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 伤痕，男人的勋章
军事学院的校际赛，本来是一场比拼综合实力的赛事。每个单元的冠军都可以得到三分，亚军二分，季军有一分。 随着韦德海在第一单元以二分收尾后，兵痞这些破坏学校平衡的超龄学员们，开始在后面各项军技比赛中全取三分。 其它三个参赛学院的学生们，心中早已是满腔的怒火！飞腾军事学院虽说没有违反校际比赛的规定，但这些参赛的人员怎么说都是真正的军人，根本就是在变相的作弊。 学生们每天要上各种战术理论课程，这些超龄学员在军队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训练军技，比起他们这些死啃书的学生自然有着先天的优势。 坐在看台上的各军事学院校长们更是满脑子的疑问，他们这次选出参加比赛的学生，都可谓是学校中的精英贵族。 贵族之所以比平民更加优秀，除了他们自我标榜的血统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各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修炼法门，不论是武技还是魔法。正因为这些优秀的独特修炼法门，才让他们始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笑傲群雄。 然而今天，这帮人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士兵，最多经过几场战争的厮杀，或许大规模战争中有着独特的生存技巧。但在军技比拼中，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过这些贵族子弟的。 哪怕这些贵族的平均年龄只有十八岁，身体的潜力也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虽比不上二十五六岁的成年贵族，但比起这等草民，他们应该可以算是不折不扣的强者。 正当校长们的脸因惊吓而开始变绿时，飞腾军事学院的超龄选手忽然集体失踪，在接下来的很多比试项目中，都由飞腾军事学院本来的学生参与。 或许是受到了兵痞们的鼓舞，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们虽然拿不到三分，但大多数人都能争取到那宝贵的一分。 瞅着飞腾军事学院越战越勇，其他几个学校的校长开始坐不住了。单元比赛冠军可以丢，总分冠军甚至都可以丢！但校际比赛的重头戏，军演夺旗这一项绝对不能垫底！ 军事学校的人才最终目的地是战场。军技比赛还输得起，军演夺旗是绝对输不得的，那标志着这个学校人才对未来战争的掌控能力。 见情势不妙，几名校长赶忙在军事演习开赛之前，凑到一起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无名身为飞腾军事学院副校长，也应邀参加了这次临时会议，会议的地点就在无名的VIP观看室。 一片寂静过后，战神军事学院的老校长在其他校长的注视下，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无名将军，这次的校际交流大会更重要的意义，应该是让学生们体会战争的残酷，交流学习的心得。至于哪个学院取得最后的总分第一，我看来并非那么重要。您说是吗？” 没等无名开口，神龙军事学院的校长抢着说道：“您手下那帮士兵，都是经过从真正血与火的战争中走出来的人。这样的演习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什么长进，我看不如让给更需要锻炼的其它学生您看如何？” 无名双手交错，托住下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微生出的胡茬，淡然笑道：“我的手下可以教会他们什么叫做战争的残酷。” 三名校长霎时一愣，将憋屈已久的怨愤一股脑发泄在当朝军部的头上，暗声诅咒他们为什么别的差事不派无名，偏偏把他扔进军事学院这块地盘。 “这个，无名将军。”圣龙军事学院的校长强忍不满，厚着脸皮说道：“之前的比试，您的手下已经让他们体会到了。再说，这也该锻炼下您飞腾军事学院学生不是？” 闻言，隔壁两名校长忙不迭点头，表示附议。无名一笑，却不急于回话，佯装沉思的模样。 这三个老头子掌握着为军队输送大部分人才的渠道，平时军部里的将军，甚至是元帅见了他们，都会礼让三分。像今天这般屈尊将贵，他们可是多少年没有再做过。 或许真是倚老卖老，年龄一旦越大，便显得越发着紧脸面。校际交流大赛军演夺旗垫底？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如今这是第一次能让帝都所有人去关注的盛事，如果他们的学校垫底，以后他们出门干脆蒙面算了。 看出老家伙们的盘算，无名浮现出颇为难的神色：“其实，你们应该早点找我。现在……晚了……” “晚了？”三名校长再一次惊呆，急迫的追问：“怎么会晚了？军演夺旗，傍晚才会举行，现在修改名单还有足够的时间。” 无名苦笑摇头：“不是这个，关键是……”无名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三名校长那可都是阅人无数的主儿，一看无名的表情，立刻恍然大悟。 神龙军事学院的校长试探的问道：“将军也参与了博彩？” 无名鲜有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买了一点……” “一点儿？” 三名校长露出质疑的神色，在场的人都知道，两名剑圣加上一名剑龙龙骑士，放在战场上或许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若是放在学校的军事演习中，每个学校只能投放五百人参与的情况下，那么单凭他们三人，几乎完全有把握能左右一场演习的胜负。 如果他们有无名的条件，即便不四处借钱赌自己赢，也会把全部身家都压上去才对。 “一点。”无名撇嘴一笑：“身上还有今天晚餐的钱。” 这还是一点？三名校长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唾沫，眼前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人，下起赌注来还真够狠的。 神龙军事学院的校长心有不甘，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到底是多少？” “不多。”无名轻轻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金币？” 无名轻轻摇晃了一下手指。 三名校长颤声说道：“总不会是一万金币吧？” 军事学院的校长也属于国家公务员，薪水虽说不错，但一万金币对一个校长来说，这个数目绝对不小。 如果校长不贪污受贿，把好学生“卖”给贵族的话，不吃不喝存一辈子也存不出一万金币。 战神军事学院的校长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将军，您这是在敲诈。即便您拿着军饷跟校长两份薪水，也不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存到一万金币。若您真的有一万金币，那么我作为陛下的臣属，就要上奏您贪污……” “军功的奖励。” 无名一句话让战神军事学院校长的嘴巴立刻紧闭，三名校长心里又开始对军部那帮混蛋破口大骂，难道发奖励就不能晚两天吗？！ 一时间，VIP室再次安静下来。三名校长都很清楚，一万金币对他们来说看似不多，但这个数字的背后还牵扯着无名赌赢能赚多少。这样一来，数目就会变得相当可观了。 “将军，您不会把所有的金币都投在这军演夺旗上面吧？” “是的。”无名颌首。 三名校长再次确定无名是在对他们敲诈，世间哪有这样的赌徒，将全部身家押在一场比赛上？ “我需要建立陷阵营。”无名呷了一口茶水，似嫌凉了，便搁置一旁，悠然说道：“装备，中下级指挥官都很缺少。不久之后的军界盛会还有赚钱的机会，但却没有招收中下级军官的机会。” 三名校长听到这里，总算明白无名为什么会狮子大开口，张嘴便要一万金币。搞了半天，这个将军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在场人都知道，飞腾军事学院这次可以夺取总分第一。依靠一群兵痞，军演第一名也如探囊取物，但这样还不足以立刻提升飞腾军事学院其他学生的综合素质。凭心而论，自然是其他三大学院的学生综合素质要更优胜一些。 毒，太毒了！三名校长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不显山露水的闷头将军，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在算计他们三个了。 要知道，每年军事学院毕业的时候，就是三大校长发财的时机。各大军团，各大贵族家族，都会拿着一袋袋的金币登门拜访，希望他们能够把真正精英又有发展前途的学生推荐给他们。 无名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三名校长，又道：“我不会要很多。陷阵营指挥官班底以飞腾军事学院学生为主，其他三大学院的学生，我只要真正的精英。” 此言一出，三名校长对无名的评价，无形中又升了一个台阶。很多人都只会看到三大学院学生的素质，却很容易忘记忠诚度——这至关重要的信条。 虽说忠诚度后天也可以培养，但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对无名似乎有着先天性的狂热崇拜，他们或许不是最优秀的军官，但绝对是最忠诚的下属。 一向毕业后只能自谋出路的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们，若是能够加入他们心中偶像，又是他们校长的军队任职，忠诚度自然没得说。而其他三大学院的精英加入，不但会刺激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更加努力，同时也会在大环境下，被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影响，最终死心塌地的追随着无名。 三名校长左右思量，又顺势将无名上下打量个遍，方齐声道：“年轻人，你很聪明。但如此激进的方式，也有些危险。没有哪个当权者，喜欢看到自己将军太过强势。” 无名仰天一笑：“灭掉太平天国，我就退隐。” “灭掉太平天国？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杀了个易天行跟王英，天下就能任你闯荡了。” 无名又是一笑，自顾自的说道：“一万金币，各校五名我亲自挑选的精英学生，飞腾军事学院学生亲自下场军演，胜负不得有埋怨。” “好！” 三名校长不等无名说什么，叫人取来文具，大笔一挥，给无名写下了优先挑选学生的授权书。 无名小心翼翼收好授权书，抱起苹果先行告辞，来到比试的会场。 帝都目前最高人气的将军乍然出现，立时吸引一大批人的围观。 出于对英雄的敬畏，围观的学生们并没有扑过去索要签名，而是默默注视着无名信步来到参赛选手张峰等人的面前。 刘强活动着手中大刀，乐呵呵的说道：“头儿，贵宾室不舒服？打算近距离观看我们比赛？” “三大校长给我一万金币，学生优先选择权。条件，你们不得参加军演。”无名平静的说道。 “一万金币？优先选择权？” 兵痞们眼中划过一丝狡猾的喜色，陷阵营的现状大家都很明白，想要发展最需要的是什么。本来他们前几天还在考虑，怎么去其他学校拐骗些精英学生来加入，现在有头儿出马，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哐啷——’ 张峰第一个把手中参赛所使用的武器扔在了地上，然后伸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笑道：“这消息太好了，我一直想跟头儿商量下能不能多给我们点休息的时间。” “没错，头儿万岁。” “终于解脱了~~跟小孩子玩游戏真无聊。” “太对了，欺负孩子有伤我龙骑士的尊严。” “古列，你小子什么时候有骑士尊严了？” 兵痞们稀里哗啦把兵器一扔，各个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选手区。 “每人找个代替者。”无名不忘在后面叮嘱道。 没过多久，五百名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出现在了选手休息区。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是在学校里，整日跟在兵痞屁股后面的学生。由于大家都出身社会最底层的关系，兵痞们也出于自己的偏爱，纷纷私下交代他们在军演中应该注意的事宜。 如今提‘师父’上阵，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们非但没有对无名的安排心存抗拒。相反，他们为获得如此良机雀跃不已，对无名更是感激。 能够被副校长批准上阵，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肯定。 时间很快便到了傍晚，军演即将开始。各个学院的校长都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进行着为荣誉而战的演讲。相较各校慷慨激昂的演说，唯独飞腾军事学院这边一片岑寂。 学生们仿佛已经习惯了无名沉默寡言的性情，而无名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学生，身为两个纪元的军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战争的残酷。 “真正的战争，是会死人的。” 无名蓦然开口，道出的话语却让众学生心头一惊。大家都不明白自己的副校长这番话究竟是要透露什么，大家只是满腹疑惑的仰望着他们心目中的偶像。 “我有两件事情要宣布。”无名屏住气，缓缓说道：“第一，这次演习之后，我会邀请平时表现好，跟这次表现好的学生加入陷阵营……” 听得这话，五百名学生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的血液似在这一瞬间完全沸腾。陷阵营！那是他们心中最向往的地方，即便是皇家禁卫军，在他们眼中，也没有陷阵营对他们更有吸引力。哪怕加入后只能做校长的一名小卒，他们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一时间，在这块不大的场地上，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刚刚仅是有些斗志的学生们，此时可以说是战意昂扬。 几个正在演讲的校长，似乎也察觉出飞腾军事学院的学生们，气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纷纷在心底揣测着无名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会让这些人转眼间变得如此强势。 其他阵营的学生们，也偷偷竖直了耳朵，想要探听到这位国家英雄，究竟说了什么特别的话语。 “第二件事情。”无名眼中多了一分悲伤，看着这些视他为偶像的学生们，沉声说：“或许你们听来有些矛盾，但我确实不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跟随我从军入伍……” 此言一出，五百名学生顿时哗然，他们不明白自己的校长为什么这么说，前后实在太过矛盾。 “校长，我们不会让你丢人的” “校长，我们虽然现在综合能力比不上其它学院的学生，但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校长，就算战死，我们也认为值得！” “校长，就给我们成为英雄的机会吧！” 学生们争先恐后的表明心迹，无名却只把头轻摇，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们去做一点小买卖，而不是跟随我上战场。真正的战争，那是会死人的。不论你的身手如何好，无论你平时多么刻苦的训练，战场上的死神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边。” 无名知道他们还年轻，远远不懂战场即便只是弹指间，也可能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面对学生们不明底蕴的质疑，他发自肺腑的劝诫：“生命只有一次。或许你们没有见过，当阵亡的消息传回国内亲人的耳中，那一刻他们的神情是什么。那是对一切的绝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是你们这个年纪暂时无法理解的。他们不想你们成为英雄，他们更希望你们能够平安的回到家中。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的校长。我必须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无名深深吸了口气，猛然暴喝道：“陷阵营全体！脱去你们的上衣！” 话音刚落，一百五十名兵痞，连同无名本人在内，齐刷刷的脱去了上身的衣裳。这些光着膀子的军人，没有一人身上是平滑的。每个军人胸口，背脊等处，最少留有十几道疤痕。那一条条恰似蜈蚣的伤疤，狰狞的盘踞其中，烙进血rou，化成了今生都抹杀不了的诅咒。 这就是在战争鞭挞下，军人们所受到的最终奖赏！ 尽管这些兵痞们平日嬉笑怒骂，没一点正经的时候，但在跟随无名的每一场战斗中，他们都会竭尽全力，拼死一战！不久前的新战城，虽是不辱使命，得以凯旋而归。但几乎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又添了几处新伤患。 这一刻，就连一向瞧不起兵痞的几位校长们，都摒弃过往的恩怨，在心里重新给他们公正而客观的定位。而在所有学生心目中，陷阵营无疑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峰顶，就连其它三大军事学院的学生，都对陷阵营充满了敬意。 围观的民众虽然无法全部看清，但经过前排观众的口言相传，观看的人们心中再次升腾出一阵感动。 人群中，司马无敌傲然站立，为他们鼓掌，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欣赏：“陷阵营果然有料，人数目前虽少了点。但谁若是轻视他们，栽的跟头一定不小。如果有可能，我去陷阵营做个中级军官倒不错。” “少爷……” 司马无敌收起玩世不恭的眼神，认真回望着自己的管家：“老人家，我是说真的。” 台中，无名仍赤裸着上身，声音却浅浅平缓：“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还活着。但更多的人在战争中都死去了。战争，不只是有你们老师口中的百战沙场建功立业。它还会夺取很多人的性命。” “校长既然您讨厌战争，为何还继续从军？”学生中有人这么问。 “为什么？”无名面色一冷，用柔和的目光看了一眼怀中的苹果：“我没有别人眼中那么无私，我只是想给全村几百口被蓝巾匪虐杀的亲人报仇。终结蓝巾军，终结战争。” 听了无名这番话，众人心中都为之一怔，混合着忧伤与悲壮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触涌上心头。 无名长吁一口气，沉静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考虑清楚。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自己的生命。我会在演习之后发出我的邀请，但我也希望你们考虑仔细在答复我。” “无名将军！假如我们表现好，可否接到您的邀请？” 战神军事学院的方阵中一声问话，顿时引起了其它另外两个方阵同样的询问。 无名所说的死亡并没有恫吓他们，兵痞身上那一道道惊悚的伤疤也不能吓退他们。在他们这个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热血，最冲动的时期。无名话语间流露出对学生生命的关爱之情，更让他们感动，那是其他老师所不曾授于他们的忠告。 或许，兵痞们身上的伤痕，一点都不可怕，只会让他们激昂。在他们眼中，那些伤痕就是军人最高荣誉的勋章，比皇帝陛下亲手颁发的勋章更加珍贵。 不久，无名提高了音调：“就在不久前，我跟三位校长达成了协议，拥有这次优先从学校挑选部分学生进入陷阵营的权利。” 其它三个阵营同时发出一声欢呼，上千人豪迈的吼叫响彻整个校际大赛。直到这一刻，校际大赛才真正迎来了它的高潮，比任何一届都要凶猛而狂热。 四个方阵，两千学生，竟然隐隐散发出军人上阵杀敌前的杀气。 远处观看的司马无敌再次鼓掌：“经过几场血与火的战斗后，帝国又要多出一支长胜的铁军了。陷阵营……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