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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此夜有月月有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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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朔夜一早下楼吃早饭,饭后一直在大堂坐了许久,却没有再见到李可儿。!朔夜找掌柜问时,宁安脸色不佳,完全不搭理他。

    跑堂见状凑来说到,“李姑娘天未亮便走了!”

    朔夜谢过跑堂回楼了……

    之后,跑堂盯着掌柜宁安问,“掌柜的,那小公子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得罪我。”

    “那你怎么不搭理人家?还以为你昨晚没回来歇息,是楼主留你,你今天应该心情不错的!”

    宁安抓起算盘,刷地一声磕在跑堂头,跑堂叫了一声,“哎哟喂!”

    宁安面无表情道,“既然你这么闲,那去把桌子都收拾了。”

    “不是都收拾了吗?”

    “再擦一遍!”

    “啊?”

    “去不去?”宁安横来一眼。

    “去去去……”跑堂一溜烟跑开了……

    朔夜在金楼住了十日,出房间的次数不超过天数,出来也最多是在大堂坐会儿回房。跑堂的认定他应该是性格孤僻,宁安并未说过什么,只是偶尔过了饭点朔夜未下楼安排跑堂去给他房里送饭,但他其实早问过独孤情,独孤情只说让随朔夜去。

    第九日夜,独孤情收到了消息,立刻告知朔夜黄葛氏回了夫家,朔夜当即与她辞别,在独孤情的挽留下才延迟至第十日一早离开了金楼。

    因着李可儿的嘱托,独孤情派了人跟踪护送,但半日不到,这些人便全数回到了金楼,回复说失去了朔夜的行踪。独孤情罚了几人半月薪俸,没多追究,此作罢,没再有安排。

    待所有人离去,宁安道,“那位小公子本领非凡,并不需要我们担心。”

    “他是傅青竹和荆不夜的儿子,那两人哪个不是人龙凤、万里无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如今隐退江湖避居世外未尝不好。”

    “也许是因为他爹娘的遭际,所以他不爱和人接触。”

    “我觉得他并非不爱和人接触,而不屑于和人接触。”

    “何以见得?”

    “不爱和人接触的人多半会对陌生人表现出怯怕、厌恶或者拒绝,但那位小公子都没有,他对人很平淡坦然,即便你对他不善,他也不会介怀,但这不是因为他心胸开阔,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意不屑于你。人接触人很难对对方没有任何情绪,除非面他对的是一块认为没感情的死木头。在那位小公子眼里,我们应该都是死木头。”

    独孤情道,“他大概像她娘早年。一般人算面对的是木头,这木头若碍着了,人也应该会有脾气才对。”

    “但那位小公子都没有,所以我认为他是不屑的。”

    独孤情盯住了宁安,“你……对他做了什么?”

    “并没有做什么。”宁安面一派淡定。

    独孤情越发困惑,“挺不像你的!”

    “我确实没做什么,是没搭理他而已!”

    “这做法确实不像你!那孩子看起来很本分也不像阿罗那么多话,他不可能惹了你。”

    宁安坦诚地点了下头承认。

    “为什么?”独孤情机敏地很快想到一个可能,“因为他是荆不夜的儿子?”

    “不是!”宁安坦然道,“第一次是因为我觉得……他很危险。”

    “危险?”

    “即便现在我也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如果当年傅青竹如他一般,那我理解了当前那些前辈为何不能容她。”

    “有第一,那还有第二次?”

    “第二次和他本人无关,是因为李姑娘我对他迁怒而已。”

    “李姑娘?”独孤情又聪明地立刻想到,“应该不是为了楼里那点损失,是为了那天早她来得太早吧!”

    宁安没有否认,独孤情忍不住笑了,笑得扑在案,头步摇不停摇晃,说花枝乱颤不为过……宁安也不说话,走到她身侧,一把将娇软的人儿捞进了怀里……

    半月后,南方当是三春将尽花渐残,而当地却桃花最盛的时节,朔夜出现在了黄葛氏的家宅黄府门外。他将卫道给他的那块藏金洞府的黑铁牌子递去,报明来由要拜见黄葛氏,黄府的看门人拿了牌子进去通报,不多久匆匆回来,将他请进了客厅等候。

    婢女先送了热茶,但朔夜根本没动,静坐如钟。

    不多时,一名着暗花绸料深色衣浅色裙的妇人独自走来,只见她华发已生,但神采奕奕,发插着碧玉银簪,腰挂着红色丝绦碧玉连环珮,显然非府仆从。

    妇人到门口,一眼望见朔夜先是一怔,吞声片刻小碎步疾步进屋走主位,终于说出话——

    “老身黄葛氏。小公子瞧着面善,只是并未见过,敢问小公子来历?”

    朔夜离座,对黄葛氏恭敬道,“晚辈乃寒月宫后人,家母姓傅,与夫人有旧。”

    “你真是……是傅宫主的孩子?”黄葛氏惊诧不已,“她还活着?”

    “家母健在,多谢前辈关心。”

    黄葛氏欣慰地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活着便好,相信傅老宫主在天之灵一定心有欣焉。”

    朔夜又道,“晚辈此来,一是替家父家母问候前辈,二则是我想与令徒卫姑娘见一面,与她有事相商。”

    “辛苦你走这一趟了!只是你要见月儿,恐怕不便。”

    “我带来了卫伯父的信,烦请前辈先转交于卫姑娘。卫伯父说他于信写明了缘由,相信卫姑娘看了便会明白。”朔夜取出信来,双手奉至黄葛氏面前——

    黄葛氏接了信,“那我让人拿去问问月儿。”

    “劳烦前辈了。”

    黄葛氏唤了人,吩咐将信送去后院交给月儿。

    待送信人走后,黄葛氏先让朔夜归座,再对朔夜道,“你爹和你娘这些年隐没姓名不见踪迹也不曾透露任何消息,不知是否有重要原因?”

    “母亲身体抱恙,父亲放心不下,便寸步不离身侧,多年来不便传达消息与诸位,还请见谅。”

    “傅宫主病了?我恰好是大夫,或许能尽绵薄之力。”

    “已经有大夫替母亲诊治,只是缺少必要的药材,正在寻获。”

    “哦!不知缺的是那味药材?我多年行医觅药,家里倒也存了不少药材,或许能帮忙。”

    “并非晚辈低看前辈,而是这些药材世间少有,恐怕前辈这里不会有。”

    黄葛氏盯着朔夜瞧了一阵,“你懂医药?”

    朔夜点了头。

    “不知你师从何人?”

    “此事不便道明,还请前辈见谅!”

    “那应是世外高人了,为傅宫主看病的想必也是此人。”黄葛氏仍和煦道,“若你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我,我与寒月宫有旧,若能帮忙,必不会吝惜。”

    朔夜起身,再对黄葛氏诚心致谢,“晚辈在此多谢前辈!”

    “不必客气!我也是医者,治病救人一向视为本分。”

    “前辈慈心仁厚,必有福报。”

    黄葛氏摆了摆手,不多细说。

    正此时,送信之人回还,对黄葛氏禀道,“卫姑娘说要先请老夫人回后宅商议。”

    “好!”黄葛氏立刻起身离座,朝着朔夜望来一眼,“老身失礼。”

    朔夜淡然从容道,“前辈请随意。”

    黄葛氏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客厅,送信的人也随之离去,厅内又只余下了朔夜一人。

    朔夜如之前那般端坐椅,不动亦无声,像是雕像一般……

    过了好一阵,屋外有细碎的步子靠近,朔夜抬眼望去,瞧着一名白衣蒙面女子低头徐徐走来。

    及到了门口,女子抬起头来,白色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她朝着厅内朔夜望来一眼,不经意对了朔夜的眼睛,滞了片刻,她猛然转身要逃……

    “站住!”朔夜急喝道。

    女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接着像是被定住了般动也不动。朔夜起身离座,刚要往屋外迈出步子——

    “什么人?胆敢在此对月儿如此凶恶?”一个年轻男人忽然出现,来到厅外女子面前,瞬间面色又变,“月儿,你哭了?是他吓着你了?”

    女子没吭声,男人立刻扭头朝着厅内的朔夜横眉怒目,质问,“你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

    朔夜拧着眉,没有回应。

    男人大步跨进客厅,冷颜逼近朔夜,“放肆!在我黄家胆敢对月儿无礼,你现在滚出黄家!”

    朔夜仍不言语,男人高过朔夜一个头,但气势朔夜却丝毫不输。

    朔夜没理会男人,目光越过他看见屋外的人还背对厅内站着,保持着之前的姿态,丝毫没变。

    “我是来找她的人。”朔夜终于开了口。

    “来找月儿?你凭什么来找她?”

    “凭我是她丈夫!”

    男人微怔了一下,接着疾言厉色道,“满口胡言!谁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玷污月儿清白?”

    男人气急,挥手一拳打来,朔夜一只手轻易挡住了男人的拳头,男人另一拳打来,朔夜同样轻松应对——

    “你们别打!”屋外的人转身要冲进屋,但脚下忽然一绊——

    “小心!”一道黑影迅如闪电出现,捞住了往前摔倒的人,正是朔夜,他语带感慨道,“叫你小心你还真是需要时时小心!”

    此前和朔夜交锋的男人因为对手突然消失,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夜哥哥,你别欺负人!”免于扑向地面的月儿扭头瞪朔夜,显得有些恼他。

    朔夜将她扶正让她站好,不冷不淡地说到,“我还以为你现在是哑巴!”

    “我……我不是哑巴!”一双还带着泪的圆眼瞪着朔夜,显得更圆了。

    朔夜唇角轻勾一笑,“你长进了,胆子大了,敢和我呛声了?”

    “你……是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成我丈夫了?”

    “我们拜过天地。”

    “拜过天地?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无所谓,我知道行。”

    “你……”圆眼又因为气急而瞪圆了。

    “月儿,你认识他?他真是你丈夫?”似乎被两人遗忘的男人呆看了他们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苍白着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思勤哥哥你别听他胡说,他不是我丈夫!他这人一向很坏!”月儿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问,“思勤哥哥,你没什么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我没事。”黄思勤用力摇了下头。

    “没事好!”月儿长舒了一口气,“你武功不如他,万一他不知轻重伤了你不好了。”

    “他到底是谁?”黄思勤问。

    “他是我提起过的那个人。”

    男人瞧着月儿,月儿脸犹有泪痕,但此时是含笑的,他又望了朔夜一眼,朔夜面色平静,一直瞧着月儿,始终未看其余任何人一眼,男人似乎终于领会了什么,神情悲怆地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