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什么代价
萧然叹了口气道：“就像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北堂对任何人有过不同，以为他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一样，直到今日，看到他对你这般不同，我就知晓，他并非是个无情之人，”他顿了顿，接道：“可是盟主他...我从没见过这般杀伐果断，冷血无情之人了，就像许多年前一样，他无论是当初的九重圣尊，还是今日的魔尊，都不像是个有心的人。” 苏挽汐闻言，发怔了片刻，脑海里，却浮起无数画面，她曾与君凌天朝夕相伴，纵使知晓他纵使一副尊贵而冷漠的面孔，但私下对她却是极尽疼爱和包容的，而没想外界对他的认知居然是这般。 虽然曾经种种带着太多谎言和目的，但她始终不信他真的是一个无心无欲之人。 夜越来越深，陷入沉思的苏挽汐许久都没有说话，萧然的神情露出些许抑制不住的期待，遥遥看着天际，苏挽汐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直到天际亮起血色光芒，远远的传来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颤，苏挽汐这才震惊的站起身，向着异动方向看了过去。 血色光束从黑暗中升向半空，如同一只巨大的血手，想要从地狱之中挣脱，随着光芒照亮了半边天际，剧烈的震颤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响彻天地。 苏挽汐心底的不安伴随着这样大的动静愈发强烈，她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萧然，大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然看了她一眼，思忖了片刻之后，笑道：“如今妖王之心已经成功祭了出来，我带你去看看想必也没事，纵使九重圣宗的人来了，也不能怎样了！” 说着，他伸出手，随着灵力波动，苏挽汐只觉得身上一轻，紧接着，她便被萧然带着飞出结界，萧然在前，她则跟在其后御风而行，眼见此时已经深夜，而浑天盟内无几乎所有妖族都齐齐望着天边欢呼雀跃。 苏挽汐说不出心中心情，一心只想立即去看清那方境况，随着震动逐渐平息，光芒逐渐消散，她愈发不安起来。 越来越近了！ 分明在微弱的光芒指引之下，天色的昏暗根本难以辨别视野，但苏挽汐却凭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息肯定着心中推测。 果然，随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苏挽汐立即就看清了脚下蜿蜒而去的忘川河竟被血色染红。 诡异的血色河流延伸到远方，苏挽汐第一次看到了忘川河的源头，也第一次看到这样恐怖的场景。 近千尸首堆积在湖泊两岸，所有的尸首都被割破了咽喉，鲜血尽数流入湖泊之中，而这大漠之中的湖泊，正是忘川河的源头。 湖水已然是一片血色，血色之内，吞吐闪烁着幽幽光芒和看不懂的符文，寂静的大漠，无人知晓这里到底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屠杀。 苏挽汐终于知晓那些被秘密抓入北漠内的凡世百姓究竟去了哪里。 她浑身忍不住颤抖，强压着作呕的欲望，飞身来到河畔伫立的那道身影旁。 北堂胤麒有些意外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苏挽汐，他的唇角牵动，淡淡道：“你来了。” “这个，就是你们瞒着我要做的事情？”苏挽汐颤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和指责。 “这些人本就是凡世的死囚，迟早也是要死的，”萧然翻看了脚边已经死透的尸体，不以为然道：“况且这些人都是被断了心脉之后放血，也不会有太大痛苦的。” 苏挽汐浑身一抖，眼眶泛红的看着北堂胤麒道：“这个是祭出妖王之心的代价？” 北堂胤麒沉默点头，苏挽汐向周遭看了一眼，寒声问道：“君凌天呢？” 北堂胤麒眉头一紧，不打算回答，他的目光凝视着湖面，似乎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我问你，他在哪？！”苏挽汐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北堂胤麒的衣领质问，萧然见状连忙推开了苏挽汐道：“盟主自然前往湖底夺取妖王之心了，你想见他，等着就好了！” 苏挽汐看着北堂胤麒，见他依旧没有答话，想来是默认了，她看了一眼平静却诡异的湖面，一咬牙，猛地飞身向着湖面中心处的闪光处飞去。 “小汐！！”北堂胤麒这才有了反应，大惊失色的欲上前阻拦，岂料萧然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道：“内里情况尚且不明，你们都去了谁来解决麻烦？！” 随着萧然的声音落下，苏挽汐的身影已经沉入湖底，北堂胤麒脸色发白，紧接着怒意横生道：“谁让你带她出来的？！” 萧然后退了几步道：“她始终都是要知晓的，就那倔劲，你以为能瞒多久？” 狭长的眸子泛起冷意，北堂胤麒幽冷的目光使得萧然忍不住浑身一抖，紧接着，北堂胤麒冷冷道：“将所有人通过密道转移出去，用狐族幻术隐藏好身份，千万不要被发现！” 萧然犹豫了片刻，似乎并不想离开此处，但随着北堂胤麒的目光愈发寒冷，他连忙躬身道：“是！” 北漠大地，响起风声，风里是呼啸着的血腥，北堂胤麒站在风里，却觉得天地异常静谧，这风声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警告，令他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而苏挽汐，自跳入湖中，便发觉自己周身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着身子不断下沉，这股奇异的力量还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想要钻入自己的身体，而纵然自己做着无力的抵抗，却依旧发觉自己的意识不断模糊，生命力似乎也被这股力量抽取吸食。 直到自己似乎沉到了湖底，周遭冰冷的湖水犹如退潮了一般放开了自己，苏挽汐这才睁开双眼，猛然间发觉自己居然能够呼吸了。 她惊异的站起身，先是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身子，复又抬起头向上看去，随着微弱的光芒，她惊奇的发现，那些水居然纷纷浮在她的头顶。 这到底是一方怎样的天地，君凌天又去了哪里？ 看不到边际的湖底被深沉的黑暗包围，除了从湖面之上落下的微光，让她无法分辨方向。 茫然的朝着一个方向行走，她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淙淙水声。 微弱的光芒从那个方向传来，苏挽汐脸色一喜，原本害怕自己走错方向而浪费体力，此时终于找到一丝线索，她也顾不得其它，凝聚真气，御风向着那方飞去。 随着光芒越来越亮，苏挽汐终于在这边黑暗之中找到了君凌天。 只是在他们眼前，伫立着一座巨大似宫殿一般高的骸骨，而光源是来自骸骨口中，自光源处，涌出大量的水，而这些水居然没有落下，反而顺着上方，向着湖面涌去。 难道，这个就是泉眼？ 再观这座巨大的骸骨，其形状似是虎狼，巨大的犬齿和尖锐的爪子似乎昭示着骸骨的主人，就是曾经叱咤妖族的妖王。 难道，妖王之心，就在泉眼里？！ 君凌天察觉到她的到来，转身之际，他的脸上也浮起惊愕的神色来。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惊愕过后，君凌天的心底升起怒意，原本就希望苏挽汐身陷险境，百般阻挠想要让她彻底远离自己，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相遇。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动，苏挽汐压抑住心底想要靠近他，拥抱他的心念，低声苦笑了一声道：“你是担心我是子桑若然派来的人，还是担心我的安危？” 君凌天眸子闪烁，转过身不再看她，淡淡道：“有什么区别？” 苏挽汐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问道：“这里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根本没必要再装下去！” 君凌天默默看着她，没有答话。 苏挽汐凝视着他，忽然苦笑道：“很多事情，我都想通了。” 君凌天指尖微颤，没有打算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反手握住苏挽汐的手，低声道：“此番动静不可能不被发觉，你离开这里，去混沌裂口处等我！” 担忧而温和的声音，眉目里依旧如莲般的光华，苏挽汐心底一震，嘴角牵起欢喜的笑意：“师父，你没有忘记我！” 君凌天摇头，手中一紧，感受着苏挽汐处传来的温度，他那冷厉的面容终于破碎，他的眸子虽是血色，却带着灼热的光。 “你我早已不是九重中人，你该改口了，”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略微消瘦的脸颊，声音温和道：“待这边事情了结，我便会将八荒封印解除，之后的事情，北堂应是告诉你了，所以，去那里等我，好么？” 苏挽汐连忙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将脸蛋摩挲着他的手心，汲取着许久没有接触的温度和他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道：“我要与你一起。” 君凌天皱眉，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气息道：“听话！” 苏挽汐哪肯，拉着他就不肯撒手，她仰起头看着君凌天，道：“你不要老是凶我，老是骗我了，此次凶险，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君凌天神色一动，正要说话，苏挽汐突然道：“我知道，伽蓝城当初那场火，其实与你也并无半分关系。” 君凌天神色一变，苏挽汐抿唇道：“是我做的，对不对？” 君凌天不知晓她是怎样知道了这件事，北堂胤麒应是不会将这样残忍的事实告知与她才对，他们二人一心隐瞒当年真相，就是为了不想要让她陷入自责的痛苦之中，岂料她终是知道了？ 苏挽汐见他没有答话，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纵使是在魔君苏醒前夕无意识的制造了那场大火，可终究与自己有关，她本就因此猜测了许久，始终不肯相信君凌天的话，只是无法肯定这个猜测，但随着这些年的种种，她愕然惊觉，自己一直被他小心保护着。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不会走，你怎么赶我都不会走了！”苏挽汐抱住君凌天，泪水顺着脸颊浸湿了他的衣袍，君凌天心中默叹，伸出手替她拂干了湿漉漉的衣衫与头发，心疼般的抱紧了她的身子，心底却是依旧不断向着办法如何护她周全。 未过多久，随着湖面的光芒愈发暗淡，一道低沉而沧桑的声音，突然从那座尸骸里传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么？”随着这空旷回响的声音，一道虚影出现在二人眼前，那虚影缓步飘向二人。 “哟，还是小两口？”虚影发出轻笑，苏挽汐皱了皱眉头，看不清身形的虚影除了声音，辨不出男女老少，她好奇的看着它，歪着头没有接话。 君凌天却放开苏挽汐，躬身一拜道：“前辈。” 虚影微微一顿，似乎在打量着君凌天，片刻后他失笑道：“在下如今不过是一抹即将消散的元神，你小子倒是有些意思！” 君凌天但笑不语，虚影默默叹了口气道：“我本希望后辈永远都不要来找我，这样便说明他们在凡世并未过的太差...”他叹息着，忽而笑道：“这些年，我看尽了那些凡世的爱恨情仇，那些被他们遗弃的记忆都流淌在这方天地里...小子，你真的想要得到我的力量？” 君凌天点头，虚影沉声道：“可是得到这个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要考虑清楚。” “什么代价？”君凌天问道。 苏挽汐却是心头一凉，面露防备之色，那虚影轻咳了几声道：“拿你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君凌天面色一沉，猛地握紧了苏挽汐的手，冷冷道：“换一个。” “嘿，”虚影笑道：“居然与我讨价还价了？我又没有说要这个丫头，你紧张什么？” 苏挽汐莫名其妙了片刻，顿时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的心蓦然一暖，那虚影声音落下后，她明显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放松了许多。 原来她是他最珍贵的存在么？ “跟我来，”虚影向着骸骨内飘去：“就你一个人。” 苏挽汐顿时紧张万分，君凌天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没事，等我。” 伴随着两道身影深入骸骨之内，苏挽汐逐渐看不清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不安更甚，脑海之中不断响起方才那虚影说的话。 要付出代价的，要付出代价！！ 苏挽汐的心口突然狂跳起来，伴随着头顶上方的隆隆水声，她终是难忍，飞身便也向着骸骨之内飞了过去，只是还未靠近中心，却被一股伴随着刺眼光芒的巨力撞击在胸口。 轰！ 光芒自骸骨中心处爆发，一闪而逝的光芒之后，巨大的震颤自脚下传来，使她刚稳住的身形，再度随着这震颤而踉跄着无法站直身子。 “师父...师父！！”苏挽汐心中惶恐，慌忙出声呼喊，空旷的黑暗，却唯有她的声音不断传响，没有任何回应。 余震逐渐平息，苏挽汐还未从惶恐中回神，一道身影撕裂黑暗，带着温润的白色华光，如若神明降世般从骸骨之中飞了出来。 “师父？！”苏挽汐立即认出了那道身影，惊喜的向他迎面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君凌天伸出手，一把搂住苏挽汐的腰身，在她还未开口询问之前，带着她穿过悬浮的湖水，出现在微微放亮的北漠大地之上。 天色微亮，随着二人出现，还没来得及休息，便也立即发觉了北漠此时的异常。 北堂胤麒听到动静，目光从不断震荡的结界之上收回，神色凝重的向君凌天道：“如你所料，九重圣宗的人来了。” 君凌天皱眉，随着须弥山方向传来的轰鸣愈发强烈，北堂胤麒焦急道：“拿到了吗？” 君凌天点头，低声道：“我们走！” 天地震颤，笼罩在北漠大地上方的结界不断波动，当苏挽汐来到在他们所说的秘密通道之处时，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 这不就是这几天关押她的院子么？ 原来通往安全之所的底下通道入口，就在这个院子里，随着机括声响起，原本院中石桌神器般的移动到一旁，还没来得及多问，君凌天便出声道：“走吧！” 机括隆隆，入口闭合，幽暗的密道里亮起幽光，天地的震动声似乎传达到了地底深处，苏挽汐忐忑不安的问道：“出口在哪里？” “奈何酒馆，”北堂胤麒答道，沉默许久的君凌天却在行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出声道：“不对！” “血腥味越来越浓，只怕他们出了意外！”君凌天声音刚一落下，又一声轰鸣响彻天地，三人明显发觉有风拂过这深邃的甬道，就在三人惊愕之时，君凌天突然双眸一紧，紧接着，伸出手祭出一道光幕挡在了三人上方。 紧接着，就在光幕刚刚凝结，一道带着雷霆之势的剑气穿破大地，生生打在了光幕之上。 轰！ 刺眼的光芒冲破黑暗，甬道坍塌，劲风卷起黄沙犹如海浪一般奔涌而来，君凌天抱起慌张的苏挽汐飞身而起，踏着风沙轻盈如羽般从地底飞出，在苏挽汐的惊叫声中，她这才发觉他们三人其实已经接近须弥山，只差一点便要到了奈何酒馆，岂料却在山麓处的忘川河畔被发现了踪影。 北漠天地上的结界已然崩裂，忘川河畔乌压压的伫立着千万身影，这些身影分别为不同派别，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这方，目光里除了警惕便只有仇恨。 苏挽汐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以九重圣宗为首，其后便是四大世家以及闻名天下的散修仙尊们。 “呵，都来了？”君凌天神色冰寒，悄悄将苏挽汐护在身后，苏挽汐却暗自惊愕，他们三人在地底深处的甬道，这些人是如何精准的知晓他们方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