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辞旧迎新

    阮柔听到厂长的声音，马上起身出门。她望见厂长提着一个手提袋子，向她这边走来。厂长进了屋，像领导视察似的，来回走了两趟，才把手提袋交给阮柔说：“这是董事长从台湾带过来的礼物，我征求了董事长的意见，送给你一份。”

    阮柔请厂长坐下来，对厂长感激地说：“谢谢厂长，也谢谢董事长。”

    厂长说：“小阮啊，鉴于你来工厂后的表现，我向董事长汇报工厂的今年的工作时，也专门向董事长提了你。明年上了班，工厂再开个班子会，我准备提议让你进厂办公室，先做文员，重点培养一下，以后重用。”

    阮柔的心狂跳不停，她仿佛飘到了云端里，话也轻飘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真的太谢谢厂长了，我想，我想我能做好，不会让厂长，还有董事长失望的……”

    厂长又说了些和工作无头的话，大意是让阮柔给家里报个平安、拜个年，在这里要注意安全，多读书等闲言碎语。厂长起身要走的时候，站在原地对阮柔说：“董事长春节期间不准备回台湾了，要在咱们大陆过。春节前还要拜会当地不少领导同志，还有不少社会工作要做。除夕夜，我在大酒店组织个宴席，陪董事长一起过除夕，迎接新年。到时我让人来接你，一起热闹热闹，别让董事长在大陆寂寞。”

    阮柔说：“好，听厂长安排。”

    阮柔送厂长出门后，还想送到下楼梯。厂长停下脚步说：“小阮，留步，留步。有什么事，我随时让人来通知你的。”

    厂长伸手和阮柔握了握，撒开手走了几步，又侧身摆了摆，就再也没有回头地走了。阮柔一直站着看到厂长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回屋。

    阮柔在大年三十这天，惦念着厂长跟她的陪董事长过除夕的事情。她和刘影去商业街上买了过新的物品，过了中午才回到宿舍。她们发现马力像只离群的猴子一样，缩成一团蹲在她们宿舍门边。

    马力犹如从监狱里逃出来似的，一脸土灰，失去了笑的功能。他满脸愁云，在一张床上半倚半躺着。刘影问他：“你这是干啥子了嘛？”

    马力才开口诉说，主要是给阮柔听：“我和老乡混上了火车，过了几站让列车员查票给逮住了。我说补票。列车员说这车上这么多人，都不能动弹，办理补票的车长，也过不来呀。我说我去找。列车员说你怎么去找，你能飞过去吗？我和老乡就和列车员吵了起来。列车员就把我赶下了车。我下车到车站里，等了两天也买不到回家的车票，只有回来的车票，就回来了。今天在宿舍实在没意思，就来找你们了。”

    阮柔说：“你来的正好，帮我们贴对联吧。”

    马力跳了起来，说：“好的，你们有活儿尽管吩咐。”

    刘影也指使马力说：“一会儿，把我们的宿舍打扫打扫，要本见本色，铁见亮。不能马虎，骗我们哟。”

    三个人忙碌了一下午，都出了一身汗，使宿舍亮堂了起来。晚上，三开始准备新年的团圆饭菜，大都是熟食。刘影从床底下一个箱子里掏出来个电炉子，上面放个比脸盆小点的不锈钢盆，就可以给需要加热的食物加热。这个主要还是想煮饺子用的。马力回了自己的宿舍一趟，带回来几样食品。有一袋腊肠，他说是很早的时候家里寄来的，放到了现在。

    三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拼凑年夜饭时，有人敲门。马力打开门，愣住了。他们工厂的保安，一个高大的男孩儿，一脸不屑的样子，进门看了半天，也不说话。刘影和阮柔也有点晕，想着：这个时候，保安来干嘛呢？

    保安指着阮柔说：“你是阮柔吧，快点收拾一下，厂长让我过来叫你，去大酒店吃饭。快点收拾一下，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阮柔忙了半天，差不多把厂长给他说的话忘记了。让保安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东抓一下西抓一下，乱作一团。

    刘影对马力说：“马力，你先跟这个帅哥出去一下。阮柔要换一下衣服。”

    刘影对阮柔说：“这种情况，要穿晚装的。可你也没有，我也没有，就是有，你也穿不上。但还是得穿利索点。别让人家小瞧了咱。”

    阮柔说：“姐，要不我不去了。你看，咱们说了一起过年的，我走了，也不好吧。”

    “话说哪儿去了，有这样的机会，就得去。要是有人找我，我也不管你的。要想做事，可不能感情用事。反正有马力在呢，你就放心去。马力还是个小孩子，我会哄好他的。等你回来，再把他交给你。我给你调教调教他。嘿嘿，放心吧，我不会收拾他的。”

    阮柔也管不了刘影在说什么，她突然紧张起来，感觉今晚的宴席一定都是大人物。她忙乱地试着衣服，刘影边动手帮她整理边评论着，费了不少时间，算是大功告成。

    刘影像化妆师一样又细细打量了一遍阮柔，满意地点了点了头。最后，刘影把脖子上的金项链摘下来，给阮柔戴上说：“这个不能少，咱做不到珠光宝气，也得搞个金光闪闪哟。”

    刘影像是送新娘子，把阮柔送出门。她们看到走廊里，保安已经等不耐烦了，给马力说着话，像领导的口气在训斥。

    保安领着阮柔走了。马力好比经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霜打蔫吧的茄子，五官紧锁在一起。刘影把马力带进了屋。看着马力愁眉不展的样子，刘影说：“喂，精神点。一个男人，哪能这么小心眼。再说了，人家阮柔也没有跟你定终身。你这是何苦呢？来，姐陪你喝两口。”

    失魂落魄的马力让刘影灌了几杯酒后，仿佛吸了毒出现了幻觉，胡言乱语起来。他向刘影倾诉说：“好jiejie，你帮我美言几句吧。我从见到阮柔，就爱上了她。她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我要是没有她就得死。我真能为她死，你信不信？我想把她带回我家去，跟她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不在这里混了，混到老也混不出息。混不出息，这个你知道吧。你啥没见过呀，我们都混不出来的。求你了……我现在心还在为她担着，我真想去找她去。……”

    刘影厉声地说：“喂，喂，醒，醒。我什么都信，我就不信阮柔会跟你回你老家。你老家有啥子？有梦想吗？有金钱吗？有大酒店吗？生儿育女，你想的倒美，你真的想多了。你这叫单相思，你知道不知道？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好好想好自己算了，好好工作，挣点钱，回老家找个媳妇，才是正路。你了解阮柔吗？你知道她想什么吗？她刚来深圳，你让她走，她走吗？我知道混不出来，我不还在混吗？谁要是让我走，我还不走呢，何况阮柔了。你小子说说，你有啥子吧，你就有一腔热血，还有啥子？家乡有啥子吧，最多有一头猪，几只鸡鸭都到天了哟。是不是哉！”

    一时间，马力像是吸毒过了量，处于半昏迷状态。刘影把他拉到床上躺下来，说：“你先睡一会儿吧。一会儿过年的钟声响起，我叫你放鞭炮，吃饺子。”

    马力哼哼唧唧着说：“姐，姐，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我真听你的……”说完，身子向上拱了一下，落下来，昏迷了过去。

    同宿舍里两个加班的姐妹回来了。她们看到刘影在一个人独饮，冲过来说：“刘姐，还真有过年的气氛啊，我们命苦啊。这算是领导开恩，说是除夕了，才让我们早点下班。工头说，外国人着急要产品。这外国人也是，他们就不放假过年吗？真是气死人了。哦，哦，对不起！过年了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啊……这个躺着的谁啊？”

    刘影招呼她们坐下说：“嘿嘿，快快，一起喝点。躺着的是阮柔的工友，没回家，就过来凑热闹来了。可能是想家了吧，喝了二两就醉了。先不管他了。你俩快吃点，吃得饱饱的就不想家了。”

    一个姐妹翻来翻去，找出了自己平时没舍得吃的炸鱼，说：“刘姐，你尝尝这个。这是我对象从老家寄来的，还说是他亲自下厨炸的。可好吃了。我老家过年最多的一道菜就是炸鱼，说是有鱼吉祥，年年有余的意思。”

    鞭炮声阵阵传来，到了辞旧迎新的时刻。刘影把马力拉起来说：“走，下楼放鞭炮去。”

    一个姐妹说：“你们去吧，我害怕放鞭炮。我在屋煮饺子，等你们回来。你们回来，我们就吃饺子喽。”

    马力点燃了鞭炮，噼噼叭叭地响成一片。在鞭炮的闪光里，刘影和一个姐妹的影子，又喊又跳。她们在鞭炮的响声停下来时，才发现马力中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刘影拉他起身后说：“你这个没出息，都多大了，还想家想哭了。”

    马力声嘶力竭地喊叫：“我不是想家，我是想阮柔。我得去找她，我找她去……你知道她让厂长叫大酒店里吃饭，会有好事吗？我去找她去……”

    刘影拉扯着一跳一跳，想挣脱的马力，眼看着就要拉不住。她喊叫她的姐妹说：“快过来，他喝多了。我们得把他拉回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