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问三不知
当杨海林再次醒来,天色已黑,人也从颠簸的马车上被人抬进刚支起的帐篷里.帐篷中间的支架上挂着羊油马灯,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子。帐篷不大,里面还堆放着一些货物。能听见外面人的走动声和吆喝声。 “大伙速度快点,老金,多派些人手看管好马匹和货物,虽然此地距洗马林卫所不远,应该不会有鞑子出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四周也要安排人轮流放哨。”随着话音刚落,帐篷里钻进来个人。 一个老者,四方脸,眼如雷电,炯炯有神,身体也很魁梧。 那个老者走到杨海林身边,一屁股坐下,摘下腰间水袋,喝了几口,看一眼杨海林,笑呵呵地说道:“你醒了,我听秀儿说你叫杨五,怎么样?好些了吗?” 杨海林知道这老者就是谭秀儿的老爹,大同镖局总镖头,俗称瓢把子。 “好些了,谢谢大叔,要不是你们救我,这会已经见阎王了。” 老者见他想起身坐下,就搭把手扶起他,拿起包裹垫在杨海林身后接着问:“小哥儿哪里人啊?怎么跑到这个地段上来?这地方不是很太平,常有鞑子马帮出没。” 此时的杨海林刚刚从穿越到古代的惊奇中缓过来,他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人会相信,反而大伙会误解为脑袋摔坏,人摔傻了,于是开始发挥他的强项,真诚的谎言。 “大叔,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就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想不起。”说完,装出一副失忆后痛苦的表情。 那老者之所以这么急着盘问,是因为马上要入关了,身边带着个来路不明的人确实有点麻烦,就怕是鞑子的探子,那就好事变成坏事,自己也会惹祸上身。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像,因为从杨海林的相貌和口音都不像鞑子,还有那衣服也比较奇特,从来没见过的服饰。 沉思片刻,老者又问:“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山东一带的,看你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这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是个读书人吧?识字吗?” 杨海林被老者锐利的眼神注视下心里有点发毛,心想:“后世的简体字我倒是会写,你能看懂吗?繁体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再说钢笔字都写得缺胳膊少腿的,毛笔字一天没练过。” “一些简单字还能勉强认得,我也不知道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个书生吧!” 杨海林心里有点犯难,老爷子再这样盘问下去,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得想个办法转移话题。 “大叔,我们为何不去洗马林过夜?” “唉!”老者起身挂上水袋,习惯性地拍打下袍子,低头看了看他,回答道:“洗马林虽然是我大明的地界,可常有战事,百姓也不敢在此定居,只有一个卫所官兵镇守于此,但为防止鞑子混入,所以不让过往的百姓和商队入城。” “我们在这里过夜,那要鞑子真来偷袭可怎么办?”杨海林装作虚心好学的样子,抬起脑袋,歪着头,诚恳地看着老者。 “哈哈”老者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小哥儿,不必担心,以前我们也曾多次在此地过夜,卫所离得这么近,量鞑子胆子再大也不敢来偷袭我们,不过,为以防万一,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看护好马匹和货物。” 杨海林心想,鞑子要是真的来了,还看护什么货物啊!保命要紧。 “大叔,你是说我们住的帐篷和那些货物分开驻扎的吗?” “恩”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以往都是如此,确切地说是用帐篷把货物马匹都围起来,如有情况,也能及时保护好货物,防止被鞑子抢去。” 听他这么一说,杨海林心里暗骂,这帮人都是猪脑子,用人围着货物,这就好比部队站在城墙外防御敌人,有城墙不利用,那还修建城墙干嘛? “大叔,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腼腆的低下头去,看着老者的双脚,心想:“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就给你当把狗头军师吧!” “哦?”老者满有兴致地看着他,笑呵呵地说道:“小哥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杨海林把头抬起,鼓起勇气说道:“大叔你看,现在我们是用人围着货物,如果鞑子马帮来偷袭,很容易就把我们的人冲散,这样不仅仅保护不了货物,我们的人也会有很大的伤亡。” 老者听他一说,很有道理,点点头继续听着杨海林白话。 杨海林一看,老者真听进去了,说话的声调也提高不少。 “大叔,我们可以反过来,把货物马车围在帐篷四周,这就相当于城墙,一旦发现有鞑子偷袭,我们的人就可以迅速在里面进行防御,鞑子骑兵想冲进来都很难,这样既能保护货物,我们的伤亡也会最小。” 老者听完眼睛一亮,又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儿,这个小伙子有些头脑,不简单。 他点点头,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步,定下脚步,冲着杨海林说道:“小哥儿,说得非常有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那?” “我也就是随便一说,您是老江湖,经验比我多,说的不对,您老多担待。”说完,杨海林笑嘻嘻地挠着头。 “小哥儿,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不愧是个读书人,我这就去安排下。” 杨海林心里想:“这算什么啊!天天看电视剧,战争片也没少看,哪有打仗不挖战壕修碉堡的。”正用眼睛目送老者出去,却发现他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心里又开始紧张了。 难道刚次自己说错话了?被他发现什么疑点? “你先好好歇着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老者笑呵呵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出去。 杨海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今后的日子怎么办?以前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已经离他而去,接下来靠什么生存?不管咋地,既然没有死那就好好活着…… 杨海林比较懒散,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人。父亲早逝,家里还有母亲和四个jiejie,现在jiejie们都已经嫁人,母亲又退休多年,家境很一般。他自从离开学校之后,也没有个正经的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在母亲严厉管教下,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坏事,基本上算是个好男儿。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杨海林心里有点惦记,不过,她老人家还有四个jiejie照顾,少了他也能活着,再说,有自己在她身边也是个累赘,功不成名不就的,找对象都难。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相信后世人玩不过前世的,以前没活个人样,这辈子要从新开始,不求最好,但求更好,随遇而安,死去的老爹,你的亡灵保佑儿子吧…… “五哥,怎么坐起来了?小心伤口,刚才在车上你就乱动,结果把自己折腾晕过去,身上的伤口都渗出血来。”秀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到杨海林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又紧忙说道:“来尝尝炖兔子rou,这个季节是兔子最肥的时候,算你有口福,金发还真抓到一只。” 杨海林见秀儿进来,冲她笑了笑,说道:“秀儿,来了。” 秀儿走到杨海林身边,放下手中黑色的坛子,又给他盖了盖被子,接着说:“里面放些中药,还是我爹去商队里的大同药铺钱掌柜那儿讨来的,说是很补血,对伤口恢复有益,来尝尝好吃不。”说着就用筷子在坛子里夹出一小块兔rou送到杨海林的嘴边。 中午只喝点汤,杨海林确实有些饥饿,二话不说,一口吞下去,随后“啊”地一声又吐了出来,烫得满脸通红。 心里想,这被人伺候的福,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秀儿见他那饿得猴急样子,“呵呵”直笑。 “五哥,谁让你一口吃下,你不会一点点咬着吃,烫着了吧,呵呵。” 杨海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没事,美女喂我吃东西还真有点不习惯,秀儿你先放这儿吧,一会我自己来。” 秀儿听着他那油嘴滑舌的声调有些不自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摆动被子一角,随意地掖了掖。 灯光下的秀儿,更加可爱至极,可能是刚刚梳洗过,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胸前,上面带有点点水珠,那张秀气的脸颊微微发红。瓜子脸,大眼睛,五官长得很匀称,虽不是绝代佳人,但很耐看,有点江南女子的韵味,跟自己前世女友比起来,各有特点。前女友是东北人,性格比较泼辣豪放,杨海林跟她在一起,基本上是被领导的份,有种母系社会里男奴的感觉,四个字‘活着憋屈’。 秀儿慢慢抬起头,见杨海林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急忙问道:“五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杨海林猛然回过来神,下意识地擦擦嘴角,装作从苦恼中挣扎出来的样子回答道:“秀儿,刚才你爹来过,问了我的身世,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唉!我到底是谁啊?” 秀儿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 “五哥,你刚刚苏醒过来,脑子难免不清醒,估计过一阵子,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个急不得,先把伤养好再说。” 杨海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想,小丫头就是好骗啊。 “秀儿,既然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就给我讲讲这里的情况,有助于我恢复记忆。” 伴随着一坛子兔rou下肚,杨海林也从秀儿的嘴里套出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原来杨海林重生在多事之秋的大明朝,成化年间。当今皇帝就是那个怕老婆要命的朱见深,昏庸的明宪宗,天天靠吃****修炼仙法,结果最后把自己当成药篓子毒死了。 救下杨海林的这支镖局是山西大同镖局,这次出关护镖总共出动镖师二百多号,护送一些商户去草原互市贩卖货物归来。由于关外不太平常有鞑子部落出来打秋谷,也就是掠夺当地汉人的粮食和人马牲畜,也有一些匪帮打家劫舍。每次请镖局护送押镖价钱都很高,都是玩命的活计,所以几家商户合伙出银子请一个镖局来护送。其中都是一些小商户,皮货行居多有十几家,还有几家药铺和杂货铺,都是一些外事掌柜带上自家的伙计跟着镖局出关。
大同镖局这趟镖走得很顺,来回都没有遇上什么特殊情况,眼瞧着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进关到宣府。宣府到大同几百里都是官道,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今晚就在洗马林外休整一夜。 秀儿临出帐篷的时候,告送杨海林,过一会叫两个人帮他换药,就在杨海林色迷迷的眼神中出去了。 看着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杨海林开始在沉静中梳理从秀儿口中所得到的消息。 晚饭过后,杨海林终于盼来那两个救死扶伤的江湖假郎中,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撩起帐篷帘钻了进来,随之也把外面的寒气带进来不少,杨海林顿时打了一声喷嚏。 心中暗道:“不好,要倒霉。” 前面之人,二十岁左右,四方脸,有点络腮胡,左脸颊偏上有块青记,后面跟着的小伙子比他小些,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些白色棉布。 两个人笑呵呵地走到杨海林跟前说道:“杨大哥,我们哥俩来帮你换药,看你的气色,不错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地了。” “那得谢谢你们哥俩,敢问兄弟怎么称呼?”杨海林连忙致谢。 那脸上带有青记之人,回答道:“我叫金恭,他叫金财,是我四弟。” “刚才在路上,我听秀儿说还有个叫金发的?” “那是我三哥,跟我同龄,就是时辰比我大,嘿嘿。”后脚跟进来的年轻小伙子,探着身子,抢着回答。 杨海林恍然明白了。 “那你们家的老二应该叫金喜了?” 老四金财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杨海林,表情很惊奇。 “杨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海林心想傻子都能猜出来,恭喜发财嘛!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伯就是你们的爹。” 金财的眼神中流露出敬崇拜的目光。 “对,是金伯,不,不,是我爹,不,我是说金伯是我爹”说完就用手挠了几下脑袋,“嘿嘿”地笑了起来。 老大金恭瞪了一眼金财,笑着对杨海林补充道:“这趟镖,瓢把子就带上我爹和我们哥三个,老二留在家里打点一些事情没有跟来,杨大哥,我们开始给你换药吧?” 杨海林盯着老大那对熊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直发毛,犹如一只小绵羊掉进了狼窝里一般恐怖,哆嗦着嘴唇道:“金恭兄弟你要轻一点昂,哥打小就怕疼,看见护士就晕针。” 老大金恭满脑雾水,“杨大哥什么护士?晕针是什么?” “哦!哈哈!家乡话!家乡话!就是郎中给病人针灸的意思,对了,你一定要轻一点。” 老四也笑咪咪的凑上前来,安慰说:“杨大哥放心吧,我大哥包扎换药是很在行,镖局里的马受伤了都是他负责的。” 杨海林听完直翻白眼,紧张的盯着那双袭来的魔爪。 “等等!停!我说兄弟,我,我大名叫杨海林,小名叫杨五,以后叫我五哥昂!还有我要是疼死了,我要求火葬昂……啊!非礼啊!” 帐篷外面偷听的谭秀儿偷笑不止,捂着肚子,猫着腰跑了。 周围的伙计镖师直纳闷,纷纷回头向这边望来,大伙心里嘀咕着,难道今晚改善伙食?杀猪了? 过了好一阵子,帐篷里的鬼哭狼嚎才算消停,金恭金财哥俩钻出帐篷,俩人已是满头大汗。 金财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说道:“大哥,这小子真能折腾,我看你给马上药包扎也没这么费劲啊!” 老大金贡摇了摇头道“唉!最暴躁的马也比他老实多了,跟马比不了啊!哈哈!” “就是,你看看刚才他那熊样,哭得大鼻涕多长,嘿嘿!大哥你怎么把他捆的跟粽子似的?” “这能怨我吗!谁让他不老实……” 此时,帐篷里可怜的杨海林听到这哥俩的话后,心里这个苦啊! “说我不如马,那不就是骂我畜生不如吗?你哥俩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妈呀!疼死我了!我强留要求下次找个护士小jiejie帮我上药吧,要日本的,要温柔的……”就这样,杨海林在哼哼唧唧中睡着了。 …… 一声响箭打破寂静的夜空。 “不好了,有马帮来袭,大伙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