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单刀赴会
马燧第一时间将浑瑊、唐朝臣、骆元光和韩游瑰几位将领召集到一起,听他们详细汇报了长春宫守军和主将徐廷光的情况,又让各位主将畅所欲言,让他们分别说出自己心中认为该如何拿下长春宫的办法,然后大家一起详细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得失。最后,马燧说道:“看来长春宫确实易守难攻,不仅居高临下,而且地势险要,以联军目前的军力根本不可能迅速拿下。但如果不拿下这里,大军攻打蒲州之时则会顾忌徐廷光背后偷袭,不敢心无旁骛的去攻打蒲州,那么剿平李怀光就变得遥不可期。如今徐廷光在长春宫的守备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短期内想攻破这里是不可能的,鉴于朝廷府库空虚,并不能保证给大军长期充足的粮草供应,因此我们根本没有条件与叛军打消耗战。所以,本帅决定,采纳唐朝臣将军提出的招抚策略。” 骆元光听了马上说道:“元帅,对待徐廷光这种狂傲自负之人,末将认为即使再难也只能强攻,怀柔之策只会令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浑瑊也说到:“徐廷光是李怀光的心腹,如今又小挫我军兵锋,恐怕他会充分利用地势来恃险据守,拒绝元帅的招抚。” 韩游瑰也说到:“联军刚到这里的时候,徐廷光确实与唐将军商谈过一次,并未明确表达想归顺朝廷的意思。最近与我军攻城将士对垒又连续几次小胜后,并未与我军有过任何接触,末将认为他当初与唐将军假意媾和,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 唐朝臣看几位将领的态度都倾向于强攻,急忙凑到马燧身前,想再次阐述自己力主招抚的观点,却被马燧阻止了。 马燧说道:“刚才唐朝臣将军已经详细介绍了朔方军的情况,徐廷光虽然是李怀光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自从军之日起就在朔方军中,对朔方军忠君报国的传统还是牢记于心的,故此本帅认为应该将他与李怀光区别对待。他眼下之所以不愿公开归顺朝廷,一方面是因为守卫长春宫将领们的家眷都被李怀光控制了,大家都顾忌一旦投靠了朝廷,家人必将受到伤害;另外一方面,就是诸位将军总想着凭借武力能攻下长春宫并俘获徐廷光,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对他使用怀柔策略,才造成了他对诸位的不信任。所以本帅决定效仿当年关云长单刀赴会,诚心诚意的对他劝慰一番,如果他确实顽冥不化,我们再采用强攻的办法。” 浑瑊听了马燧的话,赶忙站出来抱拳请令,说道:“元帅乃是三军统帅,岂能亲自去以身试险,末将愿代元帅去长春宫去劝降这个徐廷光。” “咸宁郡王的好意我马燧心领了,蒙陛下信任,让马某担任这个统帅,马某怎敢不尽心竭力呢?此行马某一旦有什么闪失,大军统帅就由咸宁郡王代理,务必要踏平河中、剿灭李怀光。”说完,马燧让手下牙兵将帅印拿过来,郑重地交到浑瑊手上,然后毅然昂首走了出去。 ……. 长春宫下。 马燧单人独骑立在长春宫外一箭之地,向城头高喊:“我乃河东节度使马燧,是朝廷钦命的三军主帅,请代为通稟徐廷光将军,马燧欲进长春宫与他一叙。” 城头守将确认只有马燧一人,命令手下不要放箭,说道:“原来是马仆射,请稍等,待我派人去禀报徐将军。”说完,他赶忙命手下马上去向徐廷光报告。 过了没多久,长春宫的城门开了一道门缝,走出一小队士兵来迎接马燧。 马燧催马缓行,边走边解开盔甲扔到马下。远远观望的浑瑊见到此景不禁扼腕叹息,说道:“元帅为何要脱掉盔甲呢?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一旦元帅遭遇不测,大军即刻开始攻城!” 马燧来到徐廷光的帅府,徐廷光早就召集了手下将领在帅府门前等候,见到马燧到了,众将在他的带领下齐刷刷跪倒在马燧身前。 马燧见此情景,心中对此行劝降徐廷光已经有了把握,于是正色说道:“众位将军,本帅是奉了朝廷之命前来,你们可西向长安遥拜天子。” 徐廷光听了,马上带领大家转身向西跪倒,遥拜长安方向。随后,徐廷光起身将马燧簇拥进了自己的帅府。 马燧坐定以后,说道:“本帅今日代表朝廷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替众位将领谋一条生路。陛下曾说过,自安史之乱以来,朔方军在汾阳王统领下,忠于朝廷四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堪称我大唐诸军的忠勇之师。可是如今诸位将领为何糊涂到甘愿追随李怀光背叛朝廷,犯下株连九族的谋逆大罪呢?” 徐廷光马上辩解道:“马仆射可能有所不知,我等实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马燧没等徐廷光继续说下去,就说道:“徐将军不必解释,且听本帅把话说完。本帅正因为知道众位将领的家眷被李怀光控制了,所以今天才来给诸位将军指一条脱罪的明路,如果诸位将军肯按本帅说的去做,不仅能保证诸位家眷的平安,还能为诸位免罪,甚至因此立功而得到终身富贵也不是不可能。” 包括徐廷光在内的所有将领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盯着马燧。 马燧看大家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自己,于是说道:“诸位以为我马洵美在骗你们吗?如果你们不相信本帅,那就用刀把本帅的心挖出来看看。”说完,马燧双手在胸前一扯,将自己的胸膛露了出来。 徐廷光马上说道:“仆射不必如此,我等相信,只是不知我等该如何做才能既保证家眷平安,还能免去死罪。” 马燧说道:“很简单,李怀光叛逆与诸位无关,诸位只要跟他划清界限即可。哪天朝廷大军攻打蒲州之时,只要徐将军和诸位将领按李怀光的要求坚守长春宫即可。” 众人听马燧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马燧看大家沉默不语,进一步说道:“当然,为了保证各位将领们家眷的安全,本帅还会在长春宫外留下少许兵马并虚插军旗,制造大军围困长春宫的假象。此举既能让李怀光认为长春宫被朝廷的军队困住了,无法去增援蒲州,同时也防止长春宫内有人跑出去到李怀光面前告密。” 徐廷光一听马燧考虑的如此周到,感动的热泪盈眶,跪倒在地说道:“我等早就商议要归顺朝廷,只是因为家眷受控,所以才投鼠忌器。如今仆射如此维护诸将关切,令我等复为朝廷信任,安敢不奉命?” …….. 浑瑊等人终于见到马燧从长春宫里走了出来,心头悬着的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马燧匆匆回到联军大营,将自己与徐廷光谈判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徐廷光既已经与本帅达成默契,本帅马上就给陛下上一份奏折说明此事,并恳请陛下为徐廷光授官来进一步安抚他。” 浑瑊佩服地说道:“我原来自认为带兵御敌的能力与元帅不相上下,今日见到元帅走马说服叛军大将,浑瑊自愧不如。” 浑瑊的话如春风拂面,马燧心中十分受用,但嘴上却谦虚地说道:“咸宁郡王过奖了,令马某汗颜。” 浑瑊正色说道:“元帅,休提什么郡王,浑瑊今次带兵就是元帅麾下一员将领,随时听候元帅调遣。”
马燧听了浑瑊这话,心里更是舒服,也端起元帅的身份一本正经地说道:“好,既然众位将领愿意帮衬,马某就不客气了,骆元光将军率麾下镇国军驻守长春宫,务必要多设旌旗,造成朝廷重兵围困长春宫的假象,并严防长春宫内有人逃到蒲州去给李怀光通风报信。” “末将遵令!”骆元光抱拳领命。 “浑瑊将军、唐朝臣将军、韩游瑰将军,三位将军各率本部兵马三日后出发,直奔蒲州,估计我河东军也应该能够如期抵达。你们到了蒲州以后,需分别在南门、西门、北门驻扎,东门由本帅的河东军负责,完成对蒲州的包围。” “遵令!” “好,既然各军都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那本元帅就即刻赶回绛州。” …….. 长安。 德宗在长安刚刚看到自己的皇长孙李淳大婚仪式圆满落幕,就被金吾卫探来的一个消息震惊了:陕虢兵马使达奚抱晖杀掉了节度使张劝,自任陕虢留后。 这下德宗可慌了,陕虢的治所陕州,离长安不足五百里,所辖兵马虽然不多,但是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陕州西临潼关,北连河中府,东面就是东都洛阳,达奚抱晖无论往哪个方向出兵,都会造成巨大的麻烦。此时德宗手中虽然握有数万神策军,但是真正适合带兵的将领却没有,这让德宗如何不急呢? 俱文珍见到德宗如此着急,马上适时地将左神策军中尉窦文玚最近提拔的一个偏将韩全义推荐给德宗,意图让德宗任命韩全义为将,率领神策军到陕州去平定达奚抱晖。 可德宗一听韩全义的名字就给否决了,并不是因为德宗认为韩全义有多么无能,而是他根本就没听说过“韩全义”这个名字,与其把这么重的的责任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还不如拉下脸将李泌请到宫中给自己出个稳妥的主义。 之所以说德宗要拉下脸,主要还是前几日德宗任命宦官霍仙鸣出任监军使一事。因为朝中目前没有功勋重臣,其它的文武百官要么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要么就是被舒王和俱文珍收买了,对德宗此举大多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即便武元衡、陆贽、李绛等人想力陈宦官掌兵的弊端,但是德宗心意已决,根本不给这几人开口的机会。武元衡等人无奈之下只得秘密找到了李泌,李泌当然知道此举将造成宦官干政的严重后果,急忙入宫求见德宗,在德宗面前痛陈宦官掌兵的弊端和隐患,力谏德宗不可将兵权交给宦官。但德宗却将四镇之乱、泾原兵变、李希烈和李怀光叛乱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给李泌听,尤其提到自己当初逃离长安之时,身边可用的将士一个都没有,只有几百个宦官忠心耿耿地保护着自己逃到了奉天这一幕的时候,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德宗用一件件往事来证明兵权不在自己手中的无奈,所以才决定将兵权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内侍们手中,实际宦官只是在替自己掌兵,兵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德宗还反复强调宦官终归是自己的家奴,只有用家奴替自己掌兵心中才踏实。但李泌不仅列举了前朝宦官干政的弊端,而且明确指出德宗此举治标不治本,会引出无穷的祸患,最终必定会祸及皇权。但德宗对李泌的话根本不相信,君臣二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最后惹得德宗龙颜大怒,竟然以出恭为借口,把李泌一个人扔在寝宫,他自己却躲到韦贵妃宫中去了。 李泌等了很久才知道德宗有意躲避自己来表示此事无可改变,无奈之下,只得神情落寞的离开了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