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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七章 两个秦人的现代相聚

    eeyeJack是一家酒吧,镶嵌着霓虹灯的一张扑克牌J是它的招牌标志。

    俩人坐在高脚椅子上,每人面前一杯“螺丝起子”。

    “头都还没剪呢。”白起挠了挠后脑,“你就不能让我缓口气?”

    “头什么的明天再剪也来得及。”梁毅有点得意,“反正这儿也没人看你。”

    白起瞪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吧?”

    “不行,我就陪你喝这一杯,”白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杯子,“等会儿我得回厂里去。”

    “干吗那么慌?”梁毅有点不满。“说了今天我请客的!”

    “和谁请客没关系,我得回去看看情况……”

    “不就是担心贷款那事儿么?”梁毅很随意地说,“早办下来了。”

    “哦哦!办下来了?”白起一听,高兴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都两三年了!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梁毅有点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你们厂的那些事儿小武都去打听过了,回来和我说了的。”

    “什么事儿?”

    梁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失踪以后,老钱他们到处找,公安局都说不用找了找不到的,他们也不肯死心,听说还有职工下班以后就满大街转悠,他们连公安都不信,就觉得国家不尽力找你,后来还组织了个搜索队,腿脚不便的都参加进去了……”

    白起仍然端着酒杯,他的表情有些异样。

    “后来找不着,就有传言说你被逮起来啦,又说是纪委的人亲自来抓的啦所以都没人看见啦,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小武讲给我听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还说你是牵扯进省里的什么案子里了——你失踪那个月,不是那省长刚下马么?……唉,简直一团乱,他们也不想想,就你眼下这级别,够得上人省委的案子么?权力斗争也轮不到牺牲你们厂这种小鱼小虾吧?我说老白,你在你们厂可真得人心啊!”

    白起沉默良久,放下酒怀:“是我失职,丢下他们两三年不管。”

    他的声音弄些低沉。

    “你那也不是故意的嘛。”梁毅摇头道,“你不在,什么事儿都是老钱一人兜着,谣言传得最凶的时候,都说连他也要被逮进去,还有人劝他赶紧避避风头什么的,老钱听了就火了,说,别说你现在还没确认是被纪委给抓走的,就算真是那样,他豁出命去也要给你证明清白。他说他哪儿也不避,事儿可以帮你先干,但是他这个书记决不兼任厂长,他要把这位置空着等你回来。”

    梁毅的这番话,听得白起神色复杂难懂。

    “……他们满世界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战国杀人呢。”

    梁毅看了他一眼。

    “要是和他们说:你们的厂长就是那个杀人魔白起,他们还会满世界找我么?”

    梁毅有些惊诧地望着白起!

    “老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之前你也没想到要瞒着他们啊?不然你早改名了。”

    白起慢慢点头:“我是没想瞒着他们。以前我觉得,我的人生和他们没太多关系,在华鑫厂当厂长也不过是上班而已,我拿工资的嘛。他们说我做得好,在我看来,也不过比一般人更愿意尽责罢了,我觉得自己是随时可以辞职离开的。”

    梁毅没吭声,他拿手指搔搔下巴。

    白起手里的酒喝完了,他打了个响指,酒保过来。

    “再来一杯。”他说。

    “你本来就不爱扎堆。”梁毅耸耸肩,“‘大良造’都不爱扎堆。”

    白起笑起来:“别拿我和商鞍那倒霉蛋相比。”

    “唔……”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牵扯进去的呢?”白起慢慢说着,用手晃着那杯螺丝起子,“和老林、老钱他们在一块儿日子久了,不知不觉就真的成了那厂里的一份子,总觉得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所以当时来局里找我问贷款的事儿?”

    白起点点头。

    梁毅想了想:“其实和打仗没区别,你总不能打到一小说a半就丢下军队自己走人嘛。”

    “有区别。”白起说,“打仗是要杀人的。”

    梁毅深深呼出一口气。

    “长公子,知道我和苏虹当时为什么会被丢出长平?”

    “因为你阻止部下杀苏虹?”

    白起摇摇头:“不,因为我不肯再坑杀那四十万赵国战俘了。”

    梁毅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酒杯。

    “我曾经想继续来着,因为除了实践当年的历史,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杀人,我以为自己就只会这个。”白起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但是苏虹说,如果再实践一次,我杀的就是八十万了。”

    “从你个人角度而言,的确如此。”

    “在战国的那几个月,我总定不下神来,心里总是想着华鑫厂,想他们没了我该怎么办,生产线到底能不能上马,贷款的事儿到底能不能搞定……”白起说这些的表情,带着点自嘲,一心二用,居然没打败仗,真是奇迹。

    梁毅想了很久,他说:“老白,我觉得就算现在厂里职工真的知道你是谁,他们也不会后悔的。”

    白起盯着他!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梁毅很认真地说,“就是这个厂把你给改变了,过去的你是谁那不重要。他们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真的,就算知道你是人屠,老林月底要报账的时候,还是会去找你签字的。所以关键只在于,你此刻是什么人。”

    白起慢慢说:“这话,苏虹也说过的。”

    提到苏虹,梁毅突然来了精神,“对了对了!你教她九阴真经了?!”

    “九阴真经?”白起吓一跳,“我哪会那个?”

    “啊?那她怎么突然间成了越女剑?她说她是跟着你学的……”

    白起怔了怔:“没啥九阴真经,我也没教她什么高深功夫,就教她了几套剑法、还有最基础的内功训练方法。”

    “就这?!”

    “就这。”白起说,“你随便找个练家子,一开始教的都是这一套。”

    “唔……”

    白起想了想:“其实刚刚被扔去春秋阶段,她的状况很不好。”

    “怎么?生病了?”

    白起摇头:“我是指精神状态。很烦闷,情绪低落,精神一直紧绷着。”

    “产后抑郁症?”

    “很有可能。”白起说,“当时只有我在她身边,怕再出意外,也不敢接触其他人群,她那时状况糟糕到极点,孩子一哭她也哭,自觉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后来和我说,问我该怎么办。”

    “唔,如果情况严重,那得依靠药物治疗……对了,你在美国的时候不是学过n1p么?”

    白起叹了口气:“那能顶什么用?只是听了一系列课程讲解而已。我又不打算专门去做咨询师。n1p本身就是半桶水,我又只学了半半桶。真要给她在春秋时代的深山老林子里做治疗,只怕会越治越糟。”

    梁毅笑起来:“那怎么办?”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教她观息,然后再让她慢慢学着感受自己的身体能量流动,喏,就是内功最基本的那一套,哪个武术队里都会教的。”白起说,“这个最简单,也容易上手。我是想总这么哭哭啼啼不行,至少先稳定一下情绪再说。”

    “嗯嗯,后来呢?”

    “她坚持做了一个月,情况就有了很大好转,深山里不见人,完全是处在24小时无打搅的修炼状态。她进步很快。”白起喝了口酒,“后来我在老林子里呆不住了,想出山看看,又怕她和孩子没人保护,野兽来了要出事,所以就教了她几套剑法。”

    “就这?”

    白起点点头:“就这。说实话我自己也很惊讶,下山两三个月,再见面,她的剑法精湛到让我吃惊的地步。”

    “奇怪,”梁毅摸摸下巴,“怎么会进步得这么神?”

    “关键在于专注力,长公子,这就是她的奥秘所在。”

    “专注力?”

    白起说:“后来我才现,苏虹的专注力十分惊人,她能保持很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而且你知道,观息其实也是在培养专注力。”

    “她天生的?”

    “哪有什么天生?是后天培养的。”白起说,“据苏虹说,这是她在上阳宫里培养出来的习惯。在冷宫那十年,除了刺绣她就没干别的。如果脑子里杂念太多,日子就会很难过,会一直想着自己被玄宗冷落的事情,所以她才努力停止杂念。将心思集中在刺绣上。久而久之。就训练出专注力来了。至于专注力于练武之人是多么重要,这你是知道的。”

    梁毅有些明白了:“高手练的决不是表面的招数,只是毫无杂念的心罢了。说来,刺绣也是女性进行自身灵性提高的一种方式。”

    “如果不能静心,不能给出长久的专注力,就没法做好刺绣的工作。”白起说,“所以我教给她的观息还有观察身体能量的流动,都不过是打通她自身潜能的一个渠道。她早就有那个能力,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如何运用,跆拳道啊办公室瑜伽那些在这方面没用,外面的健身馆都教得很肤浅。所以,我虽然是她的老师,却无法获得她那种高度的专注力。”

    梁毅想了半天,忽然说:“老白,你记得几年前我做的关于ms症的治疗研究报告么?”

    “呃,记得一些,似乎当时采用的也是呼吸疗法?”

    梁毅点头:“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和坚持呼吸疗法,所以她们也更容易通过呼吸疗法获得好转。同样开始治疗的两个病情差不多的人,几个月之后女性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男性却还是没离开他的轮椅。——那个例子你还记得吧?咱们为此研究了很长时间。这说明比起男性来,女性更能与自己的身体进行沟通。也许正是因为她们有生产与月经的必经经验,在身体感受方面,天然是胜者。”

    “嗯,所以苏虹现在的能力,是她自身潜能被极大挖掘的结果,我不过是个契机而已,我就是那个把武器交到她手中的人。”白起将剩下的酒倒进口中,又说,“没有上阳宫那十年痛苦,没有两年的无打搅丛林生活,也就没有如今的越女剑——控制组那些小伙子就算得到秘笈,恐怕也无法迅达到苏虹的那种高度。”

    “嘿嘿,所以说,没有什么经历是真的毫无价值的。”梁毅笑起来。可旋即他又皱起眉头,“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到底在冶炼什么啊把屏蔽给弄成那样?造塑钢窗呢你?”

    “造你妈的塑钢窗!”白起有点火,“跟你说了屏蔽垮掉和我没关系!”

    “你这么说我妈,我爹会生气的——和你没关系?那和苏虹有关系?还是和那个小娃娃有关系?”梁毅一撇嘴,“苏虹的身份已经确定。而且人家根本没下山,唯一接触的也只有她老公而已,所以决不是她的问题。”

    “就不兴是瑄瑄的问题?”白起顺嘴道。

    “老白你喝多了吧?”梁毅白了他一眼,“所有的仪器测量的全都是思维引起的波动,一个两岁的幼儿。脑部神经元结构都还没有固定,尚处在飘啊飘的精神分裂状态,她能引起啥波动不正常?仪器根本就不会把她的思维纳入可测范围之内好吧?否则当地的猫猫狗狗飞禽走兽,就全都被纳入进来了!”

    “那屏蔽到底为什么垮掉?”

    “我哪里知道?”梁毅沮丧地说,“从结果来看,只能初步判断是n个独立空间的突然紊乱——”

    “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小涓私自干的那件事。”梁毅说,“本来平行的空间被她置换了一次,这次和那次感觉很类似,好像是两条本来不相交的轨道忽然于某处合并做一点了,这就好像一旦出现了两维时间,所生的事件就将不再有绝对的顺序了——”

    “你是说,事情生的先后顺序会有颠倒?”白起想了想,“除非它不是在时间轴上而是在平面上记录,每增加一维度就会增加新的独立可能方向。可这只是设想而已呀,逻辑上它说不通的。”

    “设想么?我不知道,天知道。真的,老白,或许实际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了呢,跟随而来的就是由我们这伙人必须承担的严重后果。”梁毅想了半天,使劲摇头,“可这太奇怪了!应该是不可能的呀!”

    “难道有人动了手脚?”白起也疑惑起来,“是不是有人像凌涓那样。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

    “看来不是。”梁毅更加沮丧。“就算是也可能是误cao作,何止是误cao作?这一趟太乱了,我们这批人到处乱窜救人,卷入了历史又没好好完成,怕是惹下了大麻烦。”

    他说到这儿,忽然拍了拍白起的肩膀:“喂,那正好!你也不要在那种厂子里呆着耗时间了,和我回研究所如何?”

    “干吗要回研究所?”

    “咦?我们现在有了全新课题可以研究啊!”

    “不行。”白起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可不能走。”

    “哎呀厂里缺了你也不会怎样的!”

    “不好意思,基础粒子研究我一直就很少参与。我个人所擅长的。正是长公子你所谓‘价值很低的’固态物理学领域。”白起哼了一声,“我比较无能,没你那么高端。”

    “可是我们一直搭伙做研究的呀!”梁毅惋惜地说,“哎呀我那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很多方面我没你不行的。”

    “那么,这就是你接下来自己必须解决的难题了。”白起幸灾乐祸地说,“哼哼,我再也不帮你了。”

    看见也有梁毅这种天才都解释不了的问题,这让白起很是愉快。

    理之后,白起当晚就回到了华鑫厂,当然他的突然出现把所有人给吓个半死,因为保密的缘故,没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厂长的失踪。致使厂里谣言甚嚣尘上,甚至还有人说他为厂里贷款的事儿,被牵连进了省里高官们贪污的案子,所以其实白起是被纪委给抓去的云云。为此,职工们还打算组织上访的队伍,要去把他们清白无辜的厂长给找回来。这场纷乱最后还是公安局的出面来辟了谣,才算消停。

    老钱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了过来。那时节,厂里留守人员正围着白起问长问短,等他见到白起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

    “唉,都说老白你死在牢里了……”老钱拿手擦擦眼角,又大咧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翘辫子嘛!”

    把白起送去厂里的是梁毅,因为有国家科研机构的背景,于是他就对着老钱还有其他几个干部一通胡吹。说什么白起当夜因为执行国家机密,悄悄从厂里撤走的啦,什么因为开军用保密仪器出现故障,这才三年都没法回来啦……

    梁毅的这通胡侃,把那几个说得深信不疑,白起则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托着腮,一声不响听着梁毅大吹法螺。

    长公子不去德云社说相声,实在是太可惜了,白起突然默默地想,郭德纲肯定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