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升棺的升
墓坑在挖掘的时候，都是埋棺的人，用铁锨一铁锨一铁锨的在平地上挖出来的。 这坑挖起来，自有讲究，不能乱挖。 从哪个方位挖出来的土，就要堆在那个方位的边上，这一边的坑挖完了，一个土堆也就出来了。 最后长方形墓坑边上，就会堆上四个土堆，不多不少，不歪不斜。 并且每一铁锨挖的新土，都要盖在前一铁锨带出来的土上。 这样土堆最上方的土，就是这墓坑最下面的土。 到时候棺材放进去，摆放好了位置，开始埋棺材的时候，在外面用铁锨一送一推，这土堆就顺势倒进了墓坑中。 土堆最上面的土，自然就落到了最下方，落到了原处。 这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就跟人死了，去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才能去投胎一样。 这出生和死亡的路，其实是互通的，这就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顺序是不能错，不能胡乱来的。 陈二本只是打算过来看一眼此地的情况，他这辈子，和棺材打的交道还少吗？ 虽然金盆洗手多年了，可是今日挑了龙抬头的日子来，想来定然无恙了。 但是此刻见到这样的场景，他恨不得掉头就走。 将人家埋好的土，胡乱的挖开堆在一起，谁知道这些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人？ 王侯将相，平民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夫妻儿女，血脉相亲，哪一类人，是可以胡乱拆开乱埋，乱搭配的？ “还有，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干了不少年这活的人了，难道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陈二眉头依旧皱着，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哪里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千百具棺材啊，一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棺材啊。”杨国苦笑道。 陈二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没遇到过任何一具棺材？这上千具棺材，晚上就算了，白天，你们也就这么让他们裸露在太阳之下？” “棺材性阴，死尸性寒，乃最阴最寒之凝聚地，你以太阳暴晒，是要阴阳交汇，让这些死尸跳出来？” 见杨国咧着一口黄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样子，陈二也懒得多说，撇开他，深吸口气，径直向前走去。 杨国待在哪里，四下无人，唯有一堆坟土，一个个墓坑，一口口棺材，壮着胆子，他往身侧探头看了一眼。 忽然，这墓坑里的棺材，轰隆隆震动起来，那盖棺钉在上面，砰砰跳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轰击着棺材盖。 他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棺材里的声音越发的巨大起来，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着天地之间，隐隐有一道阳气飘来，散发着暖意，压在了那棺材上。 棺材里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不见。 抬头再看，就见陈二一路走到第一个王字的中央，那个最大的棺材处，毫不犹豫的就纵身跳了下去。 迟疑了几秒钟，杨国眼珠子转动了几下，一溜烟往工棚处跑去。 砰。 没跑几步，突然撞上了一个东西，这东西浑身冰凉，他手一摸，就摸到了两条像人一样的手臂，低头看到面前这东西是个人形，一身黑衣。 只以为是棺材里的尸体跳出来了，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大声喊着救命，撒腿疯狂的往外跑去。 至于陈二怎么办，他此刻哪里还管得过来。 …… 一九九六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三王街，千棺三王之地， 陈二在天亮时分，不声不响的走到了施工队的工棚前，丢下一句，“就地填埋，早日完工。” 就没有了其他的话语。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后来三王街前面的空地规划成了一排居民住处，然后又招了个外地的大老板，在后面的空地上，也就是西街这里，搭建了个木板厂。 对，在棺材遍地之上，搭建工厂。 三王街的建造这才算是顺利的落实了下来，至于地下埋着的千棺三王，随着施工队的人离去，除了一个陈二，也再无人知道。 …… 我叫陈升，升官发财的升。 这是我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时，惯用的一句话，但是我在十二岁那年就知道，我的名字，不是这么解读的。 我本来不想再提起下面的这些事情，但是目前摆在我面前的种种怪异的事情，令我如同被蛛丝缠绕的飞蛾，越挣扎陷的越深，让我对这些事情，不吐不快。 二十年前，我们家那片村子要集体拆迁，一家人没办法，被迫搬了个地方，新住处的名字倒是挺霸气，叫三王街。 要说这三王街，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挺好的，至少在我知道我这个名字的真正由来之前，我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自从八年前，我二舅他说漏嘴后，我就再也没敢在这个地方住过。 那是在一次酒席上，二舅喝的高爽爽的，突然对着我诡异的一笑，“升子，你知道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名字是取的升官发财的升的意思，是我爷爷给我起的，问这干嘛！”我把二舅搭在我身上的手拍下去，不满的道。 “呵呵。”二舅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响声，他扭头看了看我爸他们，见没人关注这边，一下子凑到我的耳边， “是啊，是升官发财，可是这个官不是当官的官，是棺材的棺。” 那个时候都是用的几十瓦的电灯泡，不比现在的电棒来的明亮，屋子里本就有些阴暗。 棺材这玩意儿平日间哪里见得，自从三年前赵家太奶奶去世，发生了那次意外后，我就对棺材这东西，产生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抗拒。 二舅这一身酒气，一脸怪笑的看着我，我顿觉一股子冷气从脚底直冲脑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棺材的模样，蹬蹬的往后退了几步。 “隔壁赵家，就门前那小胖子的太奶奶，你还记得吧，就前几年去世的那个。” 这赵家太奶奶我是记得的，就是现在站在门外，那个比我要高出一个头的，赵冬那胖小子的亲太奶奶，三年前去世的时候，我还去磕过头，陪着赵冬一起烧过一会儿纸钱。 “赵家太奶奶活的久一些，她老伴，赵家老太爷走的早，说起来你肯定不知道，但是其实和你也有些联系。”二舅压低声音，把我拉在一边说道。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如果面前坐着的不是我二舅，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我非得一拳砸他脸上去。 赵家太奶奶活了快一百岁，老太爷怎么也有九十多岁吧，和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个屁的联系！ 但谁也想不到，这个和我所谓的联系，是真的那么的深，深到足以影响我的一生。 “嘿嘿，你是三月初七这天生的，赵家老太爷，却是三月初六深夜走的！”二舅深深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