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死讯
有些伤，划破皮肤、割破细胞组织、血流不止，但只要人还在、得到有效的治疗，伤口早晚会结痂、会愈合。但有些伤，皮肤完好、细胞无损，却令得人痛不欲生、难以呼吸，人还在，灵魂，却渐渐迷失，终其一生，也难以治愈。 这类看不见的伤口，我们通常将它称之为‘暗伤’。不仅仅是因为伤口看不见，也是因为连受伤的过程，也难以看见、难以察觉。不知何时，受了这类伤的人，早已被侵蚀得体无完肤，变成一具行尸走rou游走于正常人中间，拼命伪装自己来获取存在感。 任翔飞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是不是飞驰而过的车辆以及远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星点灯火，他想，自己如今怕已是患上了这种‘暗伤’了吧，否则怎么会突兀地觉得难受，觉得窗外这些飞驰的汽车和远方的灯火与自己格格不入？明明只隔着一扇玻璃窗，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转过身，任翔飞端起桌上那杯还渗着余温的白瓷杯，杯中黑色的液体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它那独有的苦涩香气，但在任翔飞看来，这些苦涩却一点儿也比不上自己心中的苦。 在凌晨一点多还在品尝黑咖啡的人，这个世上只怕是不多吧！但任翔飞就是其中一个。这个时候喝咖啡，要么就是必须要熬夜加班工作之人，要么就是那些酷爱咖啡睡不着的人，而任翔飞却两种都不是。 不是任翔飞睡不着，而是他不肯睡。只要一眯上眼，任翔飞脑海中充斥着的，尽是白晓晴以往的点滴片段，欢笑的、难过的、兴奋的、幸福的，还有，包含着任翔飞自己在内的那些苦涩的回忆。所有都像是这白瓷杯中的黑咖啡一样，虽然苦，但却弥漫着噬人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不管是处于清醒还是昏睡的状态。 今天刚刚从东方超那里得到了白晓晴的死讯，在看守所里，用一块梳子的小碎角割脉自杀。任翔飞都不知道自己在听到那个消息时是如何挺过来的，而东风超这个不怕事的主，像是怕事情闹不大一样，坦然地告诉了任翔飞，白晓晴的尸检结果显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白晓晴怀了孩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属于任翔飞的！ 夜持续在弥漫，而痛苦也不断地在蔓延，直到绵延进了那无尽的黑色当中，二者慢慢融合在一起，彼此纠缠环绕，亦如数月前的任翔飞和白晓晴一般…… 35岁的任翔飞如今已是正科级的一级警司头衔，在建康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警校毕业后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被公安大学破格招收进去做研究生，毕业之后任翔飞便选择回到了建康市，这些年工作上顺风顺水，才35岁的年纪就当上了一级警司，怎么看，也是属于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可就是这样的任翔飞，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他的这个一级警司位阶，是用生命中最心爱的人换来的，如今，这个人更是带着属于自己的孩子离开了人世，独留一腔悔恨无尽地缠绕这任翔飞。 人们都以为任翔飞大公无私，为了维系法度，亲手将自己心爱的人送进了监狱。毕竟，在世人的眼中，白晓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智商罪犯，且手段残忍！策划实施杀了两个人，买凶杀了一人，利用意外和手段杀了一人、重伤一人，一共有四条人命因为白晓晴而终结，还有一个重伤瘫痪在病床，生活无法自理，而这个人，却是任翔飞的前女友，缪莎莎。 想着十年前任翔飞加入了建康市刑警队，为了证明自己警官空降兵的才能，没日没夜地努力工作，以自己突出的洞察能力和逻辑判断力，愣是破了一桩又一桩的案件。 八年时间一晃而过，任翔飞肩上的警X衔呼呼地升到了二级警司，人也到了三十几的高龄，却还是光棍司令一个。有人暗地里怀疑任翔飞的取向问题，而有的人则是以为任翔飞自身太过优越挑肥拣瘦，只有任翔飞自己才知道，造成这样的结果，其实只是因为他放不下！ 两年前，任mama因为听到了小区里有人悄悄说自家儿子身体有缺陷的小话，又担心自己帅气的儿子在性倾向方面有偏差，所以到处托人给任翔飞介绍对象，还亲自督促任翔飞相亲，终于成功虏获了一名无知的天真少女当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而且对方还是任mama年轻时好姐妹的小女儿，名叫缪莎莎。 对于任mama来讲，这件事简直就是亲上加亲，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但对于任翔飞本人来讲，也就那样吧！反正日子总得过，领导也曾有意无意地提点过他，一把年纪还不成家，会影响今后的仕途，所以任翔飞对于这个相亲结果，虽然是被迫接受，但却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自从任翔飞和白晓晴在学校分开以后，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了，任翔飞不止一次试着找寻关于白晓晴的影子，到如今却是半分线索都没有，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那么彻底。既然白晓晴就这么不见了踪影，那么还留在建康市的任翔飞自然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缪莎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一日天空中下着连绵细雨，任翔飞至今都还记得，那天，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重回建康市的白晓晴，虽然只有淡淡的一瞥，但足以让自己分清。 那天，已经和自己交往了好几个月的缪莎莎早早地就打来电话，让任翔飞早点下班后去流金广场的培训机构接她，晚上双方的父母约好了一起外出用餐，也叫上了他们两个小的。 缪莎莎和任翔飞两人的年龄相差了几乎10岁，但任翔飞英俊不凡的外表以及气宇轩昂的气质却是深深吸引着缪莎莎，再加上年长不少的任翔飞身上多了那种让人安心的沉稳气质，对于这些小姑娘来说，任翔飞简直就是从电视上走出来的高富帅‘阿加西’，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任翔飞也很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他放肆开屏的同时，也尽力地宠着缪莎莎，应着对方的要求称呼她为‘萝莉小公主’，虽然有时连任翔飞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恶心，但却并不打算改变。 反正当年和白晓晴一别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对方如今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儿，而自己可能迟早都是要与莎莎结婚生子的，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满足她一下小女人的虚荣撒娇，长远来讲岂不是对自己来讲更为有利？ 一步步踏进流金广场上的培训机构，任翔飞从机构的玻璃反光上扫视着打量自己，深色水墨修身牛仔裤、白底衬衫、黑色机车皮夹克，短平的头发无一不在衬托着自己的帅气潇洒，隔着厚厚的玻璃，任翔飞几乎都能听见培训机构内那几个小女生大声地在呼喊着：莎莎，你的男朋友来了，他好帅啊！ 挺直了背迈进培训机构的玻璃大门，在见到从里面出来的缪莎莎脸上的得意笑容之后，任翔飞不在意地挑了挑眉，看来今天的现身颇让这位小公主满意，如果有哪一次没有引发她身边同事的惊叫的话，那么这位小公主的脸上绝不会出现这种甜腻的笑容，反倒是将嘴翘得老高。 “可以下班了吗？我的萝莉小公主！” 没有继续再往前，任翔飞不想要深入这个小孩子扎堆聚集的培训机构，因为实在太吵！平时他能够腾功夫应付一个缪莎莎已经算是尽力了，如果还要再多加几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任翔飞下意识地想要逃。 “嗯！马上就来！” 点点头，缪莎莎提拉着包包飞快地向门口的任翔飞跑去，那股欢快劲儿带动着她的衣角，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匆匆和同事打完招呼告别后，缪莎莎便挽着任翔飞的手臂，把半边身子都挂在了任翔飞的身上，再顺手将手中的包包扔给了他，迈步离开了流金广场。 黑色的越野车内，任翔飞专注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雨刮有一下没一下地挂着，很有节奏感，而身边的缪莎莎也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无非都是她们培训机构内那几个小女生之间的琐碎事情。 红绿灯前，任翔飞踩着刹车，平稳地将车停在了斑马线之前，顺势将左手放在驾驶座的门边上，转头看着远处那灰蒙蒙的海面，雨水不断地掉落进入海中，似是不将海填起来就不会罢休的阵仗。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缪莎莎略带委屈的声音将任翔飞的视线给拉了回来，转头看着嘟着嘴瞪着自己的小女生，任翔飞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 “你肯定是不再爱我了！要不然你怎么会都不听我说话！上车之后，你宁愿看着窗外也不愿意看我，你就只看了我三眼！” 任翔飞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小姑娘不知道哪根筋开始作怪，居然开始闹起脾气来。 任翔飞转转眼珠子，无奈说道：“我想你们数学老师当年应该经常请假缺课吧？” 缪莎莎被任翔飞这天马行空的回答给说懵了，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那要不然我的小公主的算术怎么会展现出了体育老师的水平呢？一归纳总结，我都成了有眼无珠了！ 我整个人都恨不得将眼睛挂在你身上，只是前面的车不太懂事，它们都不让道儿，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