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调查
2015年7月25日，下午五点四十。 左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美式。他只要抬起眼就能看见白鹭景苑的大门。临江先告诉他，白平六点半下班。他就坐在这家开在小区外的咖啡馆里等着。 翻开调查笔记，左前用一支红色水笔在时间线上标注他认为有用的信息。 服务生把咖啡放下时，他笑着道声谢，然后端起杯子闻了闻。这家的咖啡比遇见贾如那天喝得醇香。他察觉到自己走神了。热咖啡烫了他的嘴。他挑起眉毛，“啧”了声，放下杯子，看看表，时间尚早。 今天早些时候，在白平走后，左前也从林小雅家离开了。 “你认识白平？”临江先在电话那边告诉左前他听说过白平时，左前便大致猜到其中的原因了。所以当临江先说，“不，不认识，我听陆鑫然提起过她。”左前没忍住，哼笑出声。 “陆鑫然是林小雅的邻居？”他问。 “是。” “我猜她肯定是位有钱的漂亮女士吧？” “对，陆鑫然是一个离异的单身富婆，另外你说的没错，她风韵犹存。”临江先答得干脆，他不认为这样说有什么可耻的。 “哦，你业务开展的不错，光白鹭景苑就拿下两个。还有没有？麻烦报备一下。你有可能成为嫌疑人，那样一来我就变成窝藏罪了，我可不希望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发生任何纰漏，节外生枝。” “没有！我做事是有原则的，对业务对象相来采取一对一攻略。老实讲，一开始我是想对陆鑫然下手，她那样的女人很容易成为猎物，我不下手也会有别人下手。” “那你怎么放弃了？” “毕竟盗亦有道，她有个三岁的儿子，我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放过她了。” “行，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那些烂帐我也不想管。白平这个人的底细干净吗？” 临江先除了脑筋好，行动能力也是一流。白平一报出名字，他马上就着手调查了。 “干净。护校毕业后，她一直从事跟护理相关的工作，先是在一家疗养院当护士，一干就是十年，离职后做了家政服务人员。她很有专业口碑，为人能干可靠，对孩子尤其用心。从来没有不良记录。” “我听她口音是北方人。” “对，她老家是BJ顺义的。” “哪年来的南方？” “14年。她从BJ那家疗养院离职后，全国各地跑，在很多地方工作过。有些能查到记录，有些查不到。她基本不坐飞机，早些年的火车票还不是实名制，更何况她很有可能坐长途大巴，那样根本不会留下记录。不过我从她的银行账户、手机通话、ip登陆地址上还是查到些东西。我按照日期整理一下就给你发过去。” “嗯，越详细越好。对了，612案期间她人在BJ吗？” “我看一下。” 左前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 “可以查到11年她在外地的健康证登记记录。可是不能保证612那段时间她没回过BJ怎么？你怀疑她？” 怀疑她？左前喝了口咖啡，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咖啡的回味中带点儿烟熏味。他满足地深吸口气，体会着这份香醇，然后用笔在白平的名字上打了个问号。 结束和临江先的通话，左前再一次去了白鹭酒店。记忆中穿着连衣裙的高大女性形象好像曾经出现在他眼前过，就在白鹭酒店的大堂。 他把偷拍的照片给陈文，陈文一眼就认出白平每天都会来白鹭酒店的蛋糕房。 “你确定？” “老板，她这样魁梧的女人在我们这里很容易被记住好吗？” “她从多久前开始来买蛋糕的？” “这我可没留意。诶呀，我带你去问问蛋糕房的美女不就知道了。” 蛋糕房的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气味，站在柜台后穿白色制服的姑娘跟这里的氛围十分相配。她长得白白净净，眼睛又圆又大，看见陈文进来，忙笑着打招呼的样子很伶俐。左前觉得她好像在月宫捣药的小兔子。 “阿晴，你记得这位客人吗？”陈文把白平的照片递给她。 “记得呀。她每天都过来的。” 左前把胳膊架在柜台上，翘起嘴角笑着问道：“那你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过来买蛋糕的吗？” 左前长得不如临江先相貌俊美。他全身上下透着股痞劲儿，一笑两眼就会弯弯的，嘴巴像猫一样，有点儿坏，但狡黠里又自然流露出些许孩子气。临江先总结左前这类型的属于痞帅。不少小姑娘就喜欢他这款。 阿晴被左前看得红了脸，低下头认真回忆一番才开口回答：“大概三个月了。” “确定？” “嗯，我四个月前来这里做事情，起初是在一旁帮忙，负责打包和清洁这些杂事，到第二个月的时候成为正式的销售人员，她应该是从那个时间段开始过来的，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她在选择蛋糕时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她只买一种口味——我们这里的洛神蛋糕。” “她自己吃？还是送人？” “好像是拿回去给她老板吃。我以前向她推荐过我们的新品，但她说老板口味蛮叼的，只认我们蛋糕房的芝士洛神，而且一定要下午新鲜出炉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哎，你是警察吗？” “不是，我是私家侦探。” “真的？哇，私家侦探听着就好厉害。” “小meimei这么会说话？这样吧，”左前掏出名片递给阿晴，“交换个电话，以后也许可以互相帮上忙也说不定。” 阿晴眨眨眼睛，更像害羞又胆小的兔子了。她接过名片，然后在一张蛋糕房宣传单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左前。 “关于这个女人，你要是想起什么特别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叮铃铃”响了几声，左前抬头看过去，几个穿校服的学生走进来，说笑着在吸烟区坐下，没一会儿便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左前看看时间，六点十五。因为要方便监视，他选择坐的位置在禁烟区。 为了缓解对尼古丁的渴望，他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接着在笔记中“洛神蛋糕”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从白鹭酒店出来，左前随便找了家做煲仔饭的铺子。午饭时间早过了，店里还是坐了不少食客，仅有一张桌子空着，可见生意不错。 左前走到那张桌旁坐下，点了份排骨饭，然后用滚水挨个把杯勺烫了一遍，拿出支烟衔在嘴里，边用火机点着边倒上杯茶。就这功夫，手机铃响了。 “嘛呢？”听筒那头传来陈华光的声音。 “吃饭。” “靠，滋润呀。” “怎么？你还没吃？”左前吐出口烟，看着外面绿化带里晒太阳的猫，心想真是人不如猫呀。当警察的顾不上吃饭是经常的事儿，过去他们队里就有好几个因此落下胃病的。 “没，刚从银行出来。” “去银行干嘛？” “我们查到林小雅有个男朋友叫李曾行。” 左前眯起眼睛，憋着笑念道：“哦，李曾行怎么？听说过？” “没。你接着说。”这时正好饭端上来了。本来左前并不觉得特别饿，但一闻见饭和排骨混合在一起的那种香味儿，拿起勺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起来。“哎，这饭真烫，不过这味儿正。” “你大爷的，你差不多点儿，老子还饿着呢。” 左前听着陈华光咽口水的声音，眼睛眯得更细了。 “这李曾行是银行的理财经理。” “然后呢。” “我们来找他问话，就是例行公事那种。哎，你吃什么呢？” “排骨煲仔饭，倍儿香。我吹一口你闻闻。” “cao！没天理了，干私家侦探比警察滋润。” “兄弟，会算账吗？私家侦探没人给上保险，也没退休金。” “干警察为的是这个？哎，他妈跑题了，我刚说哪儿了？” “找理财经理问话。” “对。我们去他单位找人，你猜怎么着？” “没这人？” “有。人是有，但人不对版。李曾行压根不认识林小雅。我把他照片发给同事拿去小区问，保安说不是这人。” “是不是本人对比监控不就知道了。” “要你教。老子还不懂这个？问题是那个自称是李曾行的孙子反侦查能力特强，每次出现在监控里都戴着帽子。这人冒充李曾行接近林小雅，并且刻意避开沿途的道路监控，你说他可疑不？” “可疑。” “假李曾行是重点嫌疑对象，我正在调查他的真实身份，晚些时候可能就会出结果。我……” 听着陈华光兴奋得说话语速都加快了，左前忙打断他：“假李曾行确实可疑，不过话说回来，监控虽然没拍下人，但白鹭景苑小区的保安特别严格，他们一定见过这人的长相。不是我泼你冷水，假李曾行的年纪与612疑犯的侧写不符。” “你以为就你想得周全？关于这点我早想到了。我有个设想，612疑犯蛰伏四年多干嘛去了？” “别卖关子，您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带徒弟呀。” “什么玩意儿？”左前正在啃排骨上的rou，一激动险些咬着舌头。 “小同志，这个假设有那么值得惊讶吗？不少中外案例都有此先河，极其凶残变态的杀人犯也会有仰慕者，这些仰慕者很有可能成为杀人犯的门徒，将其的变态行为当成某种神圣的事情延续下去。” 左前深吸口烟。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左前这口烟吸得他全身轻飘飘的：“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假李曾行是612疑犯的模仿犯，他能够知道那么多警方从未泄露过的案件细节，是因为他认识凶手。抓到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612疑犯，对吗？” “没错，这个思路怎么样？” “挺好……哎，你查没查白平这个人？” “白平？白平……你说那个报案人？” “对。” “查她干嘛？” “我今天去现场转了一圈。” “你怎么不等我跟你过去？哎，不对，你怎么进去的？” “我好歹是侦探，这点儿小事难不住我。你别管细节，听我说。我觉得林小雅这起案子还有很多蹊跷，除了假李曾行外，林小雅身边的关系人，尤其最近有走动的，最好都再筛一遍。” “哎，我给你看卷宗不是为了让你给我节外生枝。我为的什么你自己清楚。现在紧要的是逮到那个假李曾行听左前没说话，陈华光闷闷地出口气，“得，我知道您主意大。这样吧，我抓我的，你查你的，无论谁揪住凶手结果都是伸张正义。” “伸张正义这么大的事儿还是留给你吧。”左前笑着把挂着rou丝的骨头丢到那只猫跟前。猫咪并不急着吃，而是一下下舔着上面的rou渣。左前跟着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大陈，我送你句话。一旦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左前面前的咖啡杯已经空了。他把服务生叫过来结了帐，准备把最后一点关键信息标注下来，笔还没落到纸上，眼角余光便扫到一个身影。是白平。她拎着个布包从白鹭景苑里走出来。 左前忙收起笔记，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