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虎皮裙
唐僧听说这猴子是观音菩萨度化了给他做徒弟的，想起太白金星也说过前面有神徒相助，胆子大了些，走到孙悟空的脑袋前，蹲下身来。 “你既然发了善心，入了佛门，又蒙观音菩萨教诲，但我没有斧子，也没有凿子，要如何才能救你出来？”唐僧麻着心伸出右手，给孙悟空拔去了头上脸边的杂草泥沙，出声问道。 孙悟空看着唐僧给自己拂拭尘埃，心头一股暖气升起。他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无父无母，从来就没有人疼爱，也没有人教养，所以养成了无法无天、不服拘束的性格。越是没有得到过关怀疼爱的人，就越是承受不了关怀疼爱。 孙悟空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看着唐僧有些颤抖的手，以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说道：“师父！你不要担心，不要斧凿的，只要你真心肯救我，我就可以自己出来的。” “我是想救你，但不凿开山石，你怎么出得来？” “这山是如来佛祖弄的，用斧凿是凿不开的。山顶上有佛祖的金字压帖，你只要上山去把帖儿揭起了，我就出来了。” 唐僧抬头往上望去，山很高，又是几百年的原始老林，他一个人不敢上去，回头请求刘太保道：“太保啊，请你再辛苦辛苦，陪我上山一趟！” 刘太保连声答应了，扶着唐僧，攀着藤条，踏着岩石，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去。 爬到最高顶上，那里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大青石，青石四周寸草不生，石上果然贴着一块封条，上面有“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闪闪发出万道金光。 唐僧心里没底，他走上前去，面朝西方，对着石头跪下拜了几拜，祷告道：“弟子陈玄奘，奉旨去西天拜佛求经，遇此神猴，来揭法帖，盼我佛保佑，要是与神猴有师徒情份，就揭得起法帖，要是那猴子是个凶残妖魔，哄骗弟子，就揭不起法帖！” 祷告完，又拜了几拜，伸手揭帖。 唐僧手一到，那金帖轻轻松松地应手揭下，一阵香风把金帖刮到了空中，耳听半空里有人叫道：“恭喜圣僧收此贤徒！我们奉佛祖法旨，在此监押孙大圣，今日他难满灾消，保护圣僧西行，我们也回去面见如来，缴法旨去了！” 唐僧大喜若狂，对着天空拜谢了，也不要刘太保扶，自己就往山下走，来到山脚石匣边，对孙悟空道：“我揭了压帖了，你可以出来了！” 孙悟空大喜，叫道：“师父，请你走开些，我好出来，以免动静太大，吓着了你。” 这猴子，还懂得关心人呀？唐僧忙与刘太保二人往来时路方向远远的走了开去。一直走了六七里远，才停下来往回去望。 “再远点！再远点！”孙悟空朝他们挥手叫着。 二人又走了四五里远，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长毛的猴子赤祼祼地飞奔而来！ 那猴子眨眼就到了唐僧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不已，嘴里欢喜高叫着： “师父！师父！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这猴子虽然长相粗鄙，对自己却很是恭敬，唐僧孤寂的心中也是有些欢喜，伸出双手把孙悟空扶了起来。 孙悟空站起身来，忍不住又手舞足蹈，跳了几跳，忽然转身，睁大了火眼金睛，紧紧的盯着刘太保。 唐僧见这新收的徒弟盯着刘太保看，正要给他介绍，孙悟空忽然嘴角一动，呵呵笑道：“原来是惠岸尊者！有劳尊者送我师父过来，多谢多谢！请代我感谢菩萨，解救之恩，铭感在心！”说完，双手作揖。 唐僧有些诧异，看向刘太保。却见刘太保摇身一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钢叉也变作了浑铁棍，却不正是先前在长安城里见过的，跟随在观音菩萨身边的惠岸行者？ 太保？原来是取的“李天王二太子前来保护”里面的两个字做的名字！ 惠岸见被孙悟空认出了，哈哈大笑道：“孙大圣果然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了你去！” 转头又对唐僧道：“圣僧，我本是南海大慈菩萨座前弟子惠岸，奉菩萨法旨，护送圣僧一程。现在圣僧收了高徒，西行路上定然是安然无虞了，我这就回去了。”说完作了一礼，飞天而去。 唐僧连忙对着天空朝拜感谢。 孙悟空初出牢狱，心里亢奋，跑去收拾行李，整理马匹。那马见了孙悟空战兢兢的站立不稳。孙悟空在天宫里做过弼马温，看管天马，身上有些法则，所以凡马见了他害怕。 孙悟空殷勤服侍，唐僧心里高兴，问道：“徒弟啊，你姓什么？” “我姓孙。” “我给你起个法名吧，也好呼唤。” “师父！我先前学艺的时候，就已经有法名了，叫做孙悟空。” 孙悟空这姓名法号，是唐僧做须菩提祖师的时候，在方寸山给取的，此时两人却是都不知道了。 “真是巧了，这法名正合我们的宗派！悟空，我看你这个模样象个小头陀一般，我再给你起一个绰号，叫做孙行者，你看好么？” 孙悟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刚刚得了自/由，心情很是喜悦，听唐僧给他取号，想也不想，应道：“好！好！好！” 两人说话间，孙悟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马匹，请唐僧上马。他自己赤条条的身子，也没有衣服可穿，背着行李在前边一拐一拐地开路。 走出了两界山，忽然前面路边的树丛里跳出来一只猛虎，低声咆哮迎面冲来。 唐僧在后面吓得心跳如鼓。孙悟空在前头回过头来笑道：“师父，别怕！他是来送衣服给我的！” 唐僧不解，只见孙悟空放下行李，右手摸了摸耳朵，把手掌在身前摊开来，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根金闪闪的铁棒，也不知道是从里弄出来的。 “正想着要去哪里弄一件衣服来穿，衣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孙悟空嘻嘻笑了一声，挺着铁棒子，迈开大步，迎着猛虎冲了上去，大喝道：“业畜，哪里跑！” 猛虎本来雄赳赳的奔来，被孙悟空这一声叫喊，忽然就如同是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了。 孙悟空走上前去，举着手中铁棒照头一棒子下去，把猛虎打得脑浆崩裂而死。 唐僧吓得滚下马来，直觉得真是匪夷所思。 “师父，你先坐一会，我先前的衣服，在五行山下五百年里风化成灰了。现在这样光光脱脱的样子，有失观瞻。等我脱下它的衣服来，穿了也好体面一点。”孙悟空边说边把猛虎拖了过来。 “它哪里有什么衣服？”唐僧不解。 “师父，你生下来就是做人，所以看不到它的衣服。”孙悟空笑着，从身上把毫毛拔下来一根，吹口气，变作了一把牛耳尖刀。 手起刀落，一刀从猛虎的肚皮上划下去，又剁去了四肢爪子，割下了虎头，两手左右两边扒着虎皮，往下一剥，剥下一张四四方方的斑斓虎皮来。 孙悟空把虎皮提了起来，用手量了一量，自语道：“有点宽大，做得了两件！” 拿过刀来，又一刀分作了两块，收起一块，把另一块抖了两抖，血淋淋的围在了腰间。 没有腰带，虎皮裙围不住，直往下掉。孙悟空笑一笑，一手按着虎皮，另一只手在路旁揪了一条葛藤，在腰上把虎皮一系，紧紧系牢了，遮住了裆部和屁股。 五百年前，孙悟空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蹬藕丝步云履，头带凤翅紫金冠，外面再罩一件赭黄袍，是何等模样的风光！现在却连一件遮羞的衣服也没有了。 “师父，好了！有衣服了！我们走路吧！”孙悟空回过头来对唐僧笑了笑，拿起了行李背在背上，请唐僧上马走路。 唐僧骑上马，心里有些疑惑，边走边问：“悟空，刚才你打虎的那根铁棒子哪里来的？又怎么不见了？” “师父，你不知道！我那根棒子叫做如意金箍棒，大小随心，变化如意，重一万三五百斤！刚才我把它变作了一个绣花针，收到耳朵里去了。”孙悟空得意地往右耳一指。 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铁棒子可以随意放到耳朵里去，这个徒弟果然有些本事！唐僧暗喜，又问道：“刚才那只老虎见了你，怎么就动也不动了，躺在地上任你打死？” “师父！不要说只是一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老孙也不敢无礼！老孙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打个老虎，剥个虎皮，又算得了什么？等以后，你就慢慢知道我老孙的本事了！”孙悟空觉得有必要让唐僧知道自己的通天本事，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来。 孙悟空的本事这么大，唐僧一路上吓得悬起来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对孙悟空道：“悟空，天色晚了，我们走快点，去找个人家投宿吧！” 孙悟空大声应了，催动白马，师徒二人迎着晚霞，加快了脚步。 夕阳斜斜地照在身上，在深秋的风里，让人微微地感觉到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