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之九 在夕阳之下
“呃，总之就是这样啦，你愿意做我meimei吗？”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狭小的单人病房里，十六夜拄着拐杖，满是希冀的向背对着他的银发幼女如此说道。 自从那天莫名其妙的被穹乃怒用拖鞋砸了脑袋之后，他醒悟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没说清楚事情，所以这次又来劝说穹乃加入自己的“认爹计划”。 “……”银发赤瞳的幼女完全没有转身、更没有回复的意思，似乎是在用沉默表示抗拒。 “那个，咱们俩都是至少还算认识吧？住在一起相互也能有个照应……”十六夜努力的劝说着，“而且那个叫卫宫切嗣的大叔也是个好人，我想……” 【我才不要。】神代穹乃如此想着，在十六夜看不到的位置，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愤怒。【谁要跟两个男人住在一起。】 【我讨厌男人。】 【我……讨厌“父亲”。】 【十六夜……】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骂道——【一个白痴蠢蛋只知道乱说话的家伙，真讨厌。】 另一边，十六夜的脸上也满是无奈，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不答应呢？明明我提出的是最优的选择啊？ 完全搞不懂。 难道说是我长得太凶神恶煞了所以她才不答应吗？ 不会吧，不是自夸，自己可是被嬷嬷们宠爱的孩子哦？所以肯定不是因为我，一定是切嗣长得太可怕了，所以穹乃才会一听到要被切嗣收养就吓成这样！十六夜在心里果断的把黑锅甩给了切嗣。 不过虽然把锅甩掉了，但是十六夜心里还是有点虚。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么...... 毕竟除了这个，十六夜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自己平时虽然不怎么和女生打交道，但是似乎风评还不错啊。再加上之前救了她，怎么也不会被讨厌才对...... 而且自己提的这事儿很明显是好事，作为孤儿院唯二的幸存者，俩人理应更亲近才是......与其分开去一个不知道未来的寄宿家庭或者是不知道在哪的孤儿院，眼前的这个救人的卫宫切嗣大叔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十六夜有些想不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眼缘不合？既然世界上有一见钟情这种事，那么也可能会有一见到就很讨厌的情况吧？说不定自己刚巧就是这个毒舌小女孩讨厌的类型？ 他也算是猜对了一半，不过恐怕十六夜就算想破头都不会想到，穹乃讨厌的不仅是他，更是世界上所有的男性。 十六夜胡思乱想，穹乃闭口不言，两人都不说话，于是病房迅速的冷清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沉默着，直到漫天晚霞化作蓝黑色的夜幕也没出个什么结果。 十六夜叹了口气，觉得今天恐怕是没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眼前这个叫穹乃的小女孩似乎对自己抱着异乎寻常的敌意，怕是很难接受自己的要求了。 不过......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十六夜带着些怨念的在心里碎碎念着，要不是怕这个小丫头无依无靠、适应不了新环境，再加上还有那个有可能的此世之恶的后遗症，自己才不会来管这档子闲事儿呢！再说了，明明之前还说什么答应我的一切要求，就算是规格外的要求都可以...... 十六夜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站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就算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再考......” 十六夜话还没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震动让他瞬间保持不住平衡，差点一屁股跌到地上。 地震！ ...... ...... 外蒙古草原。 十六夜与穹乃感到震动前一刻。 在草原空旷而高远的天穹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并不是因为距离远所以是只能看见一个点，实际上无论飞的多高，也只能看见一个点罢了。 那是完全不符合透视原理的怪诞之物。 然而就算是如此的怪异，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吧？毕竟是如此空旷的草原，就算有几个牧民看到了，恐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然而下一个瞬间。 仿佛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存在感似的，黑点开始变大。 然而并不仅仅是变大。 接下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在那一天，整个外蒙古被摧毁殆尽，因此丧生的人数高达一百九十七万余人。 在那一天，人类关于天灾的词典中又添了重重的一笔。 空间震。 ...... ...... 某个堂皇的欧式会客厅。 “这次来的好像是个大家伙哦，不管没问题吗？” 一个戴着高礼帽、留着小胡子、穿着燕尾服的仿若魔术师般的高瘦的白人男子拿起珠白瓷咖啡杯轻轻的啜饮了一口，很随意的问道。 他询问的对象，却是一只懒洋洋地卧在朱红色真皮沙发上打盹的白色哈士奇。 “用不着你管那么多，灵长目。”白色哈士奇斜睨了他一眼，口吐人言道，“还有，别用我的杯子。” “嗯？哈士奇还要用杯子？”魔术师装作很惊讶似的问道，接着很熟练地在对方恼怒之前转移话题：“顺带一提，这次的破界，上面可是说的很严重哦？还是赶紧把侵入者收拾掉比较好吧？” “哼，你以为这次的侵入者跟以往一样么？”白色哈士奇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据我所知，这次来的家伙，恐怕和我们是一个等阶的喔。而且还不止一个，大概以前所有的侵入者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次麻烦吧。” “那还不趁着现在侵入者的数量还在我们能应付的程度之时赶紧处理？要是侵入者再多来几个，恐怕就算是主场作战我们也讨不了好吧？” “哼，不愧是灵长目，真是胆小又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这次我们的工作可不是迎击，而是善后，因为——这次的侵入者，不从之神和魔王也不会视而不见。” “......怎么会？这次的侵入者到底......？那些完全不和我们在一个体系内的家伙居然会主动去......”魔术师一怔，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不是吧......？” “对话到此为止吧，我困了。”白色哈士奇挥了挥前爪，示意谈话到此为止。“顺带一提，你，你们，都很讨厌，我可是看在你上面的那家伙才忍到现在，很辛苦的，麻烦你体谅一下，没事别来烦我好吗？” “啊哈哈，以后会不会再来叨扰我不敢肯定，不过现在也确实是我该告辞的时间了。”魔术师微微一笑，把帽檐轻轻往下一拉，毫无征兆的从会客厅消失了，房间中只剩下了白色哈士奇。 “嘁，连句告别都不说吗，真是没礼貌的野猴子。”白色哈士奇对魔术师诡异的消失并不以为意，只是低低咕哝了一声，接着便眯起了双眼，打了个哈欠，把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爪臂之中。 ...... ...... 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压在穹乃身上。 十六夜看着在自己怀里以足以冻结万物的冰冷眼神看着自己的红宝石般的瞳孔，冷汗止不住的冒了出来，“那个啥！是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啊！我完全没有恶意的！” “挪开。”幼女清澈又娇嫩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凛冬的寒风一般彻寒入骨，“你在等我说第二遍吗？” “诶啊？！”十六夜忙不迭的像个弹簧似得从银发幼女的身体上弹起来，“那个，呃……”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靠谱的理由来敷衍过去，只好很蹩脚的转移话题：“你口渴吗？” 话音未落，房间又开始震颤起来——不知道是余震，还是刚才的地震只是前奏？只是就感官而言，比上次的震颤还要剧烈的多！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的落下，病床前摆的花瓶也被震倒了——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十六夜才确定这只是一次不大不小的余震。 “呼，幸好……”十六夜舒了口气，开始庆幸起来——可是立刻，他闭上了嘴。 “幸好什么？” 听到身下传来的如同凛冬北风一般刺骨的声音，十六夜情不自禁的转身想跑。 但是他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的好像在北极被冻了几十年一样。在他的身下，银发的幼女正拧着眉毛瞪着他。 “啊诶？！这个真的是……你听我解释啊！”十六夜手忙脚乱的赶紧爬起来——得亏没出现漫画里那种一不小心又滑倒、把脸埋在女孩子胸部的场面——哆哆嗦嗦的开始喊冤。说来也奇怪，十六夜自认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家伙，虽然不会应付女生和小孩子，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慌乱。这只能归结于穹乃对他有某种不可言之的克制作用了吧？ 总而言之，在余震发生的一刹那，他又情不自禁的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穹乃。 银发的幼女出乎十六夜意料的没有发飙，只是叹了口气，她红色琉璃一般澄澈美丽的双眸此刻写满了无奈。 “你这个人啊……”她微微叹息着说，“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做呢……” 穹乃的目光滑到十六夜的额头处，那里现在被缠了数圈绷带，看起来颇有点可笑；局促不堪的搔着头的手上补满了疤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傻乎乎的、尴尬的傻笑着的男孩子的背上，恐怕也一样补满了伤痕吧。 【一次又一次的。】她想。【为什么呢？明明是男人。明明应该做讨厌的事情。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她下了结论。【即使是男性，也不可能从一出生就罪大恶极。】 十六夜一时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好嘿嘿哈哈的傻笑回应，这可真是尴尬，他想。 “非常抱歉，又让你不高兴了……”十六夜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他可看出这个银发的小女孩不好惹，一开始要把这个女孩当做meimei好好保护的豪情壮志这时候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在他看来，沉默着的穹乃就好像是格斗游戏里的人物在蓄积怒气槽一般，非常可怕——他已经想开溜了。“如果你……呃，我是说，对我刚才的……小小的建议有兴趣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我的病房找我哦！或者直接跟切嗣大叔说，他人很好的！” 好个屁啊，十六夜想，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有后遗症，鬼才要跟那个混蛋住在一起呢。他虽然对切嗣没有特别的仇恨，但是心里还是憋了口气。 【他在向我道歉，因为他以为让我不高兴了。为什么因为这个向我道歉？仅仅因为我不高兴？】穹乃红色琉璃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十六夜，想看出对方有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她的这番观察在十六夜看来就是横眉瞪眼，搞得十六夜心里直发虚，但是穹乃没有回应，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两人一时竟僵持住了。 【奇怪的男人。跟我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穹乃想，她仔细观察了这个男孩子半天，确定对方没什么恶意。接着她又想到了那些被她打哭过的倒霉的男孩子们。【不过那群小鬼头似乎也和他一样，不是很坏的样子。为什么？男人这种生物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坏吗？】 她对男人有着异乎寻常的不信任感与敌意，但这不代表她是个傻瓜——这个小女孩只是见过了太多丑事儿（尤其是这些丑事儿的主角都是男性），所以某种错误的观念根深蒂固了而已。她在思考，十六夜是否还有“拯救”的可能性？也许自己可以让这个家伙变得不那么坏，甚至变成像嬷嬷们一样的好人？ 理智在思考，本能似乎对这个奇怪的男孩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厌恶。似乎……可以接受？ “呃，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休息了……”十六夜弱弱的说了一句，表示自己非常想跑路的愿望。 “嗯。”穹乃微微点了点头——她点头的姿势就真的像是一个高傲的公主一般，只是微微垂了垂下颌——十六夜如蒙大赦，转身就想跑，然后又僵住了。因为他听到，那个银发赤瞳的女孩子以轻轻巧巧的、如银子溪流一般好听的声音说：“我答应你了。” “……为什么？”十六夜转身稀里糊涂的问道，他完全不懂眼前这个女孩子在想些什么。 “因为答应的事情就要兑现。”穹乃好像理所应当的回答道，“我之前答应过你，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我是信守承诺的人。” 鬼才信啊！！！十六夜在内心吐槽，刚才明明果断拒绝了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是在用行动表达你不愿意啊！！为什么突然就愿意了啊！ 可除了穹乃自己，没人知道为什么。于是，在某一个吹着舒服微风的日子，十六夜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收获了将陪伴自己很久——很难说具体有多久，不过一定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亲爱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