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拆卸战船与沿江布阵
苏护黯然,沿江巡走,见数里之内,浮尸遍野,狰狞之状,惨不忍睹。苏护打仗,意在拯民,而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结果。他又想起了嗜杀成性的赫连冲。战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场战争。 翌日,柔然遣使来说:魏军若有胆识,可待我王整顿军马,在兔园江岸约日再战。不然,怯弱者,自行隐退。 苏护面对使者,冷漠的说:好,告诉你们的可汗,我愿跟你们在这兔园江中一战。 使者走后,苏护重新整顿魏军。江渚之败,失兵数千;江岸一战,伤亡四千;又有数千兵将,不知被扶桑王带去何方。魏军所余,已经不足八万,其中又有三万是在六镇征调而来的老弱残兵。 尉迟炯看出了苏护的犹豫,笑着说:“军师为何忧虑?” “我在想,当日,我应当再劝大将军几遍,不然就不会有江渚的惨败。” “他是主将,又如此任性,是不会听你的。军师不要再为此烦恼了。” “大将军现在能去哪里呢?” “他的封地就在六镇不远处,我想他大概是被吓破胆后,跑去了那里。扶桑王,哈哈,大将军。”尉迟炯苦笑。 “我一心想早日荡平天下。故不计生死,随太子征夏,随扶桑王伐柔然,奈何今日还是信错了人。依照今日的情形看来,天下,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征伐的。有人可以骑马入沙场,有人却只适合藏身珠帘之后。” “军师是不是想退兵了?” “想过,但我不能那样去做。如果这双脚还没有踏入可汗王庭,那么是没有资格再回到魏国的。” “主将不在,副将也不在,军师还要打?” “正是因为他们不在,我才觉得还能打。不然,掣肘于人,难展手脚。既然扶桑王走了,我就跟柔然打一场。胜则胜矣,败则拿苏护抵罪。我愿用生命来捍卫这八万魏军的荣耀。” 尉迟炯两眼放光,慨然跪下道:“军师勇武,尉迟炯愿效犬马之劳,虽死无憾。” 苏护扶起尉迟炯,“将军不必如此,大家同心向魏,何分彼此。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魏兵枉丢了性命。” “军师可以破敌良策?” “柔然人留下的数十艘战船,暂时拉到岸上,妥善保管,待江水退去,我自有计较。”苏护想起萧鸿渐,后悔没有带他来——虽然他知道萧鸿渐一定不会来,但他至少应该想想办法。 赫连冲对于苏护的军务毫不关心,每人带着自己的长枪来到岸边,就那么静静的呆坐,除了苏护,没有人知道这位嗜血成魔的将军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就像一位杀神,让人望而生畏,可那飘渺的背影,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孤独,而惹人怜惜。 赫连冲劝苏护早做谋断,苏护只说江水不退,难以用计。赫连冲不知道苏护酝酿的是什么计,亦不问,他只是觉得需要用更多的鲜血来祭祀他的长枪。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两天后,燕青带着几个人回来了。提起扶桑王,燕青一脸悲愤,拓跋攸竟然真的回去了自己的封地。燕青又说:“临行前,扶桑王有嘱托。若遇军师,可劝其班师回朝,魏王那边自有他和国舅陆机来说辞。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即便魏王有责备,也不会耽误各位将军谋士的富贵。” 苏护闻言,心生戚然,“出征之日,太子曾有言,扶桑王所点之将多为皇族贵戚,皆非将率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咎。今日看来,果真如此啊!” “那么苏兄是如何打算的?扶桑王有言,如果执意征伐柔然,那么主战的人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苏护攥紧拳头,狠狠的砸在案几上,悲愤说道:“扶桑王自己懦弱不堪,临阵望风而逃,胜竟不归。我苏护又岂是鼠胆小辈?!战,我与柔然必有一战!” 苏护想起江岸边那些连绵的浮尸,心情难以平复,“此时退军便是功亏一篑,死去的那么多人的生命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大丈夫行事,何惧危难!我一定要攻破可汗王庭,既是对生者负责,也要为死者讨个说法。” 燕青看着苏护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扫心头阴霾,慨然说道:“花弧当日果真没有看错人。苏兄是真丈夫,你若征战,我愿跟随左右。” “你若留下,就托人传话给太子,说我苏护愿意再战柔然。他若胆怯,就让他和他的将军们在封地等候。至于他带走的几千军马,务必要悉数带回来。我苏护愿意拿自己的首级担保,魏军必败柔然。两月之后,我会用胜利给他一个交待。” 燕青看着苏护的坚毅,深有感慨,手书一封,让那几名兵士带去了扶桑。 因为众将随扶桑王离散,苏护不得不重新排兵布阵,并临时提拔了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兵士担任统领。尉迟炯领先锋营和君子营,燕青领中军,桓景领左军,乐绩领右军,李允督粮草。而苏护则自领那三万老弱残兵。在苏护看来,虽然这些六镇老兵战力不足,但还是要善加保护,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当做奇兵来用。 苏护向全军发令,征伐柔然务必全军尽力,若有迟疑者,可在开战之前,先行告退,归去扶桑,无有责备。 当日,退去扶桑者,千百余人。苏护皆赐予回城口粮。 兔园江的水势在三日后恢复如初。苏护下令拆除十余艘战船,并用拆解下来的木材扎入水中,依星云排列,沿江布阵。这座水阵就是过去萧鸿渐用来捕鱼的渔网阵。
苏护在结识萧鸿渐后,常有往来,两人亦曾对萧纪所传之三十六套水师阵法多有研论。苏护悟性颇高,听到玄妙处皆会抚掌而赞,因此,对于各阵走势与排列多有了解。虽然萧鸿渐并没有授之法文,可是苏护多已了然于胸。当然,最熟悉的还是那道暗含三道生门与十三道死门的渔网阵。 耶律韶光的军队散布漠南各城,虽三五日犹未集结完毕。这一日,耶律韶光正在营中与众军将商议对策,忽然有人来报说魏军正拆卸战船,并沿着江岸遍插木头。 耶律韶光心惊,急忙带众军将来到江边,遥见对岸人头攒动,拆船取木,插木入水。 “魏军……这是在做什么?”耶律韶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舟楫来之不易,而魏军竟然将那些战船给拆掉了。 军将步汗萨看了笑道:“魏军必是怕我军偷袭,故沿江设障,使我船只不得靠近彼岸。” 耶律韶光点了点了头,又摇头道:“这些木桩散布凌乱,并不像是为了阻挡我们的船只。” “那就是魏军被潮水吓坏了,有了这些木头,那些不会水的人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冲走了。”又一名军将带着几分轻蔑说。 军将幡地斤说:“魏军应该是在沿江筑垒,或是水栅。想来,他们也是心生畏惧,打算持久来战了。” 耶律韶光看了看幡地斤,眼中尽是狐疑。乌突谷一战,让耶律韶光对这位喜欢“出谋划策”的军将多了几分不信任。 “我要亲自去看看。”耶律韶光说着,就让士兵安排一艘小船。毕竟,若论行水,小船更要灵便,即便遇事也好多做反应。 耶律韶光见有人出来反对,就说:“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我一定要去近处,看看魏国人到底早捣什么鬼。你们不要担心,小舟来往迅速,不会有事。” 说罢,耶律韶光带着两名军将登上小舟,划向江中。 小船刚刚离岸,忽然狂风大作,一时天昏地暗,满目苍茫。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虽然是夏季,可大风竟然是——北风。 飞沙走石过后,岸上众将睁开眼睛,顿时大惊。只见俟利所乘那艘小船犹如离弦之箭,在江面上疾驰驶向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