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紫骐把房间里的灯光调得通亮，在刺目的白光下守了一夜。

    虽说余本波的伤势不重，除了些许的淤青和血渍之外全不值得担心，甚至在简单地包扎之后就没心没肺地陷入了沉睡之中，但宋紫骐依然不能够完全放心。好在这片比拟炽烈日光的光亮，多多少少给了宋紫骐些许安慰。无论余本波生了什么异动，他也都能够看得清楚。

    刚刚过去的一天让他有些慌乱。尽管宋紫骐内心一直在挣扎着否定这种略显不够淡定的情绪，但经过这一夜的冷静思考，在黑夜似乎快要消失之前，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久违地变得慌张了。

    也许是离开了狮子山的缘故吧！宋紫骐心想。

    毕竟他对这繁华都市花花世界的了解远不如对山间的花草虫豸溪流野风了解得多。而摆脱了自己的影响的关妙姗和余本波也远比他之前想象的变化要大得多了！

    如果此时宋紫骐还在狮子山里的话，遇到这么多的烦扰和变故，怕是早就跑到山崖间对着夜空和月亮叹息起来了！

    可现在的他抬起头只能看到被灯光染得青白的墙壁，外面的夜到底终结了没有，宋紫骐都没有办法准确地做出判断。

    他只记得关妙姗赌气离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盘算下来就算是感觉上略有误差，但也的确快要到天亮的时间了。

    余本波纠结了一阵，出于上师的尊严强行安定下了心神。突然之间到来的宁静不仅去赶走了他内心的烦躁，连同多余的思维也一并驱散得一干二净。

    一阵茫然之后，宋紫骐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了。他的视线里露出少有的无助四下里扫荡，掠过房间里所有引不起他的兴趣的物件之后，终归还是落回了鼾声阵阵的余本波的身上。

    “唉！”

    宋紫骐轻声叹息。

    “你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这一声几乎没有多少真实的抱怨只充盈着满满的爱意的叹息，就像是拨动余本波脑袋里那根紧绷着的随时准备好了为宋紫骐解决一切困难的神经，让一秒前还实打实地沉睡着的余本波一下子将自己从梦的境界里拉了回来。

    他猛地撑开眼皮，支起了身子。在宋紫骐还没来得及讲关心投放到自己身上之前抢先接下来他的话。

    “上师！就算长大了，该犯的错误也一样会犯呀！”

    宋紫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本波从那个雷雨天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起，一直以来都是离“道”最近的人。

    宋紫骐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那个周身浑圆的少年跟在自己身后回到道观里被当时年纪还小的关妙姗戏弄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没事了吗，本波？”

    宋紫骐缓慢地一边收起笑容一边整理了一下压在蒲团下面的衣角，轻声问道。

    余本波甩了甩脑袋摆脱掉了梦的纠缠，这才意识到宋紫骐将床榻让给了自己，盘腿坐在地上似乎已经很久了。

    他赶忙从床榻上弹起了身子，轱辘着身子也落在了铺设好了草垫的店面上，恭敬地并腿跪在了宋紫骐的面前。

    “让您担心了，上师！”

    “还是叫师父吧！”宋紫骐递过来一个蒲团，顺便提醒了余本波一句。

    “是！师父！”

    余本波接过蒲团点在了膝下，前倾着身子，用力地鞠了一躬。然后又继续说了起来。

    “都是皮外伤，没有问题！”

    “最近可能是太累了，”余本波有些回想起强占了师父的床榻的一夜，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解释道，“昨晚来到您这里，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就睡着了！”

    “你那是昏了过去！”

    宋紫骐显然并不相信余本波昨夜的惨状只是缺乏睡眠所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

    “也是你的底子厚！一般的灾病也奈何不了你！”

    余本波顺着宋紫骐的话越快地点头表示赞同。

    “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不妥了吗？”

    宋紫骐谨慎地又问了一次。

    “没问题！与平日没有差别！”

    余本波自信地拍了拍胸口，打击出来“咚咚”的响动。

    “也好！”宋紫骐脸上的表情冻结在了浅淡的微笑上面，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了起来。

    “那就跟我讲讲，到底生了些什么吧？”

    “不用等关小姐来了以后再说吗？”

    余本波一如往常地细致地考虑周全，但是宋紫骐却罕见地否定了他的考量。

    “不用了！她短时间里怕是不会见我了！”

    宋紫骐的口气里没有丝毫的悲伤，有的只是身为父亲对孩子的无可奈何。

    “再说，这些事情也是和她切身相关的，她在场反而不好说明白。”

    余本波抹了抹唇上的胡须，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

    “我明白了！”

    他肯定地对面的宋紫骐点了点头，没有多做铺垫也没有再多说废话，直接了当地陈述起昨夜以及这一段长久的时光里生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