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生死咒
灵堂之内，入眼处黑白绫缎庄.严肃穆，原本守夜的亲属下人们纷纷东倒西歪尽数晕厥。 盆中冥币已经燃尽，烛火轻轻摆动了一番陷入长久的平静，犹如灵柩中躺着那个人，似乎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之中。 待二人赶到灵堂处，绕过许多晕厥过去的府卫家丁之后，便看到了在一片黑白肃穆的大院里，伫立着一袭浅荷罗裙的纤弱女子。 “你骗了我...我就知道...”沐离站在院子中央，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双眼之中却再也没见到泪水。 可苏挽汐分明觉得那女已经悲伤到了极致，或许只是泪水已经流干了吧？ “沐离...他是为了你好所以才会...”苏挽汐想要替上官宸解释缘由，说到最后，却突然想到，那个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又怎么会猜不到他的苦心？ 之前是被醒来之后上官宸的那一番话中伤，但过不了太久，定是会发觉其中蹊跷，上官宸料到自己那番话会伤了她的心气极而去，却没有料到，这个女子居然会放下身段再度回来确认一番。 苏挽汐看着沐离一步一步走向灵柩，看着她脸上渐渐浮起释然的笑意，突然发觉不远处的那个女子似乎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了一般。 她突然想起来，沐离曾跟她说过，她原本是可以救他，只是一直想要寻求双全法。 世间哪得双全法？ 那么现在呢？她莫非想要...... “她想要做什么，你都没法阻止，你以为是帮她，但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北麒拉住了苏挽汐，低声在她耳边说着。 “可上官宸也是这样想的啊，上官宸也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啊！”苏挽汐突然觉得无助，突然觉得面前就是一道两难的题，无论是谁活下来，都要承受生离死别之苦。 “但我们既然可以帮上官宸欺骗她，自然也可以帮她骗上官宸......”北麒望着不远处的沐离，淡淡说道。 “骗？怎么骗？上官宸会信么？如果上官宸知道自己的命是用他心爱之人的命换来的，他能活的开心么？！” 如果知道真相，纵使活着，也会日日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吧？ “小汐，无论怎么做那都是别人的选择，我们无权插手，”北麒淡淡道。 苏挽汐有一瞬息的恍惚，她远远看着那女子身上亮起光芒，看到一颗灵狐真元升向半空，突然有一个疑惑自心底冒了出来。 种族、身份、地位就真的那么重要？ 纵使沐离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之事，只是因为她是狐妖就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么？ 他们二人即使在一起，在意外没有发生之时，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并没有造成上苍震怒亦或劫难降临，就像茫茫众生其中一对很普通的夫妻那般简单的生活下去，为什么一旦知晓真相，所有人都会反对？ 那么，我与师父呢？ 是不是终此一生都...... 苏挽汐不知何时起，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觉得只要一生仰望就可以，在她的心底的种子已经逐渐生出萌芽，纵使她再怎样刻意压抑，也无法阻挡心底的悸动。 为什么修仙之人就不可谈及情爱？ 为什么进入九重圣宗就注定要断绝七情六欲？！ 既为圣宗弟子，就要终此一生遵守圣宗古训。 那么，如果没有九重圣宗了呢？ 是不是就可以...... 淡淡的光晕从指间传来，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传来的却并非暖意，而是凌冽的寒意突然之间侵入自己的心头。 她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也是在这一瞬息之间，她周身如置冰窟，脸色渐渐发白，周身也忍不住颤抖不止。 她在想什么！？她方才居然生出那么多欺师灭祖的想法？！手中戒指源源不断的传来令人清明的寒意，她抬起手，看着指上君凌天亲手为她戴上的这枚灵犀戒，巨大的恐惧与愧疚轰鸣着在她心口翻滚起来。 师父会不会发现我方才的想法？ 师父会不会发现我方才的想法？！ 师父若知晓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立即将自己赶出九重圣宗，会不会后悔收了自己做徒弟？！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汐？你...怎么了？”北麒原本只是叹息着看着沐离动作，却突然间发觉自己身侧传来颤抖的抽泣声，转头之时居然发觉苏挽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哭了起来。 北麒虽然知晓苏挽汐天性善良，也容易感情用事，也知晓她为沐离之事也十分伤心，但他却没有料到苏挽汐居然就这般大哭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手帕之类的东西，窘迫之余直接便抬起手慌忙着替她擦着眼泪。 苏挽汐沉浸在自己方才荒唐的想法之中，自责、羞愧和恐惧交织在心头令她痛苦不已，这般焦急之下哭了一番也好了些许，抬起眼见向来镇定自若的北麒居然双耳通红，手忙脚乱，定是为自己担忧不已，她连忙吸了吸鼻子，停下哭泣，正要开口安慰北麒自己没事，却被一道光芒打断。 整座灵堂亮起耀眼的光芒，苏挽汐心口一窒，猛然抬头，却见灵堂中央的灵柩被幽蓝的光芒笼罩，如烟似云的幽蓝光芒逐渐向灵柩之中聚拢，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漂浮旋绕着，似乎极其不舍。 直到一些奇异的符文出现在灵柩上方，伴着蓝芒渐渐被吸入灵柩之中后，一切终于恢复如常，然而原本伫立在灵柩旁的沐离，却已经不见踪影。 “那...那是什么...”苏挽汐向前走了几步，蓦然发觉沐离消失，心底一沉。 她知道，沐离这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原来这就是生死咒，”北麒叹息了一声说道。 原来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法术，以自己的命换他人而活，也不知当初创造出这样法术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创造出生死咒呢？ 北麒与苏挽汐一样，心里也闪过这样的迷茫。 “沐离...沐离...” 灵柩之中传来上官宸颤抖而沙哑的声音。 沐离，不离。 天刚放亮，却没见阳光，阴沉沉的天色使人压抑至极，城主府上的黑白绫缎已经尽数收了起来，原本府中充斥着的悲凉气息也被上官宸死而复生的喜气冲淡。 原本上官拓以为是他们三人所为，硬是带着全府上下跪拜不止，最终北麒说破了嘴皮说此事与苍天抢一线生机之事，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上官宸可能会被收回阳寿，上官拓这才有所收敛，同时也重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对此事只字不提，三人才顺利离去。 苏挽汐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上官府外站着的数道身影，只见上官宸也在其中，只是在所有人满含笑意的神色下，上官宸眼中虽眼含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苏挽汐分明看到了那眼眸深处强行抑制的悲伤。 沐离沐离，不离...不离... 你若看到这样的上官宸，是否会后悔自己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