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税赋
售卖早点的铺子开始张罗生意。 门前的空地洒了水清扫得干干净净,透出阵阵凉爽的气息。 一溜抹得能照见人影的矮桌支开,雪白的米豆腐码在粗瓷碗里,添了辣子与香菜混合的浇头,红绿相间。 又成切成薄片的肴rou被油煎过,散发出诱人的气息,松软的包子、焦黄的油饼、生煎馒头都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依慕容薇的性子,颇想坐下来尝一尝当地人的小吃。只是瞅瞅自己身边这么大的阵仗,唯恐添些不必要的麻烦,慕容薇还是遗憾地转过了头。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每一件令无锡太守与夫人担忧的事瞧在慕容薇眼里,都足够成就了她深深地好奇。 前方有家高氏饼屋,闻得是祖传了几代的生意,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俏生生的小娘子当炉,着了红衣绿裙,两根长长的麻花辫梳得油光水亮垂在胸前。她立在蒸笼前,声音软糥地叫卖刚刚蒸熟的荷叶糕,剪成四四方方的荷叶上托着莹白的米糕,点缀着几根青红丝,令人垂涎欲滴。 终是忍不住,夏钰之舔了舔嘴唇,摸出几百钱,也排在了队末,为每人买了一份荷叶糕,小心翼翼托在手中。 尝过了米糕的清甜,一折弯便是花市,姹紫嫣红的鲜花盛开,远观近看都是繁华的盛景。流苏便挪不动脚步,只撺掇慕容薇去看那些洁白的菖蒲,慕容薇却脚下一错,当先折上了另一头的鱼市。 不长的街道两侧全是售卖鱼虾的摊子,刚从太湖里网上来的银鱼雪白剔透,新鲜的鱼虾散发着水腥气,还在活蹦乱跳。 鱼篓里有水从摊位前浅浅滴落,混在青石板路上,鱼腥气便更加明显。 温婉与夏兰馨都提起了裙裾,步子迈得小心翼翼,从旁绕开了去,行到了路中央的高凸地带。 璎珞扶着慕容薇,依旧沿着摊位闲逛。流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拿丝帕掩了口鼻,后退了几步。 慕容薇抬脚避开了脚下的污水,微笑着弯下身去,以两指拈起虾须提在手中,看着那巴掌长的大虾,饶有兴致地问起卖虾人:“这样新鲜的大虾,可是老伯自己张网捕捞的?” 自家摊位的货色好,卖虾人言语颇有些自豪:“是两个儿子夜间捕捞上来,由老汉白日拿在市集来卖,姑娘好眼光,这是真正的太湖鱼鲜。” 慕容薇一路问价过来,见那老者的鱼虾新鲜,价钱却也公道。便向夏钰之招手,要他买些鱼虾。 夏钰之蹲下身子挑选,示意慕容薇往后头去,莫沾了腥气。慕容薇却不怕污了衣裙,反而蹲身下来,继续与那老者攀谈,问起他一家的生计。 老者麻利的称完银鱼又称大虾,一边算清价钱,将零头抹去,收了夏钰之手中的银子,一边笑得便更开心了些。 老者与慕容薇说道:“姑娘大约是外地人,你瞧这满街市集人来人往,生意很是好做。我这满篓鱼虾,不过个半时辰便能卖尽,一家的嚼用尽够。” 皇城繁荣,尚且听到商家抱怨买卖难做,父皇一再减轻赋税,依然有商会大倒苦水,与五城兵马司的纠纷不断。 无锡小小坊市,反而没有这个难题。慕容薇便更加好奇,问道:“早市交易,难道官府不用抽税的么?” 老者向那州府衙门方向拱手,话里添了敬意:“我们太守大人体恤民心,一个摊位不过收取十文钱的地皮费,很是合理。” 说话间,正有官府的差役过来收税。慕容薇看时,两个差役一道,都着了整齐的公服,腰间挂着自己的名牌,一目了然。 不多不少一个摊位十文钱,极其合理。摊贩掏了钱,差役过目点清,一人便装入胸前的牛皮口袋里,另一人登记在册。二人各司其值,显得有条不紊。 收的公道,拿的舒心。没有人欺行霸市,也没有人强取豪夺,不必多费唇舌。差役一路收下税来,有的商贩还与他二人亲热地打着招呼,显得官民很是和睦。 五城兵马司管着赋税,夏钰之常听肖洛辰道起官民之意的冲突,无锡集市此举,公道合理,又将一切放在明处,到有些耐人寻味。 海鲜摊子前面转得久了,身上自然沾了鱼腥气,见慕容薇买完东西依旧问东问西,流苏便有些站不住,婉转地催着慕容薇去瞧花市。
慕容薇垂着双目,眼中透出犀利之色,语调却娇娇软软的没有情绪:“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待稍后你自己去逛逛吧。” 公主往日何曾对这些鱼虾之类的东西在意,流苏委实猜不透慕容薇的心思,见她起身,自己只能委委屈屈随在身后。 前头又有一摊泥水,流苏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裾远远绕开,唯恐叫泥水沾了自己刚上脚的鹅黄色锦缎宫鞋。 日头渐渐升高,夏钰之将买到的鱼虾交到着了便装的侍卫手里,招呼着meimei与温婉跟上,一同回去用膳。 夏兰馨与温婉的注意力都被那一路的吃食吸引,两人还选了几个大镶大滚的荷包,预备着端午节装了银祼子赏人。 听着夏钰之招唤,两人有些意犹未尽地立起身子,随上了他们的脚步。 与慕容薇并肩往回走,夏钰之嘴角含着些费解,问道:“阿薇何时又对那太湖的鱼虾起了兴趣?”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太湖的鱼虾堪比江淮一带的粮食,都是百姓赖以生存维持家计的东西,因此方才多问了几句”,手上还沾着鱼腥气,慕容薇毫不在意,取了帕子拭手,再将帕子往流苏手上一丢。 淡青暗纹的蜀锦丝帕,以雪白的银丝钱勾勒出富贵长春的纹样,帕子一角上以双面绣的手法绣着一朵缤纷的碧色蔷薇花,开得风神凛冽。 流苏强忍着心中的嫌弃,握住沾着鱼腥气的手帕。 慕容薇最喜欢的一条丝帕,用过便丢给了自己,那不是扔掉的意思,而是要自己为她洗净熨平。 一想到方才那满街的鱼腥气,还有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污水,流苏就有些厌恶,借着低头去掩饰心下的不甘。