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黄水自然
感谢466125的提醒,昊龙会在后面的章节注意语言的用词! 在南返的过程中,第一次与对方见面的李士铦和张禹爵这一对年龄相差近三十岁的老少却成了忘年交。相对于略显迂腐的田云山、热衷于医药的郑景华,李士铦向张禹爵展现了这个时代文人的另一面——功名富贵险中求的冒险精神。而早在张老家,刚到的李士铦就已经开始注意上了北上的张禹爵,当时李士铦为了促使捻军尽快壮大,出了劝说张乐行以外,频繁地与以前根本就看不起的芦老照、刘永敬这些人交谈,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年仅十六岁少年对这些捻首的巨大影响吸引了他的注意,简单的“革命理论”、丰富的军事知识、独自北上的勇气让他敏感地感觉到这个少年远强于他的父亲。 “父亲这个人有点像宋江,平时行侠仗义显示出一种大智大勇,聚拢了不少人心,可是当真要面对改朝换代这种需要真正的大勇若怯的时候,他反而犹豫不决,他脑海里没有什么忠君思想,更不要说是满清这个外族了,他担心的是未来,毕竟现在满清还是死而不僵。”听完李士铦关于年前捻首会议的情况之后,张禹爵小声地分析道。 “可是等到它僵硬的时候,恐怕早已经群雄并起了,甚至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再想独竖旗杆就晚了,就算现在,与太平天国如何共存就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李士铦赞同地点了点头:“大趟主犹豫不决的原因都看到了,所以你在临走前还专门做老汉、饿狼他们的工作。” “我也仅仅是谈谈而已······” 李士铦朝张禹爵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解释,他早已经将张禹爵从变化开始之后的每一件事,张乐行河龚得树支开张禹爵的这一点根本就瞒不住他:“其实那天老汉他们差点成功,只是最后龚军师的一席话又挡了回去。” “嗨,龚军师的才能自不用说,可惜他的恩师是个道士,在教他武艺、文化的同时,也把老庄的无为思想传授给了他,这一点正好和父亲的犹豫结合完美了。”张禹爵苦笑道。 “他既然信老庄,我们就从此下手。”李士铦看着一脸疑惑的张禹爵笑道,“他那天讲了‘天道自然’,那早就接着讲‘黄水自然’,也就是‘黄河水文’。” 李士铦也知道只要能够说服龚得树,哪怕是堵住他的嘴,张乐行就找不到理由拒绝。但是张禹爵却傻脸了,这个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师爷读兵书并不算稀奇,甚至天文也说得过去,可是研究水利就让他二丈和尚摸不到头。 “你是不相信我。”李士铦看出了张禹爵的疑惑,“涡河上游的老子大圣贤李耳李老聃,就是俺李家的老老祖宗,家谱上写得明白。别看我是个贡生,岁从小读书却天生不是参加科举的料,从小就喜欢黄河、研究黄河,二十来岁时候我曾独自一个人沿黄河去寻找源头,差点儿被狼当饭喂了肚子。” 李士铦越说越神秘,张禹爵确实越来越不信,但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却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信以为真:“那李贡生所说的‘黄水自然’是指······” “今年秋天黄河要发大水,并且水势远比近些年都厉害,恐怕要改道入海了,我们就可借此机会举事。” 李士铦压低了声音,张禹爵却长大了嘴巴,黄河决口泛滥在这个政治愈加昏暗的年代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大的改道,在张禹爵的记忆中只记得1938年的那次人为的“天灾”,直到21世纪,家乡还有广阔的土地被称作黄泛区农场。 “这有点玄乎了吧?” 李士铦说话不快,一句一字非常清楚:“其实这些都能够归属到龚军师所说的‘天道自然’。我们大捻照着天道自然指给的方向自自然然地走,一切都是顺顺安安!黄河是大清国的一根主要血脉,远的不说,就说这根主要血脉从咸丰元年(1851年)至咸丰三年的三年时间里,每年都要漫决溢堤。为啥呢?这三次漫决溢堤之后,受灾的地区主要是河南、安徽、江苏并波及山东、直隶、江西。这说明黄河谣大改道了,要寻找新的入海口了!这是天道自然、黄水自然的事,不是谁想叫它不改,它就不改。大清国历届朝廷不关心黄河闹灾,难道说是朝廷无人懂黄河水文,不知不觉,浑若无晓吗?也不是。我们不妨借用朝廷在邸报上的一段话:‘黄河漫溢,膏腴之地,均被沙压,村庄庐舍,荡然无存,被灾穷民,沙窝搭棚栖止,形容枯槁,凋敝如前,垂毙者多遭食,断残胔骸,目不忍睹’,‘公帑早入私囊收,白眼视河无一筹,飞书惊倒监河侯’······朝廷在邸报上写是写了,写的也真实,但朝廷恐怕永远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回答来!” “做不出正确回答?”张禹爵对这些文言文听着有些费力。 “对,就是做不出正确的决定。”李士铦以为张禹爵在问他原因,就解释道,“这是因为大清国让黄河不自然了,修堤的‘公帑入私囊、视河无一筹’;大清国成了没落世道,天要灭掉没落的大清国了!天不希望看到黄河年年溢岸决堤,要求黄河刻目以广明、剜耳以开聪,自自然然改道流入大海了!”
“那今年秋天,黄河真要大改道吗?” 李士铦说得有把握,不留后路:“今年秋天,天要求黄河自自然然改道流入大海!” “要是秋天黄河万一不改道呢?” “五孩,这你就不懂了!读书的事得问俺山东的孔子、孟子;黄河改道的事就得问你们邻近的老子、庄子。”李士铦笑眯眯地看着入神的张禹爵,“涡河是出人杰的地方那个,老子、庄子都出在这里······古圣人都走远了,我这个老夫子不敢说是涡河人杰,但凭借对水文和天文的了解,黄河改道还是能够算准的。” 老子、庄子虽然都出生于河南,但是都在与安徽的边界,涡河正好穿越两地。但是张禹爵心里绝对不会将李士铦堪称当今活在涡河的老子、庄子。 “黄河去年冬天提早一个月封冻,今年春季又退后半个月化封,这就是天要黄河改道的先兆!我算计下来是初秋天······”李士铦说得铿锵,“这就是自自然然的事!” “黄河改道,要毁了多少穷家呀?”张禹爵没有继续就“黄水自然”这个问题研究下去的兴趣,如果李士铦真有这个本事的话,他根本就用不着留在张老家了,也不用去做师爷,朝廷就算再腐败无能,也会养着他这样的大能人。不过只要这个理论能够煽动人心就行。(事实上在这一年的秋季黄河确实大改道,形成了今天北入渤海的局面。) 李士铦挥着拳头说道:“黄河改道,天下灾民苦,苦生大乱,大地必有盛衰、必有弛张。大捻共襄义举,成势甚盛,自然要灭掉满人朝廷!这是天道自然的事。天有天眼,黄河改道虽说要毁多少穷家,但那是喂了不再年年溢岸决堤,不再年年‘公帑入私囊,视河无一筹’!不再年年‘垂毙者多遭食,断残胔骸,目不忍睹’!黄河改道,这是天的安排。长痛不如短痛,这就是‘天道’,这就是‘自然’!黄河一次次地发大水,它要溢岸决堤,有人说这是不自然······溢岸决堤是不是就不自然了呢?这是自然里德不自然,有时‘自然’后面没有写上‘不自然’,那是‘不自然’化入了‘自然’两字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