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们
2015年7月28日，下午五点十分。 乌云连成片，越压越低，看来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了。 左前摇下车窗，把烟吐出去，外面的气温虽然又湿又热，但空气里泥土的香味混合了烟草味倒是暂时起到麻痹的作用，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太子，我没听错吧？弟妹那时也被涂了指甲油？” 左前垂下眼皮。那晚所有的细节都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从没遗忘过。陈华光和杜寒赶到前，他曾经想把戒指给商晴戴上，就在他将戒指套上去的一刻，看见商晴左手无名指涂了一种颜色很特殊的指甲油。 商晴从大学起就没涂过指甲油，所以当左前看到那个时就知道是别人所为。 “你他妈当时怎么没说？” “那会儿那么乱，我说什么？就在刚才之前我都以为是江涛干的。” “就因为你一个“乱”字，咱们便没有弟妹指甲的取样。光凭你的印象可不行，一切得由实证说话。现在可好，就算检验出林小雅手上的指甲油是个人调制，而非市面上出售的物品，也不能说明那日给弟妹涂指甲油的和今天这事儿是同一人所为。” “是不是一个人不需要验证给其他人看了，他这么做完全是冲我来的。他不过是通过林小雅手上的指甲油给我传了个话。” “什么话？” “当年江涛之所以找上我，还绑架杀害了晴，都是因为有人在支点上发了对我的悬赏贴。” “嗯，可惜事后我们怎么也查不到叫支点的网站，更谈不上找到那篇帖子，所以到头来也不知道悬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对了，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想明白，江涛在五号害死弟妹后为什么要将她的遗体藏在衣柜里，然后把她的衣物装在行李箱中故弄玄虚的出现在监控上，引你到处寻找呢？” 他想在我心里种下一颗黑暗的种子。左前想着。他没告诉任何人在他寻找商晴的过程中，渐渐升起并最终实施的杀意。 他转移开话题：“我离开BJ时连家人都没告诉我将要去哪儿。其实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不过是走到哪儿算哪儿。612疑犯和看了悬赏贴的人自然也找不到我。如今，他或许是想告诉我，他找到我了吧？” “他怎么知道你会亲自去检看林小雅的尸体？” “我能想象出他的行为举动，看来他也可以看出我的每步打算。” “白平在广州模仿612疑犯做案是偶然？还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你在南方了？” “他若是知道我的去向，直接对我下手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白平杀林小雅有可能是想推翻前案所有关于疑犯的侧写，结束警方对他的通缉。” “可我已经知道白平并非612真凶了。” “你有实证吗？现在白平畏罪自杀，所有物证又都指向她，林小雅也确实是她杀的。如果无法证明她跟612疑犯有关联，就无法证明她是模仿做案。我也只是怀疑真凶去过白平的家，与其认识，根本拿不出实证。上边当然希望悬案能就此了结。所以这个案子不是你、我可以左右论断的。” “哼，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知道了，我便会继续调查，直到水落石出，真凶归案为止。” “行了，你先把报告写了再说。” “唉，”左前一提到写报告，陈华光的脸立马皱得像个蔫茄子。他咂舌道，“董丹那件案子上一直有个疑点，现在似乎是有答案了。你知道的，612疑犯每次做案后为了让尸体能很快被人发现，从来不关门，甚至会敞着门离开。但董丹那次却不同，门被锁上了，如果不是她父母报案，你又提醒我她有可能在出租屋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找到她呢。” “锁门了？” “哼，当时你撂挑子不干了所以这些事儿你不清楚，虽然兄弟们都觉得这事儿有蹊跷的地方，但奈何着董丹一案后612疑犯便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出现。你看董丹会不会也是白平害死的？” “白平那段时间不在BJ当然我也不能证明她中途没有回去过。”左前摇摇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干过什么，而是他们将会做什么。” “他们？” “如果612疑犯和白平认识，和江涛也认识，还有和支点网上不知道多少人认识，那也许612就不是件简单的连环杀人案。” “cao。”陈华光拍了把大腿。“我想着来破案，结果倒好，牵扯出这么许多！” 左前指了指他的领子，他伸手一摸，原本竖起的领子塌了。 “要真能把那些藏在深处的脏东西都牵扯出来才好。” 陈华光把领子重新竖好：“你他妈跟我回BJ吧。” “怎么又说到这件事情上来了？我哪儿也不去，他不是找我吗？我就等着他。晴的死他脱不掉干系，我正好不用找他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边是“他们”，你打算一个人跟他们拼？哥哥倒认为你回来我们这边，这样一来就可以“咱们”对抗“他们”了。” “几年不见你嘴皮子练得挺能说呀。得了，你赶紧下车，我家里还有事儿呢。” 左前边说边把雨伞塞给陈华光，然后打开车门把他轰下去，在他那声“好好考虑”中关上车门，脚下给油，车“轰”的一声蹿了出去。 没什么好考虑的。左前从后视镜里看着渐渐隐没在雨雾里的陈华光的身影。对于一队，对于陈华光，他自始至终心存愧疚。而对于那个虽然不是直接下手，却害死晴的人，他必须亲手解决，脱了警服的他可以更加无所顾虑，所以陈华光的建议让他动容，但是不能给予回应。 从广州回佛山的路上，雨势越来越小，等左前到家时，天已经放晴了。雨后清澈的天空泛着红霞。 左前停好车，在楼下的港式茶餐厅打包了两份烧鹅饭回到天台上的家。当他带着满腹心事爬上楼梯，心里想着先吃饱饭，然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结果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花架旁的地上全是被雨打落的叶子。 “临江先！你在家待着就不能收拾一下？”他走过去拿起扫帚把落叶规整成一堆。眼睛余光扫过花架，花的数量没有增加。 “你回来了？”临江先明显刚睡醒的样子，头发都没梳，胡子茬也长出来了。 左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看到新的花会感到有些泄气，他把装着饭盒的塑料袋递到临江先手里。“还没吃饭呢吧？” “哦，我正好饿了，烧鹅饭吗？”临江先直接用手捏了块烧鹅塞进嘴里。 左前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但眼神却一直在闪躲，“啧”了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告诉我？趁我还有耐心听，快说！” “你让我调查的照片上的那些人我都查过了。” “往下说。” “其中有一个孩子，拍照时年纪要大一些。” “嗯，他怎么了？你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像你的风格。” 临江先把手里的饭盒搁下，抱过笔记本电脑，将屏幕转向左前，指着上面的照片，看着左前的眼睛说：“不觉得眼熟吗？这是十几岁的江涛。” 江涛的脸，左前会记一辈子。他眯起眼睛看着照片上的男孩。虽然男孩的眉眼依稀能和记忆里江涛的容貌重合，但是他看起来是那么瘦弱，两肩无助的向里缩着，一双眼睛毫无生气，跟那个在左前面前阴测测笑着的男人没半点儿相似之处。 “你确定吗？”左前问。 “当然。”临江先肯定地回答，接着补充道，“绝不会错。” “如果是这样，咱们最好尽快找到陆鑫然的儿子。” “什么意思？” 左前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一下下敲在照片上。“612疑犯、江涛、白平，这三人之间的关联让我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