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湖水寇(十二)
令狐莞尔脸上带着笑意,不置可否,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我可是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善意的。既然如此,那好吧,你来呀,来打你吗?不过场中此刻的气氛还算十分的轻松,对令狐莞尔来说眼前这些个货色即便是用筷子把他们夹到桌上也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根本不值一提,想当年整个中原武林都会因为自己的举手投足而颤栗。而众水寇大大小小的头目则心中带着鄙夷的戏谑,年轻人血气方刚易冲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死’字怎么写你晓得不? 忽然之间一阵劲风传来,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令狐莞尔也不作他想,侧着身子躲闪,继而连退两步,又猛的一闪身跳出了鞭子的攻击范围。 那翟二娘毫不犹的快步上前,纤细白净的玉手大开大合的挥舞着,软鞭如灵蛇一般龙飞凤舞呼啸生风,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令狐莞尔又是急急闪躲,彷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让人难以捉摸,根本抓不住。话说令狐莞尔也是苦过来的,小时候被苗人阿克天天追打,惶惶不可终日,不客气的讲都已经让阎王勾决了却愣是从地狱里一次次的爬了回来,那一身神鬼莫测的逃命功夫功不可没,轻功高绝,身法诡异,每每未卜先知,总能化险为夷。 忽然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两名看好戏来不及躲闪的小喽啰脸上胳膊上被抽了一鞭,顿时皮rou上现出一条漆黑的血痕,旋即应声而倒,浑身抽搐,吱吱呜呜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即气绝身亡。有人要上去扶一把却被见过世面的小头目阻止,这情形是没救了别再把别人搭进去。 令狐莞尔心说这女人使长鞭就是为了攻击的范围大一点,更加容易触碰到对手,恐怕仅此而已,这毒却是非常的厉害,就连自己刚才差点就没挺过去,不知其中门门道道的人稍不留神就是个死。 虽然死了两个手下,但赵大河也没法去深究,咳嗽一声,大手一挥,转眼之间所有人都靠到了一边,把地方腾出来。 翟二娘柳眉一竖,脸上寒意愈盛,脚下步伐加快,手上长鞭如龙蛇乱舞,凄厉的呼啸声几欲刺穿耳膜,如一阵旋风般铺天盖地。虽与寻常江湖中刀剑截然不同,但其势步步紧逼,变化多端,又密不透风,犹如狂风骤雨般急切,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若设身处地置身其中恐怕早就被长鞭抽的体无完肤了。 令狐莞尔动作极为利索,没有了平日里的拖拖拉拉,锐利的目光似乎能洞悉一切,穿梭在夹缝之中游刃有余,任你动如疾风,侵略如火,我自策守如山,岿然不动,毕竟实力的差距就在这明摆着呢。又缠斗许久,令狐莞尔丝毫不露破绽,整个人无懈可击,守御滴水不漏。突然,令狐莞尔意识到自己是来找这些家伙晦气的,可不是和这奇怪的女人闹着玩的,得想个办法干脆利索,风度翩翩,潇洒自如的把这女人给打发了。心里正泛着嘀咕,却见那翟二娘身上居然闪烁着淡淡的,不同寻常的,十分诡异的银光。令狐莞尔小时候混迹江湖近十年,形形色色的江湖人见多了,这却还是第一次见,难道是什么秘术?抑或是什么高深的武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令狐莞尔忽然有一种脑子让驴踢了的感觉,这不就是苗人特有的功法么?和自己是一样的,难怪觉的这么眼熟!可自己瞬时的应变和判断能力真是大不如前了。 想明白这一点,令狐莞尔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要向你展示一下我体内蛊虫的强大,就足以让你知难而退。于是令狐莞尔向前几步,稍稍放缓了动作,不过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软鞭一下子就缠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就把令狐莞尔裹着紧紧的,衣裳瞬时被扎破,带着隐隐的刺痛,这软鞭之上果然另有玄机,不过这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翟二娘好不容易揪住了眼前这人,心中的惊骇更盛,自己精心调配的剧毒居然对此人毫无用处。片刻的吃惊之后翟二娘纵身上前,右手收紧长鞭,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竹筒,轻轻咬开上面的牛皮纸,捂着竹筒口往手心里一倒,然后把竹筒一扔,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对手胸膛重重拍出一掌。 令狐莞尔轻轻“哼”了一声微微退了半步,整个身子似乎有种急促的激烈的刺痛感,继而整个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反应极其强烈,浑身无比的亢奋,就好像体内真气要破体而出一般,不过转瞬又趋于平静,身体一切如常,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而翟二娘则是闷闷的“哼”了一声,连退数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左手上似在熊熊燃烧般的淡紫色真气火焰,一股无比霸道的气劲侵蚀全身,若是怀有敌意自己恐怕已经筋脉尽断而死。紫色虚化的火焰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慢慢消散,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的议论着,叽叽喳喳也没个人知道。令狐莞尔最风光的时候赵大河一伙人很多还在种地,就是赵大河和胡力也在太湖上小打小闹不甚出名,而独眼龙龙天翔被打瞎了眼仍在卧薪尝胆,翟二娘还不知道在哪带孩子呢,那刘克虎依旧在日夕苦练谋个名声。或许他们中有人曾近听说过血魔鬼童可怕离奇的传言但也绝对联系不到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身上。 令狐莞尔朝向翟二娘伸手做出一个延请的动作,请她下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和煦的笑意,好像在说:你在等什么,还不下场,难道要继续打下去吗? 翟二娘左手还在微微的颤抖,十分怪异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令狐莞尔,红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很勉强的道:“你也是……”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年轻人先是很坚定的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她觉的是叫自己不要声张,他也是苗人的意思。旋即翟二娘右手手腕微微一抖,收回了长鞭往腰间一缠,面色依旧凝重的退到了一边,表示此事她不再参与。 令狐莞尔想传达的意思是自己不是苗人,但也算是半个苗人吧。不管她是否准确理解,只要这女人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二姐莫虑,且看我的!”观战的刘克虎呼喝着一跃而出,他是铁了心要巴结讨好奉承翟二娘,至于目的嘛就是为了下半生的幸福,甚至还不惜让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第二把交椅来,匪寇能坐上交椅那就好比农民成了地主,当官的做了宰相,枭雄改朝换代,可以说是毕生所求,既得利益吃到肚子里又岂肯吐出来?由此可见刘克虎为了博得美人的欢心也是蛮拼的。 令狐莞尔一看那人精光逼人,气息充盈,沉稳有力,就知道对方也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有些本事,有些来头,但那又如何呢?因为自己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刘克虎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在他看来眼前这年轻人气息无力,步伐虚浮,华而不实,哗众取宠,身无三两rou,根本没大多能耐,虽然闪躲的法门尚可,但在自己的强攻之下根本站不住脚,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门免疫的二姐的毒性,得想个办法逼问出来,只要自己不惧剧毒那不管愿不愿意就可以霸王硬上弓了。想着想着,刘克虎不觉就又把心思想歪了。 见眼前这大汉分神了,眼中还露出荡荡笑,令狐莞尔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挑衅似的淡淡道:“来啊!” 刘克虎晃过神来,又是大“喝”一声,疾步冲上前去。双手齐出,先后朝着对手面门和前胸抓去。速度极快,动作简洁明了毫不拖泥带水,招式简单实用直接切入要害,高大的身躯在此时却显得非常的灵巧,气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虎距鲸吞吞食天地。 令狐莞尔微退一步,右手化掌连续击出,“砰砰”两声脆响,硬拼之下竟是落了下风,又退半步,其人雄浑的劲气侵入体内虽无痛楚,但终究是输了半招。 刘克虎一招得势,也毫不客气,爪式更加凶悍,左手虚晃,右手一招“黑虎掏心”是又准又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对手心窝。 令狐莞尔急急遮拦,却不想对手仅仅只是虚晃一枪,而胸膛胸前空虚被对手趁虚而入,已然来不及格挡,令狐莞尔又退一步,微微侧身,继而“啪”的一声,令狐莞尔左臂被一爪击中,身子稍微晃了晃,横着迈出了一步。 而刘克虎也是像扎了满手的刺一般急忙收了手,仅仅两招他心中就暗暗感叹这年轻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己虽然能轻易将对手真气击溃打散,但想再进一步却难于上青天。其人行止之间内息清沛,气韵自敛,举手投足分外轻松自如,游刃有余,这样的境界哪怕是自己四岁习武,苦练三十多年也未能达到。情势看似严峻,但大局还稳得住,这人真是傻的可以,这么一身充盈内力却不会善加利用,每每运功都不得其法,大打了折扣,必须速战速决了结这大麻烦。一念及此,刘克虎更是几乎疯狂的催动内力,功力直线上升,不过短短十数招之间就把功力提升至巅峰状态,手底下刚猛果决的“虎形拳”更是耍的虎虎生风,目不暇接,有声有色,旋即也立刻就压制住了对手,并将其有组织的几次反攻能轻易的化解,打的对手是抱头鼠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大厅之中则是议论纷纷,由于刘克虎不是自己这边的,所以赵大河的手下都只是抱着惊叹观望,而另外一边龙天翔手下的精英们则是各个兴高采烈的大声呼喊着: “三当家的威武!” “三当家出手真是非同凡响啊!” “有刘当家的在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呀?” “小子,有种你别逃,看咋们三当家的怎么收拾你!” …… 一旁的翟二娘默然的看着场中缠斗的两人,表情和目光都有些复杂。 疯狂施展浑身解数的刘克虎心里却是直呼:活见鬼!为什么老子每一招每一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转眼已经过了七十多招,愣是连口鲜血都没给他打喷出来。不妙,很不妙啊!
殊不知令狐莞尔心里更是郁闷之极,我堂堂的血魔鬼童,武功天下第一,曾经杀穿天下英雄,即便江湖中宗师级的高手在自己面前都讨不着便宜,此刻居然……居然被区区如此一个不入流的人揍的颜面全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满身的劲气却无法施展出威力来……接连好几次,令狐莞尔最引以为傲的“磐石”之法居然硬生生的被这混蛋给打散了,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呀!对拆了二十多招实在招架不住,于是只能闪躲规避,虽然也挨了两爪,但丝毫不受影响。可现下令狐莞尔的心情却是糟糕到了极点,就像是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被人扯烂,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负,所有的荣誉都被人无情的剥夺。 吞下苦果的令狐莞尔心中歇斯底里的大呼:“阿克叔叔,我错了!诚如你所说的:武学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真的错了。”一边忙着检讨的令狐莞尔一边还极力的尝试着去回忆那种感觉,回忆那种曾经的状态,可脑海里却是一团浆糊,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歌舞和酒色萦绕其中。 而在下面的顺三和刘四却是愈发的的惊讶,自家老爷居然这么厉害,怎么这些年都没有察觉?还总以为老爷斯斯文文的弱不禁风呢。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 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的刘克虎开始一步步的进逼有计划的驱赶着对手,又接连缠斗八十余回合,就连他都感概佩服这年轻人身法意识的精妙老道,自己居然全无机会。但他也不急不躁,静待时机的出现,毕竟自己现在还占有优势,且对手体力渐渐不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猛然之间,刘克虎疯狂的纵身前出,犹如一头野兽扑食般奋不顾身,志在必得。浑身的气势无与伦比,宛如集毕功于一役,押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令狐莞尔在悔恨自己虚度年华的同时还是勉力支撑,时不时的回击,一直尝试着打破困局,实在遮拦不住就稍稍退后,虽暂时难以取胜,但也不至于落败,可身体却渐渐有些疲累,有点麻木,动作有点跟不上思想,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着实有些狼狈。忽觉那刘克虎气势陡然间猛增了数倍,整个人都倾轧向了自己,显然是倾注了全力。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走为上,可脚跟和后背却已经挨着了墙壁顿了顿,左侧规避路线被对手封死,而右侧不远处就是那一直淡黙的独眼龙。当年阿克叔叔是怎么杀死萧雁南的令狐莞尔很清楚,他可不敢犯险向右闪躲,万一独眼龙不守江湖规矩给你来个出其不意突然下手,那自己岂不是被包夹了?不经意间陷入了死角退无可退,强敌在前凶猛而来,令狐莞尔突然就感觉两侧后腰处就像是被粗钢针扎了一般阵阵的刺痛,继而浑身血气极速运转,仿佛战斗的号角吹响逼着自己向前冲杀过去,一团浆糊的大脑如遭当头棒喝一下子变的清灵。电光火石之间令狐莞尔深吸口气,右掌向前重重推出。 “砰”的一声脆响,只觉周边劲气一阵激荡,就见原本势如破竹的刘克虎蔫头耷脑面色涨红的被逼退了回来。 见龙天翔的人连续吃瘪,赵大河心中暗爽不已,见那冒失无知的年轻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淡淡道:“既然两位当家的都奈何不了他,那么赵某在此就献丑了……” 刘克虎急急忙忙打断赵大河道:“赵老大,赶紧的!趁这人还未完全适应过来,先杀了他再说,迟则生变。”他的攻势向来以凶猛刁钻凌厉著称,与这令狐莞尔斗了一百六十余合却没激起半点涟漪,刚才自己那全力一招就算是龙老大也不敢硬接,可这小子……甚至刘克虎还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愕和惊恐。眼下的局势自己的龙老大身为大头领自有他的身份和尊严不可能轻易出马,也只能寄希望于老赵的渔网阵了。 话被打断,赵大河微微有点不悦,面色凝滞,手指微微往前摆了摆,旋即就蹦出几十个人各持凶器把令狐莞尔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