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西瓜！黄瓜！冰的哟！” 真无色瞥了一眼胡同口摇着蒲扇奋力叫卖着的摊贩，又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前几步远正忙着调侃李一观的滕椒聊，自知现在绝不是放松吃瓜的好时机，只能抿了一下嘴唇，大步跟了上去。 昨天入伏了，这闷热的空气和酷烈的阳光，如果可以的话，真无色是完全不想亲身体验的。 可是在大师兄那里欠下的债就像是时刻抵在自己腰间的涂满了毒药的匕首，除了向前走以外，眼下似乎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眼下…… 眼下是一摊****！ 真无色因为一直无力地耷拉着自己的脑袋，在不宽的胡同中央路面上出现的“陷阱”才能完美地被他躲过去。 真无色略有些滑稽的动作引得躲在路边屋檐下乘凉的几个正在享受暑假的小学生一阵放肆的嘲笑。 真无色不会在意几个孩子的笑声，他也无力去维持自己本该高深莫测的形象。自打从北喜市崩溃了一场之后，真无色一直都没有真正地恢复过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一听说真无色要出门东方有狐依然还是担心得不得了。在李一观和滕椒聊反复保证下，她才勉强点头放行，但出门之前还是给真无色定下了门禁时间。 也是难为她了！真无色侧身躲过一辆堆满了新鲜蔬菜的三轮车，心里想着。 不过倒是没想到，在大师兄那里收到第一个委托人竟然椒聊！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爷爷！ 虽然早知道她的家世非凡，但真无色怎么也没想到滕家的手竟然能够搭上“桃花酒”的大酒造，这么想起来椒聊平日里刻意地保持与家人的距离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吧！ 滕椒聊拽着李一观的手腕，似火的骄阳 吹开了裹挟着紫外线的热浪，扭曲了这对情侣前方的空气，恍惚得真无色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身边的灰墙和墙后房屋上面的青瓦即便没有琉璃铺衬，也都聚敛起阳光下的热度，不约而同地刺激着与这片古旧的厌恶变化的胡同格格不入的真无色。 他额头上的汗珠饱和着落到了地上，脚下的踉跄步子没迈出几步就带着真无色疲累虚乏的身子软软地撞到了路边的灰墙上。 “哥，你没事吧？” 终于结束了对李一观的数落的滕椒聊回头寻找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的真无色的时候，发现了他异常得有些明显的状态，赶忙跑到了真无色身边急切地问道。 “没事！”真无色揉了揉太阳xue，对着滕椒聊摆了摆手。在晚了一步跑过来的李一观的搀扶下，真无色终于再一次稳稳地在地面上直立起腰椎。 “有狐说的对，你还是太虚呀，学长！” 李一观一脸苦恼的表情将他本来就有郁闷的五官团得更加憋屈，惹得还没能完全摆脱晕眩的真无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个表情呀，一观！” “你可别说是担心我啊！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真无色笑着向前挪动着走了几步，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轻轻地拍了拍李一观的胳膊，撇下了李一观与滕椒聊并肩向前走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真无色好不容易才收集起体内所剩无几的体力，勉强又带上了“涂绘”着戏谑表情的歪歪笑容，若无其事地向身边的滕椒聊问道。 滕椒聊不忍心让真无色的努力变得多余，配合着他又投入回到了刚刚与李一观的话题里。 “他害怕我爷爷！” 滕椒聊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偷听着的李一观，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是不是不是！” 跨了一大步走到真无色是身边的李一观紧张得连说了几个“不是”否定着自己女友的结论。 “我不害怕爷爷！” 可他的话语里却并没有多少底气。 真无色熟知李一观的性格，他虽然木讷而多虑，但是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怯懦的人。看着李一观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惊慌还有他身上隐隐扰动着周遭空气的颤抖，真无色对即将要面对的这个老人的兴趣突然间膨胀了起来。 “椒聊呀！” 真无色满含安慰同情似地看了一眼李一观，然后转过脸看着被自己的呼声引住了注意力的滕椒聊问道。 “滕爷爷今年高寿了？” “七十九，到年底过生日就正八十了！” 滕椒聊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吗？” 真无色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爷爷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只说了让我带哥哥你去找他，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真无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走过了这条还算整洁的胡同，滕椒聊无声地指引着方向，三个人向右一拐走进了另一条看起来杂乱许多但是也热闹不少的岔路。 这里的商贩更多，穿街而过打闹叫嚷着的熊孩子也比上一条街多了不少。 真无色拉住了李一观躲过了差一点就与他撞了个满怀的一个笑容里都能甩出汗珠的孩子，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卖水果的摊子提醒着说。 “买点水果吧，一观！” “买了可能会被骂，但是不买一定会被骂哟！”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理解真无色的话，李一观完全顾不得理性地分析，犹如一只挣脱了手绳的哈士奇，飞也似地冲到了水果摊前。 真无色远远地看着李一观手舞足蹈地向被吓坏了的摊主解释自己的意图，转过头继续向滕椒聊问道。 “你爷爷不喜欢他吗？” 滕椒聊的目光始终固定在不远处的李一观身上，那种充满了浓烈的爱意和细微的担忧的眼神让真无色都忍不住为李一观的幸运在心里暗暗叫好。 “那倒没有！我觉得爷爷挺喜欢他的！” “只不过……” 滕椒聊收回了视线低头思考了几秒钟之后肯定地说道。 “爷爷嫌他太木讷了！其他的都还好！” “那也不足以让一观害怕成这个样子吧！” 真无色摇了摇头示意李一观放下手里的榴莲，继续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你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么说呢……” 滕椒聊的手指来回地点拨着额头，认真地总结了自己的记忆之后，得出了结论。 “对我而言，他就是个倔老头儿！” 那是自然！真无色心想能有几个人面对自己的后辈的时候会变得不倔强呢？ “但是，”滕椒聊话锋一转，忽然收起了脸上上一秒还鲜活跳跃着的笑容，严肃而冷静地说道，“对于其他人而言，‘滕正道’只不过是个除了‘正直’以外别无长处的老人家而已吧！” “爷爷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所以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就被我父亲串通其他家人赶下了当家的位置。” “不过爷爷似乎并不在意，几年前自己还搬了出来回到这个胡同里的祖宅里住。” “我可能是家里和他最像的人了，所以在家里才这么不受欢迎吧！” 滕椒聊平静地讲述着令人伤感的话题，真无色却一丝一毫勉强安慰她的心思都没有。他知道自己的这个“meimei”远比他要坚强得多。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看到手里拎满了水果袋子的李一观一脸兴奋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滕椒聊的脸上。 “我有了李一观，有了渺姐，有了有狐，有了哥哥你，还有小鹿jiejie……” “我觉得现在的家庭也挺好的！” 滕椒聊没敢去看真无色此刻的表情，她也有些犹豫突然提起鹿呦呦对真无色会不会造成再一次的打击。 “等到她回来了，”真无色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的颤抖，也没有透露丝毫的绝望，他就像是在说着下星期的计划一样平静地道出了希望，“这个家才是完整的！” 说着真无色温柔地拍了一下滕椒聊的后背，借着感动的惯性将她送到了迎面走回来的李一观的身边。 “好了！礼物也买了！现在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滕老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