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血祭河山
“不!”长鱼酒咬牙怒吼道,“绝不!”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双目赤红,神色冷厉。在他体内,两种力量正不断抗衡,仿佛冰竞火炎一般,于他的脏腑之间上演冰火两重天。他只觉痛苦到了极点,痛苦到想结束这种痛苦,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不为自己,为那些士兵,那些与他一般渺小而宏大的众生。 “只要一息尚存,我便同诸君一起,作战到底!” 这是属于千万人的故事,而非身居高位者的一场游戏。这个故事,必须由千万人来将它谱写,管你是什么画镜夫人、绝顶高手,你一个人,还不够资格! 长鱼酒不顾自己流血的伤口和体内剧烈的能量波动,足尖一点,飞身掠向画镜夫人。 “皇天后土,日月昭昭。星辰浩瀚,江海无极。夜雨幽晦兮,浮生万千皆成祭!” 一出手,便是杀招!最后一搏了,不成功,便成仁! 长鱼酒用尽全身之力,凶悍异常的一刀劈出,凌厉地斩向画镜夫人纤弱的娇躯。 “哼!”画镜夫人冷笑一声,挥起衣袖,guntang的热浪铺天盖地,巨大的能量几乎要将人吞噬而去。 毕竟差了好几辈,修为当然也差了好几倍。云樗思忖着,忽然变得焦虑起来。 “曲生!危险!快回来!” 在强悍的能量飓风之下,长鱼酒的攻势陡然一滞。 体内的两股力量似已经分出了胜负,因为心上的灼烧感并没有方才那样强烈了,取而代之是一股如清泉般的爽朗之感。长鱼酒咬了咬牙,顶着飓风的冲击向前去。 “蚍蜉撼大树,到底能撼到什么程度?”画镜夫人轻笑着,化为流光一闪,瞬间出现在了长鱼酒身后。心胜剑冷不丁刺出,仿佛毒蛇。 “糟糕!”云樗急得大叫,“曲生——” 长鱼酒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利剑刺穿了肩胛骨。 炼狱中的烈火,灼烧感即刻爬满了他全身。 痛!除了痛,还是痛。 “曲生——”云樗的声音宛如从天边传来,如此渺远不可及。 五色、五味、五音、五感,在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抽离了,周身一下变得空寂起来。长鱼酒只觉自己被封在一个巨大的蚕蛹之中,茫茫一片混沌,只有自己微小的呼吸声在这天地之间回荡。 身体正逐渐变得轻盈、透彻,直到可以自由自在地漂浮起来,不受丝毫束缚。一股能量正如洪流般从他体内源源不断涌出,流经他的周身八十大xue,缓缓弥合心剑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 他失败了吗?蚍蜉撼大树,最后的最后,依旧免不了失败的结局? 不!这绝非他活着的初衷!他来到这个世上,并不是为了要认输的! 平生少年时立下的青云之志,难道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一个人究竟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起身,挺直脊梁,走很长的路? 幽闭的空间寂静无比,只有他一人的思绪在无限反射,抛出疑惑的是他,得到的回应却也是他自己。 这世上,真的存在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吗? 空间中发出细密微小的“簌簌”声响,仿佛在回应他的提问。 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回到最初的地方?为什么平生少年时的志向,他竟已看不见了? “夫子,请问何为成人?” “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平生之言是什么?” “所谓平生之言,就是一个人对仁的承诺。士以仁为己任,无终食之间违仁,将仁一字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却。” “为什么要对仁承诺?我不明白!难道仁义之人必然会成功吗?” “呵呵,酒儿,你年纪尚小,涉世未深,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仁是什么?吴起,你不是问仁是什么吗? 所谓仁,就是一个人最纯净的本心,是他的平生少年志向,是他的全部信念与热忱,也是他为人的最高原则与品行cao守。 “酒儿,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嗯……我想成为夫子那样名满天下的人,既博学又受人尊敬,还有这么多弟子跟着。我还要把坏人统统赶走,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这样母妃就不会哭了,大家都不会哭了!我要成为这样厉害的人!”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何意吗?” “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仁,这就是平生之言,虽然精致得有些不真实,但正因为它精致,才引得这么多士人前赴后继去追逐。 纵然他们最终失败了,亦不会轻易言弃,大不了站起来,挺直脊梁,重新来过。 “他没有疯,他只是很难过。” 姬俱酒未曾疯过,一刻也未曾丧失理智,即使这条路上已是枯骨满地,他也会大胆迈开步子,坚定地走下去,这样,他才能回到开始的地方。 天忽然亮了,一切痛苦是非如潮水退去,只余他一人,疏疏朗朗,天清地明,如在镜中游。一股清气在他心间游走,化作万千神光。 落瑛,不论怎样,你永远在我心里。 “曲生——” 壁垒层层破碎,又回到了喧嚣而血腥的战场。心剑还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却没有了向时的灼烧感。淋漓鲜血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惨厉异常。 “上乘神光,与形灭亡,此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归于真情,混同玄冥。” 一瞬间,长鱼酒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是紫黑两个瞳子相互交叠,妖异而冷酷。 “轰——” 狂暴的力量自他的体内喷涌而出,宛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万里深渊奔腾而去。 天地变色,风卷云涌,雷霆震怒,江海逆流,万马齐喑!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兵戎交战的声音听不见了,只有那股强大而隐秘的力量如飓风般回旋在天地之间,在冥冥中掌握生死轮回!
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道家?”云樗惊讶到难以置信,“竟然是道家!” 千军万马这一刻抬头,仰视这惊动天地的风暴,神色惊恐而肃穆。 长鱼酒双眼赤红,青筋暴起,似已失了神智,却又清明异常。只见他握住肩胛骨里的剑尖,轻轻一捏,“咔擦”一声瞬间将其捏成齑粉,纷纷扬扬地散落而下。 “果然没错!大宗师!”画镜夫人难掩眼中惊怖之色。 巨大的力量以雷霆之速沿剑身蔓延,画镜夫人应接不暇,反手生生接了下来。 “轰——” 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霎时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冰竞火炎转而消散,化作霁月光风,疏疏朗朗镜中游。此处能猛然转念,勘破幻境而出,邪魔亦是真君子。”长鱼酒冷冽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云樗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刻的长鱼酒当真宛若脱胎换骨一般,威严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轰——”巨大的能量从他的体内溢出,席卷整座战场。 “危险!骑兵下马,步兵趴下!”孤之过见状连忙惊喝道。 能量达到了顶峰,空前绝后,旷古绝今。只听画镜夫人闷哼一声,向后疾退三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旋即颓丧地瘫倒在地。 “糟糕!大人落败了!”见画镜夫人落败,秦军的攻势开始出现紊乱。 “好机会!”孤之过大喜过望,赶忙勒住马头,“给我杀!” “杀——”秦军后方竟忽然响起呼应之声。 “是武卒!”孤之过眼前一亮。 “嗖嗖嗖!” 利箭密集如雨点,箭箭无虚发,后排秦兵应声倒下。 “速速撤退!我们中计了!”马蹄隆隆如惊雷,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从身后冲杀而来,如砍瓜切菜般杀出一条血路。秦军霎时间血雾弥漫、惨叫连天。 骑兵分成三路,以中路冲阵,从左右包抄,将秦兵牢牢锁在圈中。秦兵惊慌着试图撤退,却发现后路已经被切断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前。 紧接着而来的是战车,车轮滚动速度之快仿佛是从山巅冲下,在满满黄沙上碾出一条条深深的印记。那是勇者的象征! 写着“吴”字的大旗缓缓出现在秦军视线中,高亢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士兵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尤其是未曾立过功勋的士兵,此刻只觉热血沸腾、心血澎湃。 这是他们立功的机会!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从头来过的机会!俘虏和战利品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怎么能够轻易放过?那些杀死他们同伴的人,那些让他们一度绝望的人,那些侵犯他们国家领土的人,他们都绝不会放过! 未曾立过功勋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血流漂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