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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卷:喜报

    不一会,李淳和李姜氏也回来,他们刚进门时,便感觉到了门口奇怪的气氛,女婿的侍卫和两个没有见过的少壮男子,对立在门后影壁前,见了自已也是分外有礼。两口子一头雾水进了客厅,见客厅内女儿,女婿和久不见面,在神都当了大官的司空家长子聊着天,只当是同乡上门拜访。李姜氏素来好客,这女婿和司空曙同在神都当官,忙急急留了司空曙在家吃晚饭,置了一桌好菜好酒。

    上了桌,李淳和李姜氏免不了聊家长里短,自然就聊到司空家父母亲身体如何,司空曙成亲与否,妻子怀孕将产等等。话说到此,司空曙便时时拿眼瞅秋宁,秋宁却眼都不抬,只是温柔地帮大家布菜,添酒。坐下来时间里,她的手便多半被薛仪握着。

    这顿饭,秋宁,司空曙,薛仪,甚至李恒都吃得不舒服,简直如鲠在喉。

    秋宁不知道饭是什么吃完的,反正有母亲在,是不怕没有话说的。她表面上镇定自若,倒没让父母看出一点异样。

    饭后,司空曙告辞,李淳便让薛仪和秋宁送他。

    走出客厅,司空曙侧身向薛仪道,“你不介意让秋宁和我说几句话吧。”

    这一晚上,司空曙看向秋宁的眼神是百味杂陈,看向薛仪的眼神却是明明白白,冷冰冰的。所以,现在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句,却是不容拒绝的。如果薛仪拒绝的话,司空曙不知道自已会下意识做出什么行动来。

    也许是直接一拳打在薛仪脸上,也可能拉着秋宁直接走出门外。

    薛仪倒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我本就想让秋宁送送你,当然不介意。”将手中的鹤头银灯递到秋宁手上,柔声道“刚下完雨,天气潮寒,你别在外面站太久。”转身走了开去。

    司空曙看着薛仪走出视线,方抬步转过院子中的影壁。

    他实在有太多话要对秋宁说,没见着秋宁的时候,他想说的话可以打个长稿也写不完,可如今见了面,他却不知从实说起。因为,那些话应当是拉着秋宁葱嫩般的小手说的。

    两人停在影壁暗处,好一会都没有人出声。

    “我今天才知道,你受伤失忆了。薛仪说,你早已不记得我是谁。”这话里带着司空曙的苦笑

    “早知今日,我当日无论如何也不应当把你交给朱服。”

    “一见到你,我竟然想起来。”秋宁打断的司空曙话中的怨念,抬头看着司空曙

    “我想起来了那年在西州的事情,你家那匹白马,弟弟当年最喜欢它,老是跟着你学骑马射箭什么的。”

    “你,想起来了?”司空曙不禁激动而喜悦,像是一潭死水被风吹动,又活了起来,他不由得想伸手去抓住眼前的女子,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已。”秋宁看着那双伸过来的男人的手,反射地退后一步,“如今你我各有家室,就当你我无缘吧。我们还是要过下去自已的日子,不是吗?”

    手上那盏银灯的光辉撒在她洁白的脸庞,原本应像明月一般柔和温暖,此时却带着残月的哀伤。

    司空曙无力地垂下手臂,艰难道,“你说的对。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已。只要你好好的,我心中才算是安慰了。”

    夜深时,春天的阵雨,又下了起来。夜色中,不知什么鸟儿扑着翅叫了一声。

    秋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注定,今夜无法入眠。

    另一侧的薛仪也睡不着,送完司空曙后,秋宁的脸色一直暗沉,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有些疏离的表情已经说了。

    从上床共眠后,她就离自已远远的。

    “你怪我吧?”薛仪将手枕在脑后,向黑暗中的翻身的秋宁道“你被朱服一带出神都,司空曙就成亲了。”后面的话,不用说。

    空气中是静默,和夜色一样。

    虽然薛仪对自已的往事隐瞒了,虽然自已在想起往事时不能不说对薛仪有是怨的。

    可是她也明白,就算当时薛仪告诉了司空曙自已还活着,自已和司空曙又能如何呢。嫁给司空曙做小妾?在人家刚成婚之后?

    那些怨,其实并不能全由薛仪来担责。一切的起源,细细想来,只会越想越乱,像团乱麻。

    她唯有相信薛仪对自已是有很深的感情,不然他不会冒风险,冒着父亲的反对,娶自已这位被楚皇下旨派往齐国的宫庭乐女。这一切,在回东都后,都会露出事情真相,他必然会受到皇帝的责罚。

    “你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秋宁狠了狠心,慢慢道,“那么,我能知道几天后你将回神都娶的正室是谁吗?起码,我得提早知道如何与新夫人相处吧。”

    薛仪不在乎秋宁用世俗的方式试探自已的感情有多深,两人的感情能迈过世俗的槛,更好。

    “中书侍郎王云谷大人的嫡女,王瑶,性贤静贞端,素有贤名。只是身体不太好。”薛仪安静地回答了,永康王的儿媳妇人选有好几位,父亲希望他娶尚书左宰的女儿,可是被自已去信拒绝了。虽然要说服父亲很难,可是自已必须说服他,而且他相信自已在母亲的支持下能说服父亲。

    秋宁相信,薛仪能说出王瑶贤静贞端,必是找人调查过她了。后面的那句身体不好,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想必你能嫁这样一位贤德女子,不光王大人会感激,外人知道也会夸你重贤不重色。”薛仪之前在东都的公众形象与纨绔子弟差不多,这两年在边疆驻防,他总算积累人脉和人材,再娶一位累有贤名的夫人,更会为转变自已形象添彩。也能遮掩了自已这位侧室比正室早过门的绯闻。

    “唯有她,才能与你好好相处。你当我说的好好照顾你,只是一句空话吗?”薛仪转身扶住秋宁的肩头,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更重要的是,这位王瑶的贤名不是假的,经查她自小熟读烈女传,喜好佛经,并且乐善好施,家中仆妇没有一个不说她柔顺的。

    春雨让室内漾起了潮湿,合着淡淡春寒,让秋宁不禁拉上被子把肩头盖实,薛仪将秋宁拉入自已的怀中,秋宁没有抗拒。

    我们都是世俗的,自私的,唯有携手面对外方,夜里互相取暖。谁知道这条路会不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呢。可是在终点之前,我们就这么走吧。

    第二日,李宅没人预想到的一件喜事从天而降,李恒中了去冬东都考试的头名解员。喜报辰时从州学府传了出来,一路敲锣打鼓送到李宅。

    李家传来的锣鼓鞭炮声,很快把李恒的好消息传开了,李家亲朋好友,左邻右里陆续来宅中祝贺。李氏夫妻忙得脚不点地,脸上乐开了花。

    秋宁此时被冠以堂姐的身份,呆在内室,不便出来。她一边听着小丫头清风像只小鸟一样飞出去又飞进来,向她禀报着,外室来了多少客人,送来了多少礼箱,如何热闹。秋宁想到弟弟的前程光明,内心也是无比快乐,嘴上不停叮嘱清风传话给在外面帮忙的顺雨,去采买红绸彩纸,布置好客厅。又叫了喜儿,拿了些私房体已银钱让她去给母亲,把中午的酒席置办起来。

    司空曙听仆役说了李家的喜报,也骑马来了李宅道贺。进门没见到薛仪,想必没有在客厅应酬客人,只请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官绅进内室喝茶。

    李恒此时被亲朋好友围着,趁着司空曙来了,忙跳了开去,两人走到小院桃树下,只当喘口气了。

    “jiejie姐夫后天就动身去东都,我把家里收拾安排好了晚点去。”李恒说完这句话,看着司空曙头顶上,几晚上没睡好的晦暗之气。

    “我明天也动身。”司空曙道,然后,那表情像是等着李恒告诉自已,你jiejie哪个时辰动身。

    唉,这人要固执起来,还是固执最起劲的点上,你劝他等于起反作用。可不劝,那行吗?李恒有种被夹在门缝里透不过气的感觉。

    “司空大哥,你说你这是。。。你真想在路上和薛仪打起来吗?”李恒一想到司空曙和薛仪一路同行向东都去,就觉得这画面透着不祥。

    “我们不会打起来。”司空曙轻描淡写道,看李恒蹙着眉,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冲动干傻事。我远远看看你jiejie坐的车轿都不行?”

    你就是想给姐夫添堵呗,李恒叹了口气,反正我把姐夫是得罪定了。只有以后找机会赔罪了。

    门口,此时又来了几位得了消息来道贺的远亲,李姜氏过来拉着李恒就去门口了,嘴上一边向司空曙道“司空公子,进去喝茶,进去喝茶,一会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饭再走啊。”

    司空曙看着李姜氏那一身簇新的妆花织金蓝缎裙,和李恒的湖蓝银瑞云长袍像两朵蓝色的祥云向门口热闹处飘去了,抬起来看了看头顶被几日春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梅花。

    时间过得真快啊。只有你还是老样子。司空曙拍了拍这棵梅花,想了想,抬脚往小院那个没有人去的,南侧门洞走去。

    门后面连的是后院,当然没有人去。可是司空曙却一定要去。至于去了,会怎么样,他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