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抽刀断水
鹰头帐一行,共三艘高帆大船,本由青云派江域入水,可直通于南岸,官船所行之处,当是风平浪静,无人赶肆意造次,不可一世的青云派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百刀会之间的江域之争,也因此而暂息兵戈,只为鹰头帐从此一过。然而鹰头帐鹰王莫庄,自恃皇亲国戚,怀着“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孤傲之气,非要折西而行,要畅游峦山,一显他皇家圣威,每到一处,便龙旗高挂,虽彰显皇家威仪,但着实有些过于招摇。但行至断水堂与天剑派之间的大浪滩,风浪突增,其部下皆劝莫庄绕行避之,然而莫庄却傲然道:“本座携天子之威,御驾天下,万众俯首,百川屈尊,区区为绳江微波而阻圣行。”于是偏走大浪滩凶险之域。这才与魏川一行,不期而遇。 莫庄乃不见和尚归隐之后,唯一关门弟子,自负武绝天下,又是皇家血统,哪里会将江湖草莽放在眼里,一路上随行元老,孜孜不倦,苦口婆心地向他讲述数百年江湖变迁,着重强调如今江湖同盟之事,不仅没能引起他的重视,且令他厌烦十分,中途遣返博学多闻的众位谋士,随驾者之中,无一文臣,皆是武将,每遇险阻,多以武力凌驾,这才顺他年轻气傲的心性。魏川等人,根本难入他法眼。但凡武学之士,曾游走于江湖,皆知华山剑派的名头,其贴身部下深知华山剑派利害,才向他提惕,反而受其责斥,余者更不敢擅自上谏,个个暗自警戒。 赵洛儿立于船头,见鹰头帐所乘船只,越来越近,便轻声向随从女弟子道:“传我命令,登岸之前,皆尊掌门人为华山剑派大师兄,不得有误!” 随行女弟子闻言一愕,但深知师娘足智多谋,并不多问,应声下去。随后众弟子便聚首于赵洛儿周围,询问原因,赵洛儿只是笑道:“严守命令,不必多问,倘若鹰头帐,蓄意试探,随机应变就是!” 魏川此时已入人围,来到赵洛儿跟前,众弟子忙见掌门人礼。 赵洛儿当即冷冷责斥道:“难道我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了吗?” “请师娘恕罪!” “参见大师兄!” 众人先是向赵洛儿躬身谢罪,迟疑片刻,见魏川并无驳言,方陆续行尊长礼! 魏川先是“嗯”了一声,沉声道:“为……如今我已是诸位师兄,诸位拘于礼数,反遭他人生疑,倘若鹰头帐的人问及我华山剑派掌门人何在,诸位……我们便要回答,已渡江南下,将入蹉跎之地。” “是……掌……大师兄!” 魏川知众弟子一时难以改口,便不以为意,转而向赵洛儿躬身一礼,微笑道:“华山剑派第三百七十五代大弟子,见过师娘!” 众弟子见师父魏川毕恭毕敬,竟真如弟子礼敬师长一般,向师娘赵洛儿行礼,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洛儿也忍不住发话,面红耳赤,白了魏川一眼,随即收敛笑意,沉声道:“万望诸位英雄大侠谨记,据林惠所言,此次鹰头帐由东西上,是从青云派水域入江,在登船之前,下了一道圣旨于青云派,其中详情虽无从知晓,但鹰头帐此行,必然是冲着蹉跎地武林同盟大会而来,为了我华山剑派大会夺魁,定要保密掌门人身份,任何人不得泄漏秘密,否则以叛逆同罪!” “是!” 立在一旁的望损,一直盯着远远闪动的鹰头帐船只灯火,于是江湖门派密谋筹划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元林惠虽然外围,聆听赵洛儿指示,但时不时地看向望损,此时竟听得望损轻轻叹了一声,大为好奇,于是轻轻近前,步履迟疑,终于停在望损身后一步之外,心中有话相问,欲言又止。 “元姑娘,青云剑派的武功绝学,应是天下第一,当年我望家祖上便是师出青云山,青云派开山立派之时,所使兵器,并不为剑,而是龙背刀,脊重刀沉,长柄无头的大刀,由军中刀兵,演变而来,后因象王国尊剑废刀,青云派方铸刀为剑,改名青云剑派,也正是如此,青云剑派对象王国耿耿于怀,后归忠于大顺城王,推番短区区三百多年的短命象王朝,然而青云派由令尊大人元北峰所掌执后,便将剑器传承下去,虽然改进青云剑法以刀法为基奠的不足之处,但是其风骨非变,剑法虽有剑之灵气,但刀之沉猛之威,不减反增,元姑娘内功诣虽有惊人之处,但是未能与青云剑法精益所融合,才使得起剑有力,而后劲不足,先发制人,却易被人所后制。” 元林惠立在望损身后,有话不敢言,以为望损不察,本欲就此转身离开,谁知闻得望损突然发话,着实吃了一惊,且又听他将青云一派陈年旧事,言简意赅地通述一遍,竟像对青云剑派史事了如指掌,又是一惊,而且他又讲述她的剑法裨漏之处,句句命中她学有不足,令她暗自惊叹。 “哼!古往今来,多少自作聪明,纸上谈兵的人,死在自以为精通的兵法之上,既然我贤侄剑法有不足之处,还请望大侠指点一二,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赵洛儿此时走了过来,冷冷笑道。 “洛儿!”魏川向赵洛儿嗔了一声,然后向望损陪笑道:“望兄弟何不给元贤侄指点指点!”接着又向元林惠笑道:“望兄弟乃师叔之兄弟,贤侄受赐领教之前,需行尊长之礼的!”其实这话,并不是说给元林惠听,而是说给赵洛儿,提醒赵洛儿莫要如此无礼于望损,否则会薄了自己面子。 赵洛儿岂能不知道,笑道:“礼数当然少不了,贤侄,拜他一拜就是。” 元林惠本此时左右为难,若是见礼,且不管望损年岁到底多大,终究是魏川结义兄弟,尊其叔辈,在常礼之中,然而超初欲除之以报大仇,此时又化敌为友,岂不难堪,她必竟年轻,不知这借机圆场之道,竟向魏川一礼道:“晚辈虽是无知,但在大仇未报,恩怨不明之前,不能断然视其为尊长,望大侠武功卓绝,晚辈深知,晚辈后学末进,得望大侠指点,乃是晚辈的荣幸!”说罢然后向望损抱拳,并未行欠身之礼,而是直接道:“请望大侠不吝赐教!” 赵洛儿心中暗笑:“这丫头,果然很犟,连师娘的面子也不赏。”于是笑道:“既然如此,望……大侠,请吧!” 望损向魏、赵二人一礼,接过华山弟子递过来的长剑,再向元林惠道:“青云剑法,看似飘若浮云,但力道沉猛,源于刀法,上乘刀法,皆是先声夺人,起势必威,元姑娘请!” 元林惠虽从小习武,也历细血战,死里逃生,但若与高人切磋武艺,还是有些不安,迟疑片刻,突然想到不能在此丢了青云剑派的面子,于是提手拔剑。众华山弟子还未看得真切,元林惠已是申臂递剑而出,剑已抵在望损心口。 “好!”魏川喝彩一声。 望损也暗自叫好,元林惠这一剑疾出,在他看来,也并不甚快,但与常人相比,已是高出一筹,且她乃一少女,于是他亮剑,于胸垫档于元林惠剑前。 二剑相击,“兵”得一声。元林惠直攻而入,见望损提剑硬挡,并未变招,生生地刺进。望损只觉虎口微微一麻,暗暗吃了一惊,本料想着元林惠被他这一剑封挡,会绕剑右削,或点刺借力而退,那么他就可以递剑逼上,然后元林惠必然收剑来封,以求自保,到那时候,佯攻其上,实击其腹,使其无力可发,只能招架之功,那么她就会对自己先前所讲的东西心服口服。但一切并非她所料想的那样,元林惠之一剑刺入,二剑触到一起,望损手中长剑,微微内弯,谁都能看出来的,望损无计可施,必然要以力化解这一招。当然以望损之内力,要化解之一招,是轻而易举,但若是以力化之,岂不让人觉得以强凌弱。 魏川见这一剑刺得突兀,却十分利害,心想若是用左手弹指挪开这一剑,必可化解,此乃险招,但若非如此,只能凭借轻身之法,以退脱身,再行攻上。 “兵!” 又是一声响,但是脆响,元林惠之剑,已偏在一旁,颤若蝉翼。 望损果真如魏川所料,用二指弹开元林惠重击之剑。元林惠短剑一偏,望损长剑,已寻隙刺来。眼见已到咽喉。魏小安不禁叫了一声:“师姐小心!” 元林惠短剑,已收之不及,但她手腕一转,短剑画圆,挑向望损长剑。
“当”得一声,望损手中长剑,已变为两截,两余尺的断剑,已夹被元林惠二指夹住。 众人喝了一声好,望损长剑被拆,跃身丈外,向元林惠笑声道:“元姑娘剑法果真了得!” 赵洛儿笑道:“倘若认输,可以平局而论!” 望损笑声道:“嫂子莫要心急,这才刚刚开始!”言罢向元林惠一礼,然后道:“七星终南!”说罢,借步而上,形影模糊,残剑倒握,晃若银波,令人目眩。 “小心!”魏川轻声喝道。 元林惠惊骇不已,忙斜提短剑上撩,剑方到胸前,人已倒踩七星而退,短剑被望损残剑所刺之力压弯。元林惠退了五步,又听望损喝道:“彤云密布!”然后残剑上压,身子借力微微上升,凌空旋身。 “叮!叮!叮!” 三声脆响。 眨眼间,望损已空中转身三圈,砍了三剑在元林惠短剑之上。最后一砍,元林惠虎口剧痛欲裂,把持不住,短剑脱手,“咚”得一声,刺入甲板。元林惠又退了三步,方自稳住身子,已是气血翻腾,满脸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气息所逼。 “你……怎么知青云剑法的内功心法!”元林惠失口叫道。 望损并不作答,而是左右一抬,将没入甲板的短剑,以内力吸出,还于元林惠,沉声闷喝一声:“伏虎出林!”然后猛得一窜,残剑由腰下,飞削而上,这一剑极为毒辣,残剑由元林惠腰腹,顺势划至下巴。要知道人持刀剑,可借腰腿之力,抗顶下劈之重,但若御挡上撩,若无千斤坠的功夫,必须十分了得的轻身功夫,不然必然失盔破甲,开膛破肚。元林惠眼见望损残剑,已触及到自己由退后而扬起的裙摆,又羞又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破解,只是本能跃起,同时沉剑。 谁知望损只是轻轻地元林惠剑上一点,顺势空中旋转着身子,口中喝道:“抽刀断水!” 只听得“叮叮叮”得三声连响,元林惠下沉之剑,连连抬起,直到颈前,抬无可抬,既便抬起,也是无用,胸腹空门大开,而且望损这三剑上砍之力甚重,她手中短剑,已不听使唤,随着最后一声,直飞上天,化为一道青光,刺在帆杆之上。 “青云剑法,本属刀法,共有十九句心法口诀,今日只授你三句,倘若元姑娘能将这三句口诀之中的共九招学全,融会贯通,余下的招式,就水到渠成了。”望损将残剑还于华山弟子,沉声道。 元林惠心神未定,听他此言,不禁哑然。 “断水堂弟子,恭迎魏师叔、师娘!” “断水堂弟子,恭迎魏师叔、师娘!” “断水堂大弟子詹贤,奉家师之命,率同门师弟,迎驾大浪滩。” 这时,隐隐可闻,前方有人呼喊。 赵洛儿闻声,怒斥道:“这断水堂的人,不安好心,必然知道鹰头帐的人在此,所以放着嗓子,指名道姓地大喊大叫,岂不是要故意为之,好借鹰头帐向我们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