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王权的代价
“起来，快给我起来啊，死胖子！” 城外，菲尼克斯吃力地用爪子拖住老国王的肩膀，从王城中心出现的个巨大裂痕正不断向他席卷而来。两端原本高耸入云的城墙已然陷进去了一半。 “你说谁是死胖子呢！”老国王吹胡子瞪眼，这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生雏鸟实在是太失礼了！菲尼克斯的拖拽并没起到任何效果，老国王坐在城外，根本懒得爬起来——凭他的老胳膊老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裂开的大地呢？ 但在此刻，他的心中却格外放松。 他的祖先来到这片土地，将几十人的小村庄逐渐发展成了雄踞一方的大国，而在迪玛的领导下，这里建起来一座高耸入云的钢铁之城。若是抛开这些年受到屈辱与白眼，这片盛景本是他追求的目标。 他用一生未能达到的野心，在迪玛手中实现了。 也正是他的儿子，让他看清了实现野心需要的代价，他最爱的女人身首异处，最疼爱的女儿一个人在帝都颠沛流离，曾经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也被他的野心一步步改造成了一个冷血残暴的怪物。 老国王望着熟悉的宫殿化为废墟，滚滚浓烟遮住了城里的一切。 他的野心结束了，经此一战东部元气大伤，这恐怕是教会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他甚至能预见东部的结局——残暴的王子被英雄击败，英雄从他的手中解救了这个国家。而他，作为东部的国王，将用死亡为自己最初的野心赎罪。 这是让他唏嘘，又让他安心的结局。 “现在求死还太早了！” 鸠大喊一声后，又猛地咳出一口毒血。魇的能力几乎散播到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仅存的意识也是靠零给他的意识维持下来的。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处境，因为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死了，他现在是以一个死人的立场说出的这些话。 老国王身子一轻，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架上了残留于外的城墙废墟之上。他原本所处的地面化为了一条深渊，裂缝越出城门，余势不减地蔓延向集市区内。 “零、鸠……你们！” 鸠瘫坐在地上，在知道自己必死的情况时，从前不敢说的话一时间涌上心头：“王都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其实您心中一直明白，不是么？” 在鸠看来，老国王曾经有无数次挽回的机会。 只要他将迪玛送入各种危险境地时动过任何一次恻隐之心，或许后来的结局都会有所不同。鸠见证了迪玛的成长，看着他一步步从一个渴望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成为了将整个东部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暴君。 “您是一位优秀的国王，也是我所见过最差劲的父亲。” 鸠抬起食指，指向王城内裂开的地面。 迪玛身上的黑色鳞片消失殆尽，身上的衣衫破败不堪，斑驳的伤口遍布全身。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刺眼的太阳。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 “克罗尔。” 迪玛用余光瞥向自己垂在地上的右手，努力抬了抬，却没有反应。 就在不久前，他最引以为傲的防御被人摧毁了，他的整个王国都成了一片废墟。他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克罗尔一声，却没有人回应他。 “克罗尔已经逃了。” 奥菲莉亚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怜悯。又是一个被混沌教荼毒的人，在执行任务的那些年头，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当混沌教意识到的情况不对时，就会立刻撕毁原有的协议，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论克罗尔与迪玛曾经达成了怎样的协议，现在都已经不作数了。 迪玛不是第一个，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 “胆小鬼。”在这种境地下，迪玛竟然还咧开嘴，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他用仅存的左臂撑住地面，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失去了右手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他还能战斗！ 对于一名真正的王者而言，只要意识尚存，他的战争就不会结束。 “够了，迪玛！胜负已分了！” 城墙上传来老国王的声音，安吉尔公主站在国王身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哥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东部人人敬畏的暴君。童年时她从无数人口中听说了迪玛的名字，但她的父王却总是阻止他们相见。 迪玛的视线径自越过两人，停在了零身上。 “迪玛大人……”零的浑身一僵，无论事先在心中预演了多少次，真正相见时，她还是无法派遣心中极为复杂的情绪。 “停手吧，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迪玛！”老国王高声对他说道：“过去的事，是我的过错……” “您在说什么啊？”迪玛打断了他的话，他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夸张地大笑起来：“嘻嘻嘻嘻，您该不会是……在同情我吧？您的教诲，我可是一直都铭记于心啊！” 剑断了，就掐死敌人；失去了双手，就踢死敌人；如果连腿也失去了，也还能用牙齿咬开敌人的喉咙。 王者可以做任何事，除了投降。 “您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更何况，只不过是他右手稍微用不上力罢了——“只有失败者才会向人摇尾乞怜，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么？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了！我的手里，还牢牢握着这个国家的一切！” 黑色鳞片迅速覆盖了迪玛的左臂，他双眼变得猩红，左手弯成爪状，虚空一抓，众人脚下的土地陡然向一侧倾斜，奥菲莉亚眉头微蹙，伸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强烈风压，扬起的沙尘将废墟中的幸存者士兵们卷上半空。 “小心！” 零心头一震，拉住老国王与安吉尔，带两人藏到了半面城墙之后。 “没有人……能在我的王国审判我！” 沙暴之中，迪玛的狂笑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啸，遮天蔽日的巨翼挡住了阳光，尖锐的龙爪顷刻间便将周围的一切撕得粉碎，猩红的龙目忽视一切，唯独注视着废墟中的奥菲莉亚。 大地的支配者。 王城上空的黑色巨影勾起了菲尼克斯久远的记忆，就连震颤心灵的威压，都与当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