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订盟（上）
巳时一到，江平领着秦浩然家祭完后，外面就响起了鸣炮声。随后，媒婆与穿戴一新的江平、秦浩然、还有充当婆家客的杨大力、田喜贵两家人，后面跟着吹鼓手和十二个挑着聘礼的挑夫，喜气洋洋地上李孝义家订盟来了。 两家离得十分近，那头爆竹声一响起，这头就也开始做起了准备。媒婆领着一行人在村里绕了一圈，热热闹闹的锣鼓声，引得村里的男女老少们纷纷驻足观看。一些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更是紧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地看热闹。 往年村子里穷苦，做爹娘的想给家里成年的儿子说亲时，都是自己先暗中相看、打听。若是对哪家的姑娘有了意，不过就是去央求个两家都相熟的人，上门去试着探问、说合。说成了之后，定亲礼也不过就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男方送一把木梳或两块尺头，女方回一方帕子或是一双鞋即可。 不过你江平今日这样，又是吹鼓手，又是挑夫的，再加上足足十二抬的小定礼，这可就是村里从没有过的了。一时，村里众人齐齐前去围观，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家闺女有这样的福气，竟然在下小定时就有这么丰厚的十二抬聘礼，那要等到大定时的完聘之礼得多少抬啊？ 大家议论纷纷地尾随在下定的江平一行人身后，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对今日将被订下来的女家艳羡无比，也无比后悔自己家没有早日盯住这块“肥rou”。其实也不是他们没盯着，而是没想到江平会这么早就给秦浩然订下亲事。一般人家都是在男孩子十五、六岁时，才会考虑他的亲事，有的人家还有等到十七、八才给孩子张罗的呢！哪能想到秦浩然才十三，江平就已经着急给他定亲了呢？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江平一行人不多时就把村子绕完了一圈，正向李孝义家走来。这中间，里正一家人也已经来到了李孝义家中，大家正在屋内寒暄。 外面的文才跑进来喊道：“来了，来了！浩然哥哥来了！”喊完了就又飞快地跑了出去。他还要出去负责鸣炮，迎接未来的准姐夫呢！ 外面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李孝义哥仨领着媳妇迎了出去。外面看热闹的村民这时才知道今日要下定的是李孝义家。唏嘘艳羡的同时，想想这两家平日亲如一家的情景，曾经给白氏接生过三个孩子的齐婆子，一拍大腿，“哎哟，这可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 “是啊，这可就是近水楼台的好处了，是别人想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另一个牛婆子笑呵呵地附和道。 齐婆子看到有几个家中有这个年纪的闺女的村妇，正在那满嘴酸话地说长道短。她不屑地瞥了一眼，提高了声音说道：“羡慕就对了！看看人家菊花，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小小年纪就知礼懂事的，还那么能干！刚这么点大就能上山打猎回来了！要是有人嫉妒啊……有能耐你也生一个这么出挑的闺女出来啊！” 她可听不得别人说那么招人稀罕的菊花一句不中听的话。那孩子平日见了她，特别亲热知礼，脸上总带着暖心的笑容。遇上有老人干活时，常停下来热心地搭把手。有孩子玩耍时不小心跌跤摔倒了，疼得起不来大哭时，也耐心地抱扶起来，包扎，擦泪，哄笑为止。这么好的孩子，若是还有人在背后说闲话，那可就太可恨了！ 那几个长舌妇见到有不少人听了这话已经看了过来，忙讪讪地住了嘴，再不敢造谣生事。 外面这些人各异的心思，李孝义等人并不知道，也没空理会。他们把江平一行人迎进了屋里，欢欢喜喜地进行定亲仪式。当菊花捧着甜茶大大方方地出来时，反而是秦浩然突然紧张害羞得不敢直视她了。 菊花暗暗觉得好笑，心想：看你以后那副冷然淡定的面孔在我面前还能维持多久？ 她敬完茶后，把托盘里的茶杯连同茶杯上面江平送的“压茶匝”的红包，一起收了起来。随后她在媒婆的相请下再次出来，面向外地坐在厅堂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双脚放置在椅子前面特意安放的一个矮几上。这是有讲究的，出嫁女就要面向外坐着，招夫入赘则面向内坐；而双脚特意安放在矮几上，则表示女子的高贵。 她坐好后，秦浩然也被媒婆安排着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这时江平起身来到他们面前，拿起媒婆手中托盘里的两个戒指，分别为他俩戴上。这两个戒指是金子和黄铜做的，铜音同“同”，取他俩日后同心之意。中间以一根红线系结，以示他们二人此后姻缘相牵。 戴戒指的时候，秦浩然终于微红着脸抬起了头，眼神亮闪闪的，专注地望着菊花。那目光既坚定，又带着些许的涟漪，害得菊花原本平稳的心跳，越来越不规律，脸上也火烧般地guntang了起来。 她不争气地率先移开了目光，心中暗自懊恼，“该死的秦浩然，你这是要闹哪样？平日也没见你这么霸气外露过呀？你可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姐前世可是个二十七岁的老姑娘，虽说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可要让姐和现在这个岁数的你谈恋爱，这他娘的非把人逼疯了不可！” 菊花被秦浩然的眼神给骇出了一身的汗。江平给他俩戴完戒指后，代表江家的婆家客，就在李家一众人的相陪下入席说话儿去了。她则逃也似的赶紧回了里屋，好半天才平复下复杂难言的心情，出来忙活接下来的酒席事宜。 外面的院子里，李孝义跟四弟李仁义和大侄子李善才等人在杀猪宰羊，而白氏又有了身孕的事情大伙儿也都知道，所以就都让她在屋里坐着陪客。其实来的婆家客都是往日特别亲香的熟人，哪里需要她额外照应呢？大家也就是坐着轻轻松松的聊聊家常，杨大力和田喜贵家的也不许外（不见外的意思），领着家里的大闺女、大小伙子的，就出去帮着忙活开了。何氏暗地里掐了桃花一把，见她回过了神，推着她，示意她一起出去帮忙。邓氏也把孩子交给公公、婆婆看护着，随着大嫂何氏出去了。 菊花也没和家中的这些亲朋好友们装假客气，她按照心中早就思量好要做的主菜——杀猪菜和羊杂汤，麻利地给众人分派任务，有去灌猪肠子、羊肠子的、烀大骨头和五花rou的、烀羊骨头的、煮猪下货（心、肝、肺、肚）、羊下货（还有百叶和肠子）的、切酸菜的等等，然后她转身也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午时一到，桌上已经摆好了大大小小十二道菜，有用铜锅子端上来的杀猪菜，里面下着大骨头、五花rou片、切好的猪心、猪肝、猪肺子、清血肠、酸菜等；有热乎乎的羊杂汤，里面下着羊百叶、羊血、羊肠、羊肚、羊心、羊肝、羊肺子等，上面飘着嫩绿的葱叶和香菜叶，十分的诱人；一大盘子的手把羊rou，特意炖得脱骨软烂，为的是老人和小孩子们牙口不好也能吃得香；红烧rou、糖醋排骨、炭烤羊排这三道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引得人口水直流；其他的如：煎猪大肠头（猪肠子里最粗的那根灌的面血肠）、蘸蒜泥吃的羊血肠、羊头rou、羊rou炒芹菜、炸猪三样（猪rou、猪腰子、猪连体）、葱姜rou丝等，个个香气扑鼻。主食则是用烀猪rou和大骨头的汤，馇了一大锅苞米碴子rou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