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赤阳来人
那是一个酷寒的冬天，十五岁的欧阳廿四接到指令来到大夏西南的一座城里。这里背靠这百里巍峨青山。郁郁葱葱的绿意从山里一直蔓延到城中。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早起出摊的小贩麻利的正理着自己的摊位，巡街熬夜的官差和更夫搓着手，等着早点摊的第一笼包子。路边的野猫野狗互相靠近蜷缩在一起取暖。虽然没有大城里的繁华，却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还有一种慵懒与闲适。 这让当时的欧阳廿四非常的不适应，心里对于这里人走路都会慢几拍的慵懒的生活态度感到鄙视。自己走在路上总觉得前方行人的移动太过缓慢，让他着急。为了完成任务，欧阳廿四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破落的小乞丐，老旧的布鞋还很对称的一左一右露出两个拇指。行色匆匆的行走在路上，经过一个小摊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小哥，天冷，走慢些，尝尝老头儿的手艺，接着！” 也不管欧阳廿四的反应如何，摊主自顾自的扔了一个窝头给他。欧阳廿四有些不知所措的接住了窝头，看向窝头跑来的方向，一个干巴老头裹着一卷旱烟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纯澈。他执行任务多年，手上人命过百，面对穷凶极恶的歹人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动手下刀，自以为自己心境早已修炼到古井不波，心如止水的境界。结果一个窝头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活在人的世界。这是平凡人的善，却第一次暖到了这颗冰冷的心。 “谢谢。”欧阳廿四有些生涩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这是他几乎从没用到过的词语。然后带着窝头离去。耳边还依稀传来老头的声音：“哎呀，年轻真好！” 后来才知道，也非是那老头无故心善，乃是罗员外每月拿出银钱给街上的摊贩，让他们给乞丐们提供些吃食。这些记忆如今依旧崭新得如同昨日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 如今站在罗府门口，虽然仍然是一个寒冬，但望着早已物是人非的罗府，欧阳廿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该走了，这次我们的任务不容有失，我去客栈安排食宿，你去打听一下消息，知道规矩吧？”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用不着你啰嗦！我当然了解！先走了。”欧阳廿四用更冷漠的声音回答道，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青山城外十里处，李有亮骑着一批健硕的宝马，肆意驰骋在官道之上，与他同行的还有一骑，骑马之人面白无须，五官虽是男性轮廓，却透出一股妩媚，这是一名翠屏曲苑的唱戏人（翠屏曲苑是专供皇家的一个曲艺团体）。 “有亮，世子殿下要我们低调行事，如今身后武阳王铁骑二十五人，实是不妥！”无须之人有些担心道。 “出门在外，一切以我为准，二十五骑，不算多，不张扬，也能保得我等拿了配方安全回到都城！世子殿下不会怪我的！”李有亮跟在欧阳信身边多年，知道自己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另外一点，李有亮却没说，甚至就连武阳王欧阳信也仅仅知道只言片语罢了——李有亮与罗家有仇，准确的说是与罗九林有仇。 李有亮当初武功有成，初来赤阳不知天高地厚，准备投了大皇子，求个前程。正逢罗九林官拜一州司牧，手下缺人正招贤纳士。李有亮便去见了罗九林，罗九林见李有亮年纪轻轻一表人材，便起了考校之心。命一先天七层高手同李有亮比试，李有亮才刚入先天，哪是先天七层高手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罗九林用以本是看看这年轻人抗压能力如何，在逆境中有何表现，却被李有亮认为是刁难自己，故意不让自己通过考核。于是怀恨在心，并大放厥词。罗九林堂堂一州司牧哪里会和黄口小儿一般计较，见李有亮心胸狭窄，口放狂言，非是贤良之才，便息了招纳心思，赶他出府。 后来李有亮竟投得武阳王府欧阳信门下，之后他便又上门罗府耀武扬威，可是，令他抓狂的是，罗九林居然问“来者何人”，竟是对他毫无印象。是可忍孰不可忍。从那天起，于李有亮来说，罗九林就成了仇人，罗九林过得不好，他便开心，罗九林丢了官，他开心的大醉三天三夜。罗九林身死，他更是主动接了探查实情的任务前去认尸，给罗家难堪。罗家破败的日子，就是他开心的日子。本来以为罗天也就是一般的世家子弟，无甚才能，哪知罗天竟是入了净瓶琉璃斋，现在那净瓶琉璃斋据说还大肆扩张，蒸蒸日上。仇人的儿子过得好，他李有亮就过得不好，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样，其实也有怕将来万一罗天发达，秋后算账怎么办。却根本不想，罗九林没记得住他，罗天也没把李有亮当回事，完全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李有亮，他就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可悲的是，他还有强烈的自尊心。这种人，按照罗天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一颗玻璃心。 ****亮这次来，一方面是为了武阳王欧阳信的配方任务，一方面也是想顺道给罗天制造点麻烦，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就弄残，想自己堂堂武阳王府，欧阳信贴身伴随，找个理由弄死一个地位低下的平常弟子也没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李有亮下意识的露出一脸狞笑，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仇人的儿子在自己面前露出绝望之色，那种感觉就像致命毒药一般让人上瘾。 用力甩了一鞭，夹紧马腹，李有亮加快了速度，想尽快赶到青山城。却不知他们身后不远，跟着一匹黑马，黑马四蹄裹有厚布，落地无声。马上之人头戴斗笠，身披黑袍，双眼冷冽如刀，嘴角噙着一股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