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宫
太子东宫书房。 惊闻德宗皇帝让舒王代替自己到汾阳王府去示恩,太子府几个身着青衫的人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尤其是太子,平时身体不好看上去就面色发红,因为此时心乱如麻,整个脸看上去都显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太子校书刘禹锡不满的说道:“当今陛下此举何意?这明摆着把舒王的地位抬高,让朝廷众官员怎么想?” 翰林待诏王伾说到:“如果仅仅是因为舒王提醒应该去汾阳王府探望,陛下而顺口就让他代劳还情有可原,如果是有意为之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刘禹锡就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是无意之举?天子该做什么,太子该做什么,皇子该做什么都是有规制的,岂可率性而为?这种逾越之举,必是有意而为。” 秘书省校书郎柳宗元看到王伾和刘禹锡义愤填膺的表情,又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府军师-----太子侍棋王叔文,然后说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听听军师有何高见。” 王叔文似乎倒没有其他几人那么焦躁,先对太子说:“请太子殿下把今天朝会经过再详细的说一次。” 太子很不耐烦的说:“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还怎么详细?” “务必请太子殿下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包括每个人说话的次序和表情。”王叔文解释道。 太子又不厌其烦的把朝会的经过仔细的复原了一遍。 听完太子仔细的把朝会经过说完后,王叔文又问:“殿下,今日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太子沮丧的回答:“就是因为宫中迄今未有消息传出来呀。” “没有消息说明还不是很糟糕。”王叔文说。 太子追问:“此话怎讲?” 其他几人也盯着王叔文。 正在此时,书房门口的侍女走进来说道:“启禀太子殿下,罗先生请脉来了。” 太子点点头表示同意,侍女让大夫罗令则走了书房,王叔文停住不语。罗令则站到太子身边说道:“太子殿下,该把脉了,世子帮您熬的药马上也熬好了。” 太子伸出手架到椅背上,罗令则伸手把脉,太子对王叔文说:“罗大夫不是外人”。 于是王叔文继续说道:“宫中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今天这事并不是蓄谋已久的,否则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在宫里的人,都不可能连影子都不知道。为今只能是两种情况,第一,皇上今天在朝会上就是一高兴未加思索随口而出;第二,这件事是皇上与舒王有了默契。先分析第一种情况,以皇上的心思来看,是希望征收间架税和除陌钱的,不管今天在朝会过程中有什么不同意见,此事最终还是定下来了,所以皇帝心里自然高兴;再分析第二种情况,如果我没记错,太子说‘当舒王奏请汾阳王府示恩’一事时,是陛下未等俱文珍代言,自己就亲口让舒王‘讲’,由此一点来看,陛下肯定事先就知道收税一事和舒王有关,舒王对陛下在税收一事上投之以桃,所以陛下在汾阳王这件事上对舒王报之以李。” 刘禹锡听了点点头,说道:“听你分析的倒是有点道理。如果舒王和父皇是投桃报李,那么今天父皇的旨意就是未加思索后的率性而言了。” 太子听了王叔文的分析仔细想了想,心情似乎有所好转,气息稍微缓和了一些,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赤红了,说道:“父皇也真是,对舒王什么赏赐不行,偏偏用这种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方式。” 王叔文说道:“今天的事情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大家有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在王叔文脸上。 “这说明舒王在暗地里有动作。”王叔文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我猜测的不错,舒王已经开始对太子之位有了觊觎之心。” 几个人正凝神屏气的听着王叔文的分析,世子李淳从外边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走到太子身边双手奉上,太子接过喝下,把碗交给世子。 世子李淳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的离开,而是恭敬地说道:“父王,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李诵不耐烦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这里还有事。” “儿臣以为,父王既是当今陛下亲自昭告天下而册封的太子,就该以太子的规制来行事,日日见习朝政。且太子侍奉皇上,除按礼节问候饮食、健康外,不应擅自干预宫外事务。而今父王私下里议论当今陛下的言行,于臣是不敬,于子是为不孝。假如儿臣私下议论父王,父王如果知道了会做何想?”说完,李淳看着太子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看到世子李淳的目光有轻微变化,太子李诵马上就想到了儿子李淳和自己说的那张字条的事情,心底暗暗自责,怎能如此大意?但是表面上,太子还是假意面有愠色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这里又不是在议论父皇功过,只不过是在和几位大人就事论事的探讨朝政。” 世子李淳说道:“那是儿臣误会了,请父王恕罪。”说完,李淳转身走了出去。罗令则也已经把完脉,对太子说道:“太子脉象与平日无异,在下告退。” 几个人听了世子的话面面相觑,不明白世子李淳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都看着太子李诵。 太子李诵面带愧色地说道:“我不如我儿呀。我既是父皇亲封的太子,确实不该私下擅议朝政。” 本来就很纳闷的几个人此时听太子这么一说,立即恍惚了,都不明白这对父子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还是王叔文先开口了:“世子果然聪慧,我们几个倒真是愚钝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太子本就是陛下亲封的太子,诏告天下已逾二十年,我等怎么能因为一些小事而胡乱猜想呢?好了,太子殿下,我等今日告退。” 说着,王叔文拉着刘禹锡和柳宗元就往门外走去,王伾一看,也只好跟着走了。
几个人心里都很纳闷,于是都跟着来到了王叔文的房间。 柳宗元问道:“书文兄,刚才太子何故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叔文的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脸上反复看来看去,然后才缓缓说道:“世子的话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说的。世子是绝顶聪明的人,七岁时候当今陛下抱他玩就曾经逗他说‘你是谁家的顽童?怎么跑到朕的怀里来了?’,世子就回答说‘我是第三天子’,可见其天生心胸之大。这些年专心读史籍和本朝各位先帝的实录,对每一位帝王的成败兴衰都反复玩味。因此,世子一定有什么不好的感觉,等我找机会问问太子吧。反正今日朝会的事情已成定局,陛下和舒王私下到底有没有其它想法和动作,还要慢慢观察。” ……… 晚上,世子李淳侍候太子服药。 “父王,我们目前有一明两暗需要有适宜的对策。”李淳低声说,“所谓一明,就是舒王已经有动作了,看来他有心与您夺嫡。两暗是指,第一,东宫有人暗通舒王,所以谈论任何事情我们一定要谨慎,尤其是要想办法把这个隐藏的内鬼找出来。” “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太子问。 “还没有好办法,但是儿臣有一个笨办法,就是挨个测试。分别找不同的事情和不同的人商谈,观察到底是哪件事情泄露了,人自然就可以确定了。到那时再仔细防备就是了。” 太子点了点头,示意李淳继续说。 “另外一个暗结就是那个报警的黑衣人,此人是什么来历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无恶意,至少不是敌人。” 太子听了李淳的分析,又思索了一下,说道“先不用管报警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历了,只要无恶意,早晚会现身。关于内鬼,我考虑先从朔方军的节度使人选开始试起。汾阳王一直任朔方军节度使,虽然入朝为官,父皇还是照顾到汾阳王的情绪,一直没有安排新的节度使,依汾阳王的处事态度,他断不会向朝廷推荐人选,因为无论他推荐任何人,父皇都会猜疑他想继续用自己人把持朔方军的军权,为了避嫌,在此事上他应该选择沉默。退一步说,即使父皇向他咨询继任人选,他也会多推荐几人供父皇裁断。鉴于朔方军为我大唐战斗力最强的精锐之师,舒王肯定想极力争取自己的人继任节度使,我明日就让王叔文找太傅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