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之七 但也因此美丽无比
从三楼到二楼，加起来也不到一百米的路程长度，十六夜却走了十分钟。 原因之一是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双腿酸软的几乎走不动路。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背上的又陷入昏迷的小女孩。虽然小女孩很瘦小，但毕竟十六夜也只是个小孩子，所以背着小女孩让他的速度几乎降到了龟速。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下的。 并不是因为他和她很熟，更不是因为什么光源氏计划，只是因为他不想见死不救，只是因为他希望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 总算是到了下一楼的楼梯了。 十六夜看着被烟熏得漆黑的楼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 ...... 卫宫切嗣沉默而绝望地着搜索着废墟。 他身上被热气煽动的风衣破了好几处，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污迹，穿着这幅破烂的男人此时走起路来就像梦游症患者一样步履不稳，彷徨在燃烧的街道上。 面对这个算是自己一手推动的“奇迹”，卫宫切嗣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闲。 多么的讽刺啊。 想要拯救全人类，最终却只剩下自己和爱丽斯菲尔以及伊莉亚。 为了救两百人而杀死三百人。 这是正义吗？ 如果说那只是梦境。 那么现在这副惨况呢？ 难道这些......这些被火焰吞噬的人，也是正义的代价吗？ 或者说，自己所行使的真的是正义吗？又或者说，正义......真的存在吗？ 他拒绝思考。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卫宫切嗣如同木偶一般踉跄着前行。偶尔发现可能还有活人，便如同野狗一般奔上前去，最终却只能看到一具焦黑蜷缩的尸体。 吧嗒。 有什么东西滴在他脸上了，凉凉的，很舒服。 卫宫切嗣茫然的抬起头。 那是雨水。 苍白的雷电隐隐在漆黑的云层中奔流着，片刻后，暴雨倾盆而下。 燃烧的街道刚刚被火焰吞噬烧的guntang，现在又被冰凉的雨水击打。 在这好像要淹没整个世界的暴雨中，石头、钢铁、砖块发出噼啪的响声，然后那些房屋公寓如同打了个颤的巨人一般，开始崩毁。 看着这副不断毁灭的景象，卫宫切嗣发出了一声细小但是无比绝望的哀嚎。 ...... ...... 只要走下楼梯，走过大堂，自己和她就能逃出生天了吧？ 十六夜开心的将小女孩往上扶了扶，决定一鼓作气的冲出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因为本来就是在夜晚的缘故，再加上附近还活着的恐怕只有他们俩，所以燃烧的小楼中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这种安静，通常被人们称之为死寂。 因此在这种极度死寂的环境中，任何其他的声音都仿佛黑暗中的灯塔一般引人注意。 那是“轰隆”一声。 是雷声，十六夜很轻易地辨别出了这个声音。 外面下雨了吗？那火应该可以马上熄灭了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一点一点往前挪着。 然后是“喀拉”的一声，比起雷声显得细小的多，不过在这种环境中也显得相当清晰。 那是什么声音？十六夜一边机械的挪动着脚步一边用有点麻木的大脑想着。 好像是...... 好像是石头裂开或者是什么东西崩毁的声音。 十六夜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像是被马蜂蜇了的赛马一般，拼尽全力的想要往前跑。然而他已经太过疲惫了，虽然想要加快速度，但是rou体却拒绝执行这个命令。 如果是白天而且是视力足够好的人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福利院小楼的墙壁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就如同即将破碎的镜子。 当然，如果仅仅是普通的热胀冷缩，自然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但是，这并非是普通的热胀冷缩。 火，是此世之恶点燃的毁灭之火。 雨，是圣杯崩毁灵脉归位后的第一场雨。 于是，世界开始崩塌。 在第一块砖头落下之前，十六夜毫不犹豫的把小女孩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要去救人呢？ 明知道即使把她护在怀里，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起死而已，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也许会死吧？——在这个夜晚死去了所有能称之为“亲人”的存在的十六夜，想到“死”这个词的时候，却忽然感到有些轻松。 ...... ...... 闭上双眼的十六夜没有发现，或者说就算他不闭着眼睛也发现不了——他的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停旋转的太极图。而太极图正上方，则有一颗明亮的星。正是他梦中看见的事物。 然而在梦里显得截然不同，甚至有的势成水火意味的两样事物，现在却慢慢的结合在了一起。 那星分作两颗，投入了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之中，而太极图散发的气息，也变得不再那么诡异邪恶。 太极图微微颤动着、旋转着，然后陡然化作一道虚影，冲过正在崩毁的建筑，冲过倾盆的大雨，直冲云霄！ 于是，有什么东西永久的改变了。 可以被称为命运的齿轮，终于咬合在了一起，开始缓缓转动。 ...... ...... 卫宫切嗣木然的看着世界的崩毁。 如果神存在的话，想必是不喜欢正义这种东西的，不然他何以落到这种地步，冬木市新都又如何会变成这副惨状呢？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坏着。 他晃了晃身子，决定不再理会这副惨状。既然无法阻止，当成没看到就好了。 正义使者本来就是只能救到能救的人的弱者啊。 然而，在这样的地狱里，真的还存在着自己能救到的人吗？卫宫切嗣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摇摇晃晃的在龟裂的柏油马路上前行着。 不远处有一摊废墟，在今夜之前它还是一幢完好的小楼，可以遮风挡雨，提供庇护。 在卫宫切嗣调查最终决战的地点的地形时，也注意到过这个建筑。 那是一个福利院，虽然打着圣灵教会的名义，但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机构，并没有涉及到魔术相关的事宜。 想必那里面的孩子们都已经死了吧。 但是卫宫切嗣仍打算去看看。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莫非在经历黑泥之火与垮塌之后，里面还会有幸存者吗？这么想的话，也太天真了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卫宫切嗣仍然在向那边走着。 也许他还在盼望着......原本圣杯应该应允的东西吧？ 拯救所有人的奇迹。 即使是不能拯救所有人而只救下来一个，这么微小的奇迹也可以啊！ 卫宫切嗣，杀手卫宫切嗣，正义使者卫宫切嗣，无信者卫宫切嗣，默默的向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神灵祈祷着。 ...... ...... 冬木市市民会馆废墟，吉尔加美什和言峰绮礼正准备离开。 吉尔加美什刚想隐去身形，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咧嘴笑了。 “绮礼哟，这个世界好像比本王想的还有趣啊！” “哦？”言峰绮礼眯着眼天空，然而除了乌云似乎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本王刚才，看到了一颗星星。” 言峰绮礼沉默地看了看被乌云完全覆盖住的夜空，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吉尔加美什。 “可是那颗星星，在三分钟前还不存在于那片天空哦，如何，有趣么？”吉尔加美什哈哈大笑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言峰绮礼摇了摇头，打算不去理会这个最古之王莫名其妙的言语。天空中突然出现没见过的星星，虽然很罕见，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比如某颗原本观测不到的超新星在亿万年前忽然爆炸，那光在行走了亿万光年的距离后，在刚才抵达地球。 地球的魔术体系是不可能影响的到远在亿万光年外的恒星的，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即使是抑制力也不行。 然而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卫宫切嗣。 只是一闪而逝的印象。 或者说他想到的并非是卫宫切嗣，而是卫宫切嗣追求的东西。 “......奇迹（magic）吗？”他念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大概和自己是无缘的。 “走吧，吉尔加美什。”他招呼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 吉尔加美什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看到的，并不是言峰想到的那么无趣的东西。然而他不打算说破，或者说他也没法说破。 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吉尔加美什微笑着这么想着，嘴角带着弧度，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 ...... 崩毁的福利院小楼内，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木头横梁和石柱、水泥板构成了个稳定的空间。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有两个孩子缓缓的呼吸着。 十六夜和那个小女孩，都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了，就如同红色的玫瑰中盛开了一朵蓝色的玫瑰一样，是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们虽然还活着，但却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不得而出。 黑暗之中，潮湿而冰冷的空气暧昧不明的回旋着。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自己还能活多久呢？氧气还能维持多久呢？ 十六夜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的生死大事。 自己，说不定会死吧？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运气那么好。 唉，他叹了口气，稍微有点后悔啊。 如果自己不多管闲事，稍微冷血一点无视她，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呢？ 结果现在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的局面了吧？救人者和被救者一起死亡，本来只用死一个人现在却得死两个人...... 他又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明明自顾不暇还要去救人，逞强也不是这么个逞法啊。 不过，如果让自己再选一次，多半还是会去救她的吧？ 没办法，自己这种毛病，大概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吧？再说如果改了，自己还是自己吗？ 所以只是有点后悔，而不会怨艾。 这时候他又想起来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力的等着有人来救自己，或者是死亡。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十六夜摸索着摸到了小女孩的手，握住了它，然后微笑。自己还多了个伴啊。 那么，等待吧。等待这事儿，大多数时候是浪费时间的——但是有时候，如果心有希冀的话，等待也是个很美好的东西。 十六夜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在救人的人，一个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人，一个......很普通的好人。 虽然在他看过的故事里，那个人并没有救起一个叫两仪十六夜的小鬼和一个小女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个家伙会来救自己。自己为什么如此的信任那个人呢？十六夜不大清楚，大概，是因为他很喜欢那个人的理念吧——做个好人，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啊。 喂喂，虽然不是你的过错，但好歹你也有些责任吧？你会来的，对吧？卫宫切嗣？ 十六夜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了。 ...... ...... 哗啦、哗啦。 有什么东西在被拨动着。 声音忽然停止了。 然后下一刻，又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前还要快、还要急。 很快的，黑暗的空间中出现了一道光柱。 接着这光柱越来越大，最终完全笼罩了整个空间。 那是月光。 一个男人出现在废墟的洞口，带着无比庆幸、无比感激又无比喜悦的神情看向了在这个小小的洞xue内的两个孩子。 那是一个浑身都被血染红的黑发的男孩子，以及把他的头枕在膝盖上，握着他的手，温柔的看着他的银发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