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如果可以
“你身上的血腥味待会儿若是叫我夫君闻到了，那我看你也不必回去了。”凤珏抬了抬眼，见这少年原本脸色就不好，此时又被她吓得白了几分，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胆子那么小，做什么仙？” “前辈，我……”王清僵了僵，身上的伤口更是让他的动作很小。 凤珏挥了挥手，无奈说：“早些回去，我也好清净。” “晚辈必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王清眼中莹亮，此刻认真地说着，抬手便是一枚玉佩落入凤珏的手中，“这玉佩里有我的印记，前辈若是有麻烦，需要晚辈，晚辈必当竭尽全力。” 凤珏嘴角难得抽了抽，双眼一闭，一言不发。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玉佩，脑中神思便飘得远了些，好像她收到的玉佩还真是一点都不少。想了想，她的手轻轻一握，玉佩便消失在了手心里。 王清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知晓有人要过来了，于是看了一眼凤珏，匆匆就要回身先离开。 却是此刻凤珏陡然道：“你徐师姐近来可好？” 王清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表述，最后却是胡乱地点了点头说：“徐师姐回了宗门。”说完了之后见凤珏没什么反应了，便咬了咬牙，忍着身上的刺痛瞬移消失。 君华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已是安稳地躺在床上的凤珏了。走到床边上，宽衣躺在她的身边，君华细细打量了一下闭着眼的凤珏，似是沉思许久，接着才笑了笑一手把被褥往上拉些，将人揽在怀里。 凤珏十分觉得她的日子过得愈发潇洒，自那日街上撞上伊瑞之后，凤珏每次与君华出门都长了些心思，遇上熟悉的气息必定避开，省得令人心烦意乱。也是要幸得君华没有再问起凤珏此事，更是避之不谈，一笑而过的模样着实让凤珏有些失言。 这么一晃，又是过去五年。 “之易，我都看到你了，就别躲着了。”凤珏轻笑，看着那十岁少年兴致颇好地跑到自己面前。 小院子里空荡，两人怕徐荣觉着冷清，于是凤珏就看着君华亲自种上了些花草，此时凤珏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模样悠然。 虽然又过去五年，但冯之易这小孩的爹爹还是没有回来，就在两年前他的娘亲也因为思悲过度挡不住逝去的命运。倒是凤珏都没有看着这孩子哭出来，那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几乎要让凤珏想起君华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这么一段让她看见就要翻脸的时候。 可幸好的是，这个孩子也算是聪明，每当遇到凤珏，就晓得应对凤珏还是要用上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才好，弄得凤珏倒是不知所措起来，实为好笑。 凤珏也有问过他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粘着自己，于是她就看到冯之易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苦苦地望着自己，许久才振振有词道：“我觉得珏jiejie是我见过所有女子里最好看的人。” 就这么一句话把凤珏给说蒙了。 这只是个孩子吧？ 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当时凤珏就故意敛着笑，严肃地说道：“之易，你得叫我凤姨，你忘了，你小时候就这么叫我的！” 而冯之易却同样板着脸，认真回答说：“可是珏jiejie怎么看都是jiejie啊，看上去真的就是之易的jiejie，就像君华哥哥就是君华哥哥。” 这一局，凤珏承认自己是败了，彻彻底底地被打败了，还把君华一起拖了进去。任由一边听着的君华噗呲一声，竟是也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接着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诚然，凤珏知晓这孩子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但她还是不禁想着自己和君华的模样的确惊人，这凡间十五年的时间，怎么说都得在他们面容上留下些痕迹，但他们竟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这点凤珏都有些忧心君华会不会生出些想法来。 “珏jiejie，珏jiejie你在想什么呀？”冯之易凑在凤珏身边，看着凤珏没什么反应，于是朗声喊了句，顺手扯了扯凤珏的衣袖。 凤珏无奈地笑笑，抬手在他的额头上一弹，接着才不紧不慢说道：“想什么，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珏jiejie肯定是在想君华哥哥！”冯之易右手敲了敲左手手心，一脸恍然大悟地说。 凤珏眯了眯眼，又是一脸笑意地顺了顺他的头发，明显说不上几分好心，果然下一句便道：“瞧你叫得这么顺口，当心被人听到了又说你。” “珏jiejie。”冯之易不依不饶地又喊了一声。 凤珏刚想说什么，却见这孩子突然一本正经地垂着眸，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怎么了呀？”凤珏低了低头问。 “珏jiejie，是不是只要成了仙，就能和你们一样不会变老，也可以在天上飞了？”冯之易突然开口。 凤珏心中一愣，自是没料到他会讲出这一番话。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想的却是这些事情。 这可着实要愁了凤珏，只见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仔细地一字一顿说：“之易，我和君华不是仙。” “可是很多人都说只有仙才不会老。”冯之易又道。 凤珏被憋得哑口无言，竟是差些摊手作罢。 “听来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也别这么为难她了。” 凤珏再抬眸的时候，已经是君华半是俯下身，温声对着冯之易说着。凤珏看看他，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哦，那我知道了。”冯之易似是极为认真地斟酌了一下点头说道，接着又看向凤珏说：“那是不是只要成了仙，我就可以保护得了人了？” 凤珏想了下说：“那就得看你的修为了吧。”说着，她又怀了些疑问地道：“听你这孩子的意思，也准备去修仙？” “是啊，我修了仙，然后就能保护珏jiejie了，怎么样？”冯之易点了点头，骄傲地说道。 那模样，那话，凤珏听着是一怔一怔的。好容易反应了过来，想着修仙自然是他自己的事，也就不寻思着劝说什么了。 自己选择的道，那也就自己受得下。 “什么怎么样啊？”凤珏挑眉，随后的语气反倒是松了不少，“你想着修仙，那就去也无妨，作甚还来特地问我呀？你要是能保护得了自己，那就是已经再好不过的了。” 这孩子又自己在那儿念叨了几句，乐呵呵地拉着凤珏在院子里东晃西晃，也是看着凤珏应付不来了才被君华劝了回去。 人一走凤珏便立刻回到了屋里的榻上，怎么看都是一脸无奈的神情。 君华抱着凤珏，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转而说道：“徐叔的书铺里生意不太好了。” “让我想想，从徐珊回去宗门之后，也有十五年过去了。徐叔的身体也确实一年不如一年。”凤珏长长吁出口气，凤眸里流光婉转。她往君华身上靠了靠，一头埋在君华脖颈的地方，双眼看着已经住了十五年的这间小屋子。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君华思来想去，还是问了出来。 凤珏眨了眨眼，半是笑意地道：“夫君莫非是想她了吗？” “说什么呢！”君华一听就知道是凤珏的玩笑话，但是脸颊上仍旧泛起一丝红，将人又抱紧了些。 凤珏又笑了声，随后也没有再胡言乱语，反倒是颇为沉静的道：“当初听她自己所言，应是二三十年要的。” “这么久？”君华闻言惊讶地反问，随后眉头之上忧心更重，“但是徐叔可能等不了这么久。” 君华所言其实是对的，他现在的确看不出什么，但凤珏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徐荣身上的死意开始一天一天地积聚起来了。前些日子更是大病了一场，医者虽说让他好好调养，但也是不可能好起来了。 “的确是如此。”凤珏应声说。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人寻回来？”君华还是不死心。 凤珏摇头，“你问我，我也没办法。你也晓得修士对时间的流逝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感觉，只要她一闭关，那也就她自己把控得了了。” 女子的容颜细致无瑕，黛眉修长，凤眸闪亮，一头墨发更是顺滑地躺在他的膝盖上，末梢还垂到了地面。她笑着，风华如初。 君华看着，又想想自己，前些日子独自出门，甚至还险些当街拉煤求亲，尴尬的事情没少发生。 他们仍是拥有着恍若二十岁的模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过，就仿佛他们的时间静止了一般，变得就只有周围普通的一切而已。就连徐荣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不过最后还是笑说是他自己老了。 “阿珏……”君华忽然开口，声色低沉，却是格外好听。 凤珏原本还在应着他的前一句话，此刻思绪一转说：“怎么了，君华？” “阿珏，我们可能还能如此相伴几百年都说不定不会变，可是徐叔他不一样，他待我们极好，更是将没有记忆的我收留了下来。所以如果你可以的话，能不能去帮他把人找回来，哪怕回来一次也好？”君华似是下定决定，蓦地开口说道。他的神情还是柔和的，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凤珏，认真地打紧。 凤珏愣在那里，像是一切恍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