三爷的鼻子嘴巴！三爷醒来后若是知道…… 自己肯定得先去死一死！ “口鼻干净，说明溺水不深，但他为什么会昏迷呢？”莫少璃自语道，看着他修长高大的身躯，便有些发愁。 要想把他反转过来趴在自己膝盖上控水实在有难度！ 时间却不容耽搁，只顿了一下，莫少璃便飞快的挪过去跪在沈三爷身侧，双手交叠按压他腹部。 无奈她实在身小力弱，只几下便已累气喘吁吁，却什么也没按出来，眼角瞥见一边厥倒的阿泽，对他招了招手道：“过来接着按！按到吐水为止！” “你……”阿泽见她翻过来折过去的扒拉三爷早已惊怒难忍，现在她居然让自己也帮着折磨，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想不想救你家爷？想救就按！按这里！这里！”莫少璃哪有时间和他计较，直接指了位置给他。 阿泽有心抗拒，但想到爷的命在人家手里，便不得不屈服。虽然他不怎么相信这个小姑娘真的能救三爷，可是眼下除了相信她，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咬着牙过去跪在三爷身边，用力按压。 莫少璃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 阿泽按了十数下后，沈三爷终于开始吐水。 人却仍然没有醒过来。 见他吐水，莫少璃松了一口气，探手摸了摸他胸口，还好心脏有极微弱的跳动，正担心自己力气不够无法心脏复苏。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眉头却皱了起来。 明明已经吐水，气息怎么会越来越弱？！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会窒息而死。 她看了看还在按压沈三爷腹部的阿泽，指望他恐怕是不行！一时很难教会，时间上也赶不及。 可是…… 莫少璃扭头看了看关闭着的舱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如今这般状况，为了救人一命，自己也只能拼了。 莫少璃让阿泽停止按压，她跪在三爷头旁，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捏住他的鼻子，低下头把嘴覆在他嘴上，用力吹气，吸气，再吹气…… 她在这里心无旁骛的忙着救人，憋得小脸通红。 旁边已经被她惊了数惊阿泽，这次真的要厥过去了。 这，这，这什么情况……这姑娘虽然还是小姑娘，可她再小也是姑娘啊！三爷是男的！男的！男的！ 阿泽顿觉不用等爷醒来，自己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他正自三观凌乱中，却忽的听见自家爷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阿泽瞬间从晕厥恢复神智，扑到沈三爷脸前：“爷，你活了？” 莫少璃见人终于有了声息，心头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做深呼吸：“应该，活了吧。” 阿泽觉得自己身为三爷的贴身小厮，见识自然应该十分多广，但在他渊博的认知里，除了去年爷跌落湖中昏迷了一天后还能醒过来外，别的溺水没有了声息的人就没见过再能活过来的。 三爷果然厉害！ 这小姑娘也厉害！ 上次爷落水请了一屋子的太医和名医，硬是折腾了一天才把爷弄醒，这小姑娘就那么……那么……亲了爷几下，爷就醒了…… 阿泽看莫少璃的眼神顿时由先前的惊怒，惊悚，变成了满满的敬佩。 莫少璃没有心情去研究他的神色转换，正忙着想如何善后。刚才她在众目睽睽下让把人抬了进来，还把众人都关在了门外，这会儿还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呢？自然是越快出去越好。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盯着正盯着她看的阿泽：“你，刚才的事不准告诉别人！不——准——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否则……否则你家爷一定会再次落水！……若有人他是怎么醒来的……你就说……我教了你用按压的办法救醒的，然后……没有然后了！记住了？！” 这……这也太狠了！ 她怎么知道我家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 阿泽看着莫少璃的眼神又开始惊悚，哪有敢不听的，连连点头应下。 见他答应，莫少璃不再耽搁，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饰，正了正神色，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